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如芸趁着他们走之前去找了赵副官。
对于潘如芸找他的这件事,赵副官是十分意外的。
潘如芸知道赵副官是沈晏均的左膀右臂,沈晏均做什么都会带着他,便也没有跟他拐弯抹脚,直接了当地问他。
“重晓楼在哪里?”
赵副官这会不光是意外了,还很震惊。
“少奶奶……您这是……”
潘如芸咳了两声,喜儿赶紧帮她拉了拉衣服,将她捂紧了些,免得风吹着她。
止了咳,潘如芸又问了一遍,“重晓楼到底在哪?”
赵副官下巴紧了紧,他微倾着身子,显出尊重意味,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潘如芸并不在乎。
赵副官道:“少奶奶应当知道,我自七岁起就开始跟着少校,属下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少校。”
潘如芸笑了笑,“我知道,你若是想告诉他,尽管说便是,我只想知道重晓楼在哪。”
赵副官暗吸了口气,想起那日沈晏均跟他说过的话,还有那天在重晓楼那里听到的那番话。
他其实是非常不理解的,一个戏子而已,长得再好看,戏唱得再好听,又怎么能跟沈晏均相提并论。
赵副官还是方才那副姿态,却不答话,明显不想说。
潘如芸道:“你如果觉得为难,我便直接去问良儿了,她对我这个姐姐可不像你们沈少校对我这般,她还是有真情的。”
赵副官迅速抬头,“少奶奶,您……”
就这般豁得出去?
潘如芸笑笑,知晓赵副官心里在想什么。
她算是发现了,沈晏均可以用良儿来拿捏她,她又何尝不可以用良儿来拿捏他呢?
谁又比谁干净了?
赵副官无法,总不能真的让潘如芸去问潘玉良,万一生出什么事端来?
他只好把安顿重晓楼的地方告诉了潘如芸,就在城西城郊的一处民宅里。
潘如芸一听这个地方,就有点忍不住,“你们怎么……怎么能把他放在那里?”
城西那个地方住着都是三教九流的人,什么人都有,小贩、穷鬼、赌徒、骗子还有妓女……
那样的一个地方,沈晏均居然把重晓楼放在那样一个地方。
潘如芸心里泛过一丝心疼,在她眼里,沈晏均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折辱重晓楼。
赵副官低下头,“希望少奶奶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得了地址,潘如芸也不久呆,她恶狠狠地看了赵副官一眼后,由着喜儿扶她离开。
如同赵副官说的,潘如芸来找他问重晓楼的事,他是不会瞒着沈晏均的。
不过沈晏均的反应还没有赵副官的反应大,甚至连手上翻书的动作都没顿一下,只是淡淡地说,“由着她去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什么事都好计划,好安排,但这世上偏有两件事情是安排不了的。
一是老天爷的事,这二便是这人心的事。
赵副官却道:“可是,少校,如查这事让其他人知道了……”
赵副官知道,沈晏均喜欢的潘家三小姐,潘家大小姐怎么样,他是不在乎。
但是潘如芸到底是司令府的少奶奶,若这事被别人知道了,司令府的颜面何存?就算只是为了司令府的脸面,沈晏均都不该如此放任。
沈晏均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微微一笑,“没事,这么多年了,她要是想让人知道,早该有人知道了,既然没什么动静,那就说明她的警觉性还不错,瞒得严实。”
沈晏均明显不想理会的态度,他都这样说了,赵副官便也不再说什么。
他静立了会,又道:“沈元的事已经告诉少夫人了,少夫人的意思想亲眼见见沈元……”
沈晏均道,“这事不急,日后再说。”
去南京这件事成功地转移了潘玉良所有的注意力,今天一天除了看沈夫人跟丫鬟们收拾东西,其余的时间她都跟沈晏庭在翻着南亦的地理志。
这不,这会还正跟沈晏庭两个人在小花园的太阳底下看地理志呢,也不嫌刺得眼睛疼。
沈晏庭难得的也有静下来的时候,沈晏均便由着他们去折腾了,书多看点总是有益处的。
连沈司令都说没想到这良儿还有带头的作用,在她的刺激下,沈晏庭这近个把月以来看的书比他过去三个月看的书都多。
晚上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去了趟潘府,此去南亦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要去跟潘老爷跟潘夫人道个别。
没想到在那撞见了裴思远跟潘如意夫妻,裴小胖倒是不在。
一见到沈晏均,裴思远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恶毒!太恶毒了!
