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本就被惹得有些恼怒,忍不住就满眼气愤地反驳了一句。
“那么多乖巧安分的娴淑贵女你放着不挑,非要找些有故事的来作文章。事情一暴露,你倒是可以从中脱身,最后大多数的骂名都落在那几个女子身上。不仅如此,还要把所有人都一棍子打死,你这样未免也太过霸道了吧!”
总觉得这家伙为了一己之私,就故意挑出那几个闺秀所谓的错处。秦止毕竟身为女子,以己度人之后,更觉这样的做法实在不够君子地道。
“难得你觉得把那些腐烂沉朽的东西一直藏着盖着,就当真是对她们好了?”
萧沐晚脸色突然一变,竟是语气冷冷地回道:“就拿那柳燕如来说,别看她现在好似被个无情男子所辜负,但她自己就真是朵干干净净、完全无辜的纯白莲花?”
秦止对这几位曾经的虞宁王妃候选人并不甚了解。所知之事,也大多是从酥云口中听得的传言而已。
“就是这位所谓的国公府嫡长孙女,之前为了打压比她容貌更佳的庶妹,无所不用其极,使尽了手段让其妹痛不欲生。后来又故意设计陷害,害得自己的亲生妹妹被老国公夫人发落到乡下宅子,勒令其永世不得再回长安。”
说到这柳燕如犯下的种种罪行,萧沐晚不禁目光阴仄,隐隐透出一股冷冽寒光:“这女人还因为自己喜怒无常的暴虐性格,生生逼死了一个所谓忤逆她的侍女。但究其原因,只是因为那小丫头做错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刚好触到了那柳燕如的霉头而已。”
“就像这样阴险毒辣、不择手段的女子,你还觉得是本王害她被万人唾骂?”
秦止一时无言以对。
毕竟这话也只是萧沐晚的一人之词。
但转念一想,自己先入为主地就觉得萧沐晚纯粹就是利用他人,不也是另一种有失偏颇的固执偏见?
“再说那卫家女郎,这小姐本身确实并无过错,但无奈其父是个见利忘义、追名逐利的无耻小人。当年的旧人雪中送炭,几乎舍出全部积蓄助他一朝金榜题名。可略有官职之后,那卫郎中便就背信弃义,将先前的约定弃之不顾。”
眼中流露出一阵鄙夷,萧沐晚便大大方方地承认道:“那卫侍郎的故人,确实是我助他将卫郎中悔婚的消息传播出去的。这样一个奸佞忘义的无信之徒,不早早将其恶行公之与众,难不成就因为要顾及这卫小姐的名声而隐忍不发,等到有朝一日其父真得攀上高枝自此飞黄腾达,之后再继续为祸百姓吗?”
萧沐晚言之凿凿,毫无一丝心虚慌乱:“再来就是那位王将军家的王大小姐。她与女子相爱,虽为世俗所不容,但我并不觉得她和她的爱人有任何的过错。”
“喜欢一个人,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本就是情难自已之事。”说到这位王小姐,萧沐晚语气稍缓了些许,眼神不禁从秦止身上轻轻略过。
“其实在上报人选之前,我就已经找过这位王小姐私下里通过气。倘若她真的想要同她的爱人厮守终生,若是借着这次选妃的由头,我可以帮她安排场假婚礼,在婚礼途中让人故意演出场刺杀的戏码,再让她和她的爱人乘乱逃出长安,从此双宿双飞去。”
说到这儿,萧沐晚竟有些愧捻地揉了揉脑袋:“没想到这位王小姐倒是个真性情的烈女子,还没等我多许点好处,就直接拒绝了我的提议。”
“那王小姐说,就算只是走个过场的假婚礼而已,但在穿上嫁衣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爱人。”
突然想起当时那女子无比笃定的坚定神情,萧沐晚眼中不禁就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所以她宁愿选择向双方家人坦白一切,而后再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的后果,也不希望自己的爱人从此无名无分地同她一起浪迹天涯。不愧是将门所出得豪迈女子,这点倒真是本王自愧不如了。”
“所以秦秦,你真的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萧沐晚一口气把这几位世家小姐的来龙去脉都仔细详述了一遍,这才委屈巴巴地耷拉下双眼,瞬间又恢复了一脸死缠烂打的无赖模样:“还是说,我只想娶你做王妃的心思有错?”
