柳柱打开门,就见柳绮玉一人蹲在屋外。
她面色痛苦,手捂着脚踝,道:“你快让我进去,我脚受伤了。”
柳柱大惊,忙上前搀扶,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柳绮玉摆摆手,步履蹒跚走进了屋子,将今晚遇上野狗的事添油加醋了说了一番,自然而然省去了苏宴帮她的一部分。
柳柱全神贯注地倾听,没注意到自家后院东墙墙上,有砖块响动的声音。
柳绮玉却耳听八方,一听这声,就估摸苏宴已经翻进了墙。她使唤着柳柱跑东跑西,帮她倒水捶腿,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时,柳柱捶腿的手一顿,看向空荡荡的院子,问柳绮玉:“你听到啥声了吗?”
柳绮玉额上当即出了一层汗:“有吗?没听见啊,估计是耗子出洞弄翻茶碗了吧......”
柳绮玉心中紧张,装模作样连叫了好几声“哎哟”,捂着脚踝叫痛。
柳柱赶紧就要扶她进屋。
柳绮玉吓得直摇头:“不用不用!”
苏宴可不就在她屋里呢!
她崴着脚就跑进自己闺房,把门一摔,道:“我睡了!”
外面少年嘟囔了几句,这才没了声。
柳绮玉长吁一口气,转身就往里头跑。
屋里黑暗寂静,伸手不见五指,她脚下不留神绊了个东西,身子没了准头,直接就往前栽去。
她下意识想喊苏宴,那个“苏”字才脱口,又怕招来柳柱,只能生生咽下去。谁想下一瞬,鼻尖便撞上了男子的胸膛,他手在背后托住了他。
耳边只听苏宴心跳声砰砰,柳绮玉手忙脚乱,搂住了他的肩,二人磕磕绊绊。他身子被她扯得不稳,竟然晃了一下,就要向她倒来。
柳绮玉眼皮直跳,赶紧稳住平衡,将苏宴抵到了自己的梳妆台前。
将将稳住心神,柳绮玉轻轻喘息,才发现她唇已经贴到了他的发边,而他就抱着她,一双幽亮深邃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
冗长的沉默,周围空气变得滚烫。
柳绮玉鼻息有点乱,身子渐渐绷紧,她想一点点退开,可她每次一抬视线,望着那皎皎如玉山的公子。他温柔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影子,那么清澈,那么好看,她就好像定住了似的,怎么也移不开眼睛,怎么也不想松开他。
苏宴垂下眼,闻到二人身上香气交缠在鼻端。
谁都没有动,谁的身上都出了点汗。
黑夜涌动情愫,暧昧与隐秘交窜。
苏宴觉得不可抑地想靠近她,想触碰她,想象她是那清晨枝头鲜妍而又娇弱的花,被他用指尖轻弄,便泛起一层薄红。
苏宴触上她脸时,柳绮玉心骤停了一刻,她抬首,与他越靠越近。她脑中昏昏沉沉,已分不清是他贴在她后背的手在作乱,还是她自己不由自主地要与他相挨。
她的唇轻张,已经快要贴上他的了,她好像快要失守了.......
她该怎么办呀......
“哐当”一声巨响,从窗外传来,将屋内相拥的男女惊醒。
柳绮玉唇才擦上男子柔润的唇,被这么一扰,心头一惊,立马就要从苏宴怀中跳出。可人在他怀里,腰在他掌中,她脚又那么疼,哪里跳的出来呢?
柳绮玉错开他的脸,放在他肩上的手微攥,听他唤了她一声“绮玉”,声音醇醇,她一时又晕晕然,心里像千万只蚂蚁在咬着,痒的要命。
她手轻轻抚上嘴唇,回忆刚才那蜻蜓点水的一碰,想那究竟算不算亲吻。
若算,那可是她第一次与男子亲吻,她竟然这么随意,就将自己的初吻交给了苏宴。
那他心里现在是作何感想......
柳绮玉不知所措,不敢看苏宴,只愿他能先开口打破沉默,可半天都听不到他说话,回应她的只有他浅浅的呼吸。
她心里忐忑,进退维谷,偏苏宴握她腰的手并没有松上一点点。
好半天,她才敢慢慢回头望他,唇边勾起一丝羞涩的弧度,问:“苏宴,你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好不好?”
苏宴盯着她红艳水润的唇瓣,轻轻说了句:“好。”
柳绮玉素手从他肩上滑下,一寸寸离开了他的胸膛。
等回头,空气涌入胸腔,荡涤她脑中勾缠的情丝,柳绮玉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何事。
她赶紧迈开步子,想离开屋子冷静一下,可脚跟疼的跟在刀刃行走一般。
正要默自忍下,苏宴走到她身边,扶着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柳绮玉与他摸黑,轻手轻脚地溜进了自家的厨房。
点燃蜡烛的光,照亮了这简陋的屋子。
柳绮玉取了碗面粉,打开柜子,里面仅剩的食材无多。其中唯一的一个鸡蛋还是柳柱说留着,明天早上煮了给他吃的。
柳绮玉望了一会,没有丝毫犹豫便拿了出来,她把蛋敲进面粉碗里,加了半碗水,将面搅拌和成一个面团。
面醒开还要一段时间,她正切着胡萝卜和土豆,苏宴已贴到她身侧,拿过她手上的刀,道:“我来。”
柳绮玉心里微动,侧开身子,惊讶了一会。
他这种人,不是最讲究君子远庖厨吗,怎还会屈尊来帮她切菜?