这世上就没有比沈晏均更恶毒的人了。
他那好端端的软萌萌的小胖儿子都被他给带坏了。
沈晏均见着裴思远倒是笑了笑,道:“你家不是开银行的么?怎么?是穷得没米吃了吗?怎么每次过来都能见着你?”
裴思远被他气得都要撸袖子了。
但他不光说不过沈晏均,打也打不过他,潘如意连忙制止他,免得他丢人,“行了行了,你还真能打得过他不成?”www.xiumb.com
潘如意又对沈晏均说,“我们这不是听说你们要去南京,特地赶过来看看小妹吗?”
说着她又走到潘玉良身边,拉着她的手道:“二姐亲手做了点你最爱吃的梅菜饼,你们带着在路上吃。”
潘玉良甜甜一笑,“谢谢二姐。”
潘如意被她笑得心里一颤,这模样哟,难怪沈少校……
潘老爷跟潘夫人虽然对沈晏均要带潘玉良去南京一事不解,但潘如意在沈晏均跟潘玉良来之前就劝了他们。
“良儿既已入了司令府,一切规矩还得按着司令府的来,我们不好插手。”
潘老爷跟潘夫人觉得她说的也对,而且沈晏均做事向来牢靠,他们都看在眼里,因此便打消了疑虑。
潘玉良眼睛转了一圈,没找到裴小胖,不禁问,“思齐呢?”
潘如意笑笑没好答话,裴思远哼了声,“大晚上的,他都睡了,便没让过来了。”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的借口,沈晏均了然地笑了笑。
裴思远定是被裴小胖将了一军,失了面子,怕带过来,沈晏均再教他做些什么,回去再落他老子的面子。
见沈晏均笑,潘玉良也回味过来,冲着裴思远挤挤眼。
潘如意无奈地说,“你就别跟着气你姐夫了。”
裴思远哼了一声,也道:“良儿你才进司令府多久啊,都被他给带坏了,以前你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说着他冲着沈晏均坏坏一笑,然后说,“同样是姐夫,你这偏心眼越来越严重了。”
潘玉良本来因为要去南京很好的心情,被裴思远这样一说,脸色不禁一白。
沈晏均眼睛一眯,给了裴思远一个你找死的冷冷的眼神,后者都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沈晏均道:“良儿到底还是吃司令府的米多一些,向着我也是应当的。”
潘如意瞪了裴思远一眼,也赶紧说,“说的可不是吗?良儿从小就喜欢往司令府跑,就跟司令府藏着宝似的。”
众人又开始说说笑笑,这事才算揭过。
潘夫人跟潘如意本来想留潘玉良在潘府住一晚上,但潘玉良觉得有些别扭,甚至有些尴尬。
那感觉就像她跟沈晏均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深怕知道了一般。
况且,也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事情,所以潘玉良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了。
“娘,明个一早我们就得出发了,天这么冷,我才不想那么早起从家里再回到司令府来回的折腾呢。”
潘玉良平时就是个懒的,她这么一说倒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在潘府呆了两个时辰告辞离开了,潘夫人给他们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再加上潘如意的那一份。
潘玉良看着东西不禁直叹气,“倒真像是搬家了。”
沈晏均笑笑说,“你现在嫌多,等到了南京,万一吃不惯那里的东西,便又会嫌少了。”
众人站在潘府门口目送潘玉良的车子离开,裴思远感叹着,“良儿长大了呀,这心都不在家里了。”
潘老爷跟潘夫人早就转身往府里走了,这话也就听了一半。
潘如意慢慢地拎起他腰间的肉,狠心转了一圈,裴思远呲牙咧嘴的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潘如意冷笑着说他,“瞧瞧,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裴府小少爷,还想找沈少校的麻烦,你可得悠着点,免得被他整死了,我还得替你守寡。”
裴思远觉得她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哼了声,不以为意地说。
“我可是他姐夫,他敢……”
潘如意继续冷笑:“我看你的言行都在抗拒这件事,只想给他当妹夫的样子。”