“谁要做你的王妃!”秦止呼吸陡然一窒,忍不住就狠狠回怼了一句。
可越想越觉得不对。
上次这人就状似无心地说过想要娶她,那时候的秦止,还以为萧沐晚是想把自己抬作一房小妾。就为了那事,她还下定决心要同这人彻底划清界限。
可现在看来,难不成这家伙当真是动真格的了?
见秦止一个人僵愣在原处,萧沐晚更是一阵暗暗窃喜。
常九之前是怎么说来着?
——女子者,最善口是心非也。
这女人若是说“要”,也不一定就真的想要。但一旦说她“不要”,那就是她真的特别的想要!
这么一寻思,把秦止这话四舍五入不就等于答应自己了!萧沐晚眼睛顿时锃亮,越发得寸进尺地凑到人耳边喃喃低语道:“你不做我的王妃,难道还要让本王打一辈子的光棍?”
萧沐晚心中默默念道。
要知道,他从第一眼见她就已经彻彻底底沦陷。甚至比她以为的,要早上很久很久。
不管她是真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记得。
他都不会强迫她主动提起往事。
但也不妨碍他想要把人娶回家彻底套牢的心思。只会对她一个人千般疼、万般宠,揉碎了再融在自己骨血里。
“你爱娶谁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止硬生生地侧过脸去,却已然没了往日里那般的冷漠语气。
说话间,水滴状的明珠耳坠微微颤着。原本白净的小巧耳垂,不知不觉就慢慢涨成块上好的红绯血玉一般。
看着眼前的姑娘脸色坨红,面若芙蓉、眼中带媚,萧沐晚心中似有一千只猫爪抓挠个不停。呼吸愈发急促,莫名就有股深藏心间的邪念悄然作祟——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这心中有“鬼”,哪能得一刻安宁?
这虞宁王暗自深深呼吸,强忍着几乎要扑出胸膛的剧烈心跳,小心翼翼地将胳膊轻轻搭在了秦止肩上。
“你这是干嘛?”
被人猛一下勾住肩膀,秦止立马就面带不悦地转过身来。怼人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整个人就被萧沐晚从背后牢牢扣在怀中。
男人身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淡淡溯柏叶香气。一股强烈的熟悉之感,铺天盖地一般倾泻袭来。顷刻之间,心跳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一拍。
再下一刻,只听见那人凑近耳边轻声呢喃,微哑深沉中还带着一点闷闷的鼻音:“秦秦,别离开我。”
秦秦,秦秦……
心口好似被缓缓撕开了一道裂口,秦止只觉脑中一片混沌空白,全身上下竟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
滚热的呼吸在耳畔拂过,两人的身子如珠蚌相依般紧紧相依。周遭的时间仿佛悄然静止了一般,站在身后的男人胸膛起伏不止,越发粗重的气息轻轻扫过脸颊,瞬时便带起阵阵异样酥麻的颤栗之感。
感觉到怀中之人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萧沐晚喉头微滚。纤长手指缓缓从清凉的额间顺势滑下,恋恋不舍地在娇嫩的唇边游离了片刻。
那人的指尖仿佛带着火。
所到之处,皆是野火过境一般寸草不生。只流下浑浊且滚烫如火的澎湃血流,染红了原本苍白的唇,烧赤了原本清澈的眼。
那火势顺着一股邪风肆无忌惮地到处蔓延。
就在秦止以为这人要松开自己之时,那惹火的指尖却突然顺着侧颔急锋直转,稍稍带起一点气力,便猛然挑起了女子微微扬起的小巧下巴。
被逼着与这人四目相对。
眼前那双熟悉的桃花眸子眼梢微翘,掩不住男人眸间灿若星辰的灼灼华光,以及丝毫不加掩饰的滚热欲.念。
女人微微扬起的纤长脖颈,仿佛脆弱到不堪一握。
眼中忽闪而过的一丝迷茫质疑,随即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颤动不已的纤长睫毛宛若燕尾蝶一般,激起一室贪念痴嗔的俗欲凡尘。
彼岸的一粒砂,幽幽落到男人深不见底的瞳孔中,瞬时便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涛骇浪。幽不见底的沉沉眸色如夜色一般浩瀚无边,几乎要将毫无防备的秦止完全吞噬淹没。
若她是水,他愿溺死在她的潮湿汹涌之中。
若她是火,他甘愿燃尽自己,只为她一刻的荼靡绽放。
强忍住宛若山石崩裂一般的剧烈心跳,萧沐晚终于鼓足勇气,在秦止唇角轻啄了一口。
明明不是第一次碰着这人的嘴唇。
上次在王府的时候,自己就亲自用嘴“咬”上过一次。
可此时此刻,这唇间的触觉实在太过柔软甜美,竟比他尝过的任何美味都要甜入心扉、醉人神魂。
虽然只是个浅尝即止的轻吻,但萧沐晚却觉眼前似有无数微光倏然闪过。身体的变化实在太过强烈明显,两人又贴得极近,一抬眼就察觉出秦止微微蹙起的眉梢,萧沐晚身子倏然一紧,一个人瞬时便手足无措地僵楞在原地。