但见苏宴不急不慢,动作从容如云过流水,转眼之间,那胡萝卜就成了丝。
柳绮玉看着,好奇问:“苏宴,你以前练过吗?这么细都不断,是怎么切的?”
苏宴挑眉,他并未下过厨,适才说帮她不过随口一提,之前还略忧,怕没切好菜,反白白败了她一碗面,惹得她生气,所以他暗自思忖了一会,才切了第一刀。
苏宴见她一脸崇拜的样子,便知将她糊弄过去了。
他笑了笑:“练过。”
却没想这话引得柳绮玉笑容一僵,险些打翻手中的砧板,将面团颠到自己脸上。
苏宴手停下,帮她擦去脸上面粉,问:“怎么了?”
柳绮玉笑的难看:“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
她可算知道苏宴为什么切菜这么厉害了!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有次听到别人背地里骂他,不是他把人抓了,问那人凌迟有多少割法的吗!
难怪他说练过!
柳绮玉瑟瑟抖了一会,半天不再吱声,只默默揉面,将面团擀开成薄饼状,切成一条一条,放入烧开的水中。
等煮熟捞出来后,放在盆里,又往里面撒了些葱花和辣椒碾成的粉。
感觉到苏宴在打量她,柳绮玉挺直了腰杆,想让自己动作显得优雅一点。
点锅烧油,锅里酱汁已经烧开,柳绮玉把香辣的汁一浇,只听面条上噼里啪啦响动声,搅拌了一会,面条便和成了金黄色,酥脆好似鱼肉,顿时散发出香味,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柳绮玉将碗捧到桌上,随后赶紧将门关上,生怕味道飘出去,把柳柱给勾过来。
苏宴坐在桌边,但见热气氤氲,少女背靠在门上,她鼻子沁出了汗,一根青色丝带将头发盘起,打了个灵巧若蝴蝶的结,双眉拂翠,潋潋好似云霞生海曙。
烟熏火燎里,她笑着看他,道:“苏大人,快吃吧,我帮你看风。”
他心忽然往下一落,像玉璧沉入净水,铮铮有声。
苏宴拿起筷子,还没入口,油泼面的香味便扑进了鼻端。
柳绮玉耐不住性子,小跑到桌边,下巴搁在手上,问:“味道怎么样?”
她看苏宴慢条斯理吃着,并不急着回她,就知道味道肯定不会差,不免有些自得,道:“苏大人,这会不生气了吧。”
苏宴淡淡一笑,待最后一口面入口后,他放下筷子,轻声道:“我何时生气了?我怎会与你置气?”
柳绮玉“哼”的嗔他一眼,收拾碗筷到一边,道:“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呢,刚才脸都板成那个样子,活像我欠你几万贯钱呢。”
苏宴若有所悟,与她保证:“那下次不会了。”
苏宴起身,问她要了水净口,又要了一些皂角净手,柳绮玉心疼看着她存了半年的皂角,就这么被苏宴一扫而空。
又想起他爹的房间,她虽然每天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但那柜子里的被褥却是好几年没晒了,估计都落了一层霉,照苏宴这样,能睡的下吗?
她把柜子一打开,苏宴眉心就揪起了。
他问:“你家就没有别的被子了吗?”
柳绮玉想了想:“有的,我家夏天两套薄被换着用,我和柳柱各两套。”
柳柱那里自然不能去了,剩下的便只有......
柳绮玉与苏宴一同默了一会,就听苏宴道:“我不用的,熬一晚就过去了,无事。”
柳绮玉看了眼漏风的墙口,西北早晚温差巨大,即便体格再健的男人也禁不住一夜不盖被子。
她叹了声:“算了,我把被子借你一晚,反正我钱在你那儿,等你明个儿回去,就差人去县里,帮我买套新的锦被来。”xiumb.com
这般贴身的东西给男人用,柳绮玉心里也是窘涩,她将一床桃红色被子扔到苏宴床上,就飞快回了自个屋。
苏宴脱鞋上榻,刚阖上目,但觉枕席之间,若有若无的一层香味.
意识朦朦胧胧中,他陷入了梦魇。
梦里一切如花似雾,在某个雨夜,窗外雨霖铃,屋内灯火摇晃。
淋漓的香汗,如丝的媚眼,她像妖精似地,檀口贴在他耳边,说了句:“大人,绮玉想见你很久了,你能不能回头看奴家一眼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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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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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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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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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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