裴思无嘻皮笑脸地道:“夫人目光锐利,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潘如意懒得理他,扶着肚子进了府。
第二日,司令府的车子早早就在府门口侯着了,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没有赖床,早早地就起了床,都没等丫鬟进去叫。
沈夫人无奈地叹气,“这还没出门呢,心就野了。”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不得不动用了卡车来装着东西送去火车站。
沈夫人本来还以为他们会走水路,沈晏均嫌坐船太慢,便让赵副官去买了火车票。
沈晏均跟潘如芸跟着车送到了火车站。
潘玉良面对潘如芸是愧疚万分的,毕竟她此去南京多少有些是为了避开潘如芸。
“大姐,良儿对不起你。”
潘如芸拢拢她被风吹乱的长发,“说的哪里的话,你永远都是大小姐的小妹,在南京玩得开心,回来把你在那里见到的遇到的趣事都讲给大姐听,大姐在这等里等你回来。”
潘玉良说了声好,然后一把抱住潘如芸,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沈夫人看着她们姐妹抱成一团,笑着说,“瞧这姐妹俩,感表真好。”
等到火车都鸣笛了,姐妹俩还在抱着。
当然,主要是潘玉良抱着不撒手,赖在潘如芸怀里撒着娇。
潘如芸拍拍她,“好了,再把就赶不上火车了,大家都看着呢。”
潘玉良忽然使起小性子来,“看就看嘛,我抱自己的姐姐还不行了吗?”
最后还是沈晏均上前去强行把两人分开,直接将人抱上了火车。
一边的红衣连忙拿着她的手杖跟了上去,“夫人、少奶奶再见,奴婢会好好照顾少夫人的。”
沈晏庭这还是第一次坐火车,觉得特别新鲜,早在潘玉良跟潘如芸抱在一起的时候就自己上了车,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等他们都上了车之后,他才坐回车厢里,“真是神奇,车上还有床,还可以休息。”
司令府不缺钱,出趟门,直接买了好几节车厢的票,整个卧铺车厢的票基本都被赵副官给买了。
潘玉良倒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不像沈晏许那样跟个猴子似的,到处窜。
她趴在车窗边,冲着还在站台上未离开的沈夫人跟潘如芸挥手。
沈晏均正在车厢门口跟赵副官说着什么话,也没顾得上她。
沈晏庭忽然惊奇地高声道:“良儿,你怎么还哭了?”
沈晏庭感到沈晏均的视线迅速看了过来,于是赶紧换了称呼,“小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红衣在一边道:“少夫人这是舍不得夫人跟少奶奶呢。”
沈晏庭皱皱眉,十分不解,“这有什么好哭的?”
说着他还冲着站台上的沈夫人做了个鬼脸,大喊道:“娘,大嫂,等我从南京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沈晏均进了车厢,直接捏着沈晏庭的后颈处将他提了起来,“回你自己的车厢去。”
沈晏庭直接趴在车窗上冲着外面大喊,“娘,你看你快看,大哥他现在就开始欺负我了。”
火车正好开启,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沈晏庭看着站台上没什么反应的沈夫人,这一刻才有点失落感。
潘玉良一见火车开了,眼泪流得更凶了。
沈晏均把沈晏庭扔了出去,又让红衣出去候着,然后把车厢门给关上了。
潘玉良的脸一直对着车窗,车子很快驶离了站台,已经看不到沈夫人跟潘如芸了。
沈晏均坐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身子,拿着软软的手帕给她擦眼泪。
“好了,都瞧不见人了,再哭眼睛可就难看了。”
潘玉良仍旧是哭,不光哭,还控诉起沈晏均,“都是给的错。”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也不会觉得对不起潘如芸,也不用躲着她。
沈晏均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可别哭了,晏庭都笑话你了。”
潘玉良吸吸鼻子,想要止住眼泪,但一想到潘如芸,她不禁鼻子一酸,扁扁嘴,又要哭的样子。
沈晏均连忙哄她,“你不是带了书吗?我念书给你听可好?”