整颗心像是要扑腾到胸腔之外。
再回神时,一张脸已经涨成一片通红。
萧沐晚这下是彻底慌了。
这样的接触,貌似已经让他有些难以负荷。恍惚魂魄游离了一般,竟然一把松开了怀中之人。只怕一个按耐不住,就会血气上头到做出些禽兽不如之事。
只见秦止突然睁开了那双至极的漂亮眼眸。
原本清澈透亮的眼中,还依稀迷蒙着层盈盈发亮的诱人水泽。可此时此刻,已被满满不可置信的惊诧震怒所代替。
“萧沐晚,你这是在干嘛!”
眼看着秦止怒不可遏地瞪大了双眼,萧沐晚只觉心口一阵拔凉——这下怕是真把人给彻底惹毛了吧!
本还想再来一次的贼心,瞬时就被姑娘的冷眼碾成一地渣渣。萧沐晚紧紧咬着唇,也不知该如何为刚刚的失态来辩白上几句:“我,我……”
秦止一瞪眼,这虞宁王额上立马就冒出了层层冷汗。
平日里一贯嬉皮笑脸的玩笑活络像被封印了一般,长手长脚的高大男人顿时挺成根竹竿似的,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置是好。
越想越慌,萧沐晚此时满脑子浮现的只有常九先前对自己“振振有词”的各番教导。
——女人嘛,大多都喜欢矫情做作一点。
明明心里已经欢喜的很,却还非得摆出副不爽的模样。这时候你就要认准了“行就是不行,行就是不行”!
——关键时刻,就绝对不能认怂!
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冲上去抱着“叭叭”一亲,一直亲到她魂都酥了,保准人姑娘接下来什么都听你的了!
——还记得影卫营里那叫小白的嘛?好家伙!这小子就是连亲带啃地把人给抱回了家,再把姑娘朝榻上那么一放,现在人儿子的满月酒都快摆上了!
心如乱麻一般缠成一团。
萧沐晚紧紧攥着衣角,脑袋顿时转得飞快。心想着秦止脸上这么难看,难不成不是因为自己刚刚太过孟浪,而是因为亲的还不够到位?
脑子一抽,立马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刚刚我还没准备好,咱们要不要再来一次?”
“萧!沐!晚!”
只听秦止一声怒吼,拿起手边的物件就朝一脸懵圈的萧沐晚身上狠狠砸去:“你给我滚!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可怜才刚刚尝了点甜头的虞宁王,此时却是满身狼狈地抱着脑袋一路落荒而逃。
临出门前,还不忘扭头朝秦止一脸委屈地小心求饶道:“秦秦,你先在家休息几天。等你不生气了,我再过来找你好不好啊?”
秦止闻言又是一阵暴怒,直接一脚狠狠踹关了房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萧沐晚耷拉着脑袋,还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趴拉在门框上头,哀怨满满地朝屋内主人哑声叫道:“我一定还会再来的啊!”
虞宁王这声声呼唤,宛如杜鹃啼血。而隔墙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没有感情的“滚”字。Χiυmъ.cοΜ
深深叹了口气,萧沐晚只能轻轻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回味了片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止水斋。
所以这虞宁王满脑子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是——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才会惹得自家秦秦如此的恼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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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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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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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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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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