沈晏均都这样低声下气地哄她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拿乔,只说,“书在上面的小包里。”
逃晏均站起身,去小包里翻出潘玉良带的书,包里面放着有两本,沈晏均拿起基中的一本翻了翻,又放了回去,拿起另外一本地理志,然后将包放回原处。
“你是要躺着听还是坐着听?”
潘玉良道:“躺着吧。”
沈晏均把书放到桌上,扶着她躺下,又把对面床的枕头拿过来塞进她怀里,让她舒服的半躺着。
他问,“你跟晏庭看到哪里了?”
潘玉良道:“都看完了,你从头开始念嘛。”
潘玉良翘着尾音,有些撒娇的意味。
沈晏均也只得翻开书,开始从正文的第一页读起。
好在她没让他去读他方才包里放的另外一本书,那是本俄文,沈晏均虽然能看懂一些,但让他读,他可读不出来。
沈晏均看到书上还做了些记事情,每当他读到做的记号处,潘玉良便会让他停下来问他问题,竟是一点都不差。
潘玉良问的基本都是一些地名,还有一些小吃名。
沈晏均去过南京几次,虽说不是每个问题都知道,但也能回答个七七八八。
潘玉良抱着枕头看着他,之前伤感的情绪被盖了过去,眼睛因为哭过晶晶亮亮的。
“晏均哥哥,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沈晏均心说,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她那本俄文,他就不知道。
他笑笑,没说话,继续给她念着书。
念了大概有几十页的样子,潘玉良便有些困了,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缩。
沈晏均停下,抱起她往下了些,又将立起来的枕头放平。
潘玉良眼睛要闭不闭的,半阖着眼的看着他。
沈晏均被她那样看着,心思一动,不由得俯下身,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这还是沈晏均第一次这样吻她,沈晏均吻过她的脸,吻过她的眼,吻过她的额头,还吻过她的嘴角她的耳朵她的发顶,但这样直接完全地吻上她的唇,还是第一次。
潘玉良不由得有些愣住,她睁开眼睛看着放大在她眼前的眉眼,嘴上柔软的触感让她一时忘记了要怎么反应。
沈晏均本来只是想要浅尝辄止一番,但潘玉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的样子看着他,他嘴角的笑意不禁拉大,直接撬开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潘玉良只觉得那种热热的,想要要点什么的感觉再次爬进她的脑袋。
她不由得抬起下巴,配合着沈晏均,到后来甚至伸出了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最后落在沈晏均的衣领上。
沈晏均由着她抓着,由着她横冲直撞地汲取着,心里软成一片。
直到潘玉良的呼吸开始急促,似要被溺毙般,沈晏均才放开她的唇。
潘玉良唇上一片丰色,沈晏均不由得眸色一暗,再次覆了上去。
潘玉良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奇妙又很舒服,仿佛她曾经偷偷看过的那些戏本子跟里形容的那种感觉。
又是长长的一吹,离开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沈晏均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心里告诫自己,再吻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潘玉良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想要他给她一个答案,她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沈晏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偶尔擦过她的脸颊,“乖姑娘,睡吧。”
潘玉良不肯闭眼,执着地盯着她,她想要答案。
沈晏均只好轻声哄她,“良儿,很多事情现在没法跟你说,你只需记得,晏均哥哥跟你做的这件事,都不是错的,就行了。”
潘玉良眨眨眼,似信了他的话。
她让自己相信他,相信他说的那句他们之间不是错的的话。
潘玉良之前哭了一场,又跟沈晏均来了两个深吻,干的都是让脑子缺氧的事,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她便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沈晏均拿过方才读的那本地理志,在读到的那页折了一下,方止她醒来后又要让他念书给她听。
将书放到一边,沈晏均在车厢里看了一眼,然后坐在潘玉良躺着的床边,面对着床,一只手放在床边,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她。
潘玉良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看见床边坐着的沈晏均,即使身处陌生的环境,也不由得让她心安。
不过,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伸出手偷偷地牵着沈晏均放在床边的手拉进被子里。
被子里的暖意传到沈晏均的手上,一直暖到他心上。
沈晏均想起他跟潘如芸的第一个孩子,他跟潘如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情,但沈晏均是一个尊重别人的人,既然已经娶了潘如芸,那潘如便是他的妻子,他便给了她做为妻子该有的一切。
他只是没有料到潘如芸会做出那样的事,那时候他还年轻,而潘如芸比他要大上三岁。
沈晏均不知道潘如芸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嫁给他,又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怀了他的孩子,最后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杀了那个孩子。
知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他是恨着潘如芸的。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那时候的恨却是真真切切的。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让她做出那样的事,直到潘如芸第二次怀孕。
潘如芸以为他不记得了,但他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流产伤了身子,潘如芸的第二个孩子也没能留住,很快就再次流产。
从那以后,潘如芸便再也没有怀过孩子,沈晏均不知道她跟那个重晓楼到底怎么样,他不关心,他也不愿意再碰她。
而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都放在了潘家三小姐身上。
也许是她拿着枪指着他的时候开始,又或者是她一次次来司令府,抱着他的腿,抱着他的腰,抱着他的脖子跟他古灵精怪地撒娇开始。
所以他愿意忍了潘如芸,愿意让她继续当着司令府的少奶奶。
沈晏均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被潘玉良拉进被子的那只手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他觉得就这样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她,也挺好的。
不过,这份温馨也没能维持太久。
因为很快就有不速之客来敲门了,准确地说是在砸门。
潘玉良被他的砸门声惊醒,身子抖了一下,沈晏均连忙道:“没事,是晏庭。”
潘玉良眨眨眼,神识回笼,要起身。
“不睡了吗?”
门外的沈晏庭又开始鬼叫,“大哥?小嫂嫂?有人吗?不吃饭吗?”
潘玉良道:“我也饿了。”
沈晏均不理会门外的沈晏均,帮她将被子拉开,“那就起来准备吃饭吧。”
说完他才起身,猛地拉开车厢的门。
刚准备再次砸门的沈晏庭直接把自己砸进了车厢。
他苦着脸看着两人道:“可不可以吃饭了啊,我好饿了。”
沈晏庭刚上车时的新鲜劲一过早就开始无聊了,借着吃饭的借口赖在潘玉良的车厢里不走了。
沈晏均早有准备地命人给他们准备了消遣的东西,沈晏庭不走,他便命红衣取了棋盘让他们下棋。
沈晏庭跟潘玉良下棋的功力属于半斤对八两型,一盘棋他们能对弈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还津津有味的那种,旁边看着的人都想翻白眼了,他们依然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沈晏均也不管他们,他们下棋的时候,他便躺在潘玉良身后小睡了会。
他不是那种会在外面轻易睡着的人,但这次却睡的比较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一盘结束,沈晏庭刚站起身举起手要欢呼,立即被潘玉良给嘘了下去,冲他指了指在睡觉的沈晏均。
沈晏庭立即蔫了下来,“没意思,我们下棋他睡什么觉啊。”
潘玉良笑笑,“这话你等他醒了再说。”
沈晏庭看着潘玉良,老气横秋地摇摇头。
潘玉良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晏庭道:“你瞧瞧你,现在完全跟我哥是一国的了。”
?
他这样一说,潘玉良才想起来,似乎裴思远也说过这话。
她现在真的是这样的吗?
沈晏均也没睡太,他们第二盘棋刚开始下他便醒了,他坐起身,潘玉良让红衣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他。
沈晏庭不依的嚷嚷,“诶诶,集中注意力啊,你别分神啊,下棋呢。”
沈晏均喝了水,把杯子递回给红衣,问着潘玉良,“方才谁赢了。”
不等她回答,沈晏庭就嚷道:“我赢了我赢了。”
沈晏均伸手捏了捏潘玉良的脸,“连他都下不过,丢我的脸。”
潘玉良心情好,被说也是笑眯眯的,眼睛变起来,难得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她才不在意谁赢谁输呢。
再说……要不是他躺在那里分了她的神,她也不会输给沈晏庭。
当然,这话潘玉良放在心里,谁也没说。
从晋城到南京,他们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到,一下火车便觉得是另外的世界。
到达南京后他们也没有立即去那位佟叔家里,而是去了一个公馆。
公馆是沈晏均让人临时租下的,他们在南京的这段时间会住在公馆里。
沈晏均先带潘玉良参观了一下房子,房子是那种二层的小洋楼的构造,住的房间在楼上,楼下是客厅、饭厅,还有舞厅,跟潘府跟司令府都不太一样。
潘玉良跟沈晏庭都觉得新鲜,楼上楼下地看了一遍。
等到看过多,潘玉良不禁问他,“我们不住佟叔家里?”不是说好来做客?
沈晏均道,“佟叔家里人多,怕你会不自在,我们就住这吧,地方有些小,将就一下。”
潘玉良倒不嫌小,她笑了笑,“没想到沈少校会如此细心。”
沈晏均没理会她的挪谕,赵副官正指挥着人把东西往里搬,沈晏均放她在楼上看着,他则下去交代赵副官事情去了。
潘玉良继续看着,红衣有一边扶着她。
“少夫人,这里跟司令府的房子不一样呢。”
潘玉良笑笑,“是不一样。”
推开卧室门,里面放的是西式的大大的那种床,潘玉良倒还好,红衣没见过这种,不禁啧啧称奇。
卧室里面还有个门,潘玉良过去推开一看,原来里面是间浴室。
正好沈晏庭看完别的地方也窜了过来,他往里一看,大呼一声,“哇,这是洗澡的地方吗?好棒的感觉。”
说着他便又跑到其他房间,连跑边说,“我去看看其他房间有没有。”
也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的,楼上的房间都是大的房间,基本每个房间都有,但楼下的房间就偏下了,看上去是特地为家里的佣人留的,便没有这种。
沈晏庭在楼上几个房间来回地跑着,对比来对比去的人,似要找个最好的房间盘。
沈晏均交代完事情后上了楼,走到潘玉良沈边,红衣十分有眼力见地放开潘玉良,沈晏均立即环上她的腰。
潘玉良偏过脑袋,沈晏均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已经让他们去烧水了,一会洗个澡,今天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去给佟叔拜年。”
沈晏均来南京的目的主要是带潘玉良散心,给佟叔拜年不过是顺便。
潘玉良以为的主次跟他相反,问他,“这合适吗?人家会不会说什么?”
来探亲的,居然不第一时间去看人家。
沈晏均笑笑,“无事。”他压低了声音说,“到时我们就说是晏均那小子不依。”
潘玉良刚要笑,沈晏庭忽然窜了出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我听到我名字了,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沈晏均“和颜悦色”地说,“在说你最近好像长高了些。”
沈晏庭伸出胳膊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的腿,有种瞬间觉得自己的腿变长了的感觉。
“是吧?我也觉得我长高了些,衣服都有些小了,可惜,来的时候新的衣服还没做好,不然我还能更帅气一些。”
赵副官命人把装着几人衣服的箱子拎上了楼,“少夫人,您想住哪个房间,我把东西先放到房间里。”
潘玉良抬头看沈晏均,“你说哪个房间好?”
她似乎……很有两个人要住一个房间的自觉。
沈晏均嘴角拉起,道:“就这个吧,这个还不错。”
被忽略的沈晏庭找着存在感,“怎么不先问我?我也想住这个房间。”
楼上的几个房间的构造其实都差不多,他们现在在的房间是最边上的一个,两面有窗,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有别于晋城的景色。
沈晏庭方才比来比去其实也没比出个结果,只是看到沈晏均选了这个,便觉得他选的这个更好。
沈晏均扬眉看他,刚准备说几句,他便自己先妥协了。
“成成成,你们住这间,我住另外的。”
潘玉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冲沈晏庭竖了个大拇指,评价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沈晏庭倒也没不好意思,而是大主地承认说。
“我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啊。”
还是放聪明点好。
沈晏均最终跟沈晏均一样,选了另一侧最边上的那个房间,也是两面有窗的,其他房间只有一面有窗。
这样一来,两间房间便隔的最远了。
他选完之后,还问赵副官他选得怎么样,赵副官一脸诚恳地说了句,“有品味。”
沈晏庭立即立美滋滋地跟潘玉良炫耀去了。
楼上最中间是间书房,桌上放了笔纸,沈晏均拿起纸笔写了几行字交给赵副官,“让沈元去给家里拍份电报,报个平安。”
沈晏庭嘟起嘴,看着一直在搬东西,这会累得跟狗似的沈元,道:“沈元明明是来侍候我的,倒教你使唤的跟狗似的。”
他倒是忘了沈元到底是谁的人了。
沈晏均嘲讽地开口,“你一个男人,也好意思说侍候两个字。明日去了见了佟叔,记得谨言慎行。”
沈晏庭摆摆手,不爱听他那些话,“明日大哥就代表司令府好生发言就好了,我跟小嫂嫂就当是过去蹭饭的吧。”
很快烧好了水,红衣命人先把浴室清洗了一遍,这才扶潘玉良过去。
他们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等到潘玉良泡了个舒服的澡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腿上的纱布都被他弄湿了,沈晏均命红衣把门关上,在门口候着。然后把人放到床上,拆了她脚上的纱布,来之前他特地去找梁医生学了怎么包扎她的腿,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潘玉良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我觉得应该可以不用包扎了。”
沈晏均不理会她的话,耐心地帮她把腿固定好,淡淡地开口,“你是觉得捆上难看吧?”
被戳中心事的潘玉良脸一红,之前在家里她倒没这感觉,但明日要去见人,她希望自己不要太丢沈晏均的脸。
沈晏均站起身,去洗了个手,擦干后又回到她身边,捏起她的脚左右看了看,没有问题后才放开。
又说,“没事,到时候你穿你最爱的洋装,裙子一遮,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潘玉良被拆穿心事,不禁嘟起穿,并不搭沈晏均的话。
沈晏均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怎么?还说不得了?”
潘玉良哼了声,“就是说不得。”
沈晏均轻笑,“好,晏均哥哥道歉,是我错了,不该说我们良儿。”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似在寻什么要惩罚他的法子。
潘玉良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香胰子的香气,不是很浓,很清新的那种香味,是沈晏均特地命人去买的。
两人离得近,方才替她包扎腿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便感觉那香气让心痒痒。
沈晏均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沈晏均向来是个行动派的人,他这么想着,一个转身,就把潘玉良压在了身下,潘玉良惊呼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唇就被堵住了。
那日在火车上之后,沈晏均一直都规规矩矩,没再做什么让她脸红害羞的事情,整个人一副清心寡欲的作派。
但天知道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潘玉良配合度良好,又因为他上次那样的话,让她有几分自欺欺人的心安理得。
她的脑子里全是,这是对的事情,这是正确的事情,这是可以做的事情……
沈司令都夸过她学习能力强,几番下来,潘玉良便学了沈晏均的法子,在他嘴里探着。
若是潘如芸,定要骂他道貌岸然,伪君子。
明明忍得辛苦,想要爆发,偏偏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由着潘玉良跟做戏法似的在他口中好奇的探索,软软的又带着几分小心。
一吻闭,两人的唇暂时分开,潘玉良喘着气看着他,一脸我学的是不是很不错的讨赏的样子。
沈晏均暗咒一声,觉得自己这分明是自讨苦吃。
他起身想要离她远一些,免得擦枪走火。
潘玉良却似偿到了甜头,不依地攀上去,在他还没把她拉开之前,主动地吻了上去。
沈晏均脑子里崩着的弦啪的一声断开,他的手环上她的腰,慢慢的摩挲,潘玉良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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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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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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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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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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