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燕介绍说:“这是地委王秘书长,这是贵山县陈书记。”
王秘书长伸出手来与陈长勇握了。陈长勇对他不熟悉,地委行署的秘书长他见过,这位就只能是副的,不足为奇。
那王秘书长此时想的竟跟陈长勇一样,手搧扇子似的挥了挥,说:“跟你一样,都是一个副字。”
邱燕道:“副转正还不是迟早的事?”
王副秘书长呵呵笑起来:“邱总说话就是好听。”
邱燕说:“又错了,是邱副。”
王副秘书长道:“什么邱父?是邱母。”
陈长勇听着奇怪,问:“你是邱父,那谁是母呀?”
王副秘书长道:“我们两个都为父,她一个为母。”
陈长勇东看西看,还是不解。邱燕敲打他肩膀一下:“你的儿子怎么叫你?”
陈长勇说:“爸爸啊。”
王副秘书长接着,指了邱燕问:“那她儿子怎么叫她?”
陈长勇道:“妈妈嘛。”
“这不就对啦?”
一阵哈哈,把陈长勇笑惶惑了,笑毕坐下来,还皱眉头,不理解。
邱燕相貌虽然一般但装扮时髦,头发黑亮整齐,偏到一边成一块瓦,小翻领西装,佩小蜜蜂胸花,身上散发很浓的兰花香味。她的职业需要她这样装扮,十分吸引人,还加上她特别的热情,好说爱笑。五里香还有一块金字招牌,行署第三招待所。总经理副总经理两人均由行署任命,邱燕原来是行政处外事科副科长,前年在上海办事处,回来就到了这边任副总经理(享受副县级待遇)。总经理由地委行政处沈副处长兼,沈总主要在行署那边办公,这边总经理室经常空着,要不要来休息一下,住一夜。
这是一个小型聚餐会,邱燕安排好的,她说了不要陈长勇掏钱:“今天为你庆功,同时让你认识王秘书长,未来的……”
邱燕后面的话被王副秘书长打断了,他说:“还是按照我们的规定吧。”就用嘴巴朝叶永福那边呶呶。
邱燕微笑着对叶永福说:“小师傅,要委屈你了,可能要和陈书记暂时分别一下。”
叶永福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就站起来,望着陈长勇,意思等他发话。陈长勇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这是要让我的人离开这里?
这时王副秘书长插话了:“不是委屈,是给你找更好的去处。”
邱燕朝叶永福挤弄眼睛说:“对呀,小师傅呀,我们这里好玩的地方多呢。”
叶永福站起身,说:“我懂,陈书记,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随时听你的召唤。”
邱燕就把叶永福带走了。
不一会,门上轻轻响了三下,服务员推了小车进来。请客人查验菜品。王副秘书长指着酒说:“这个不行,换。”
服务员问:“换什么酒?”
王副秘书长说:“西力士,爱克斯哦。”
服务员眼睛朝天看了看,摇头说:“没有这种名字的酒。”
王副秘书长瞪眼道:“你气我不懂?”
服务员求救地看着邱燕。邱燕说:“听力问题,是轩尼斯。”
王副秘书长叫道:“啥子听力,是素质问题。”
邱燕向外挥挥手:“快去拿吧。”服务员红着脸退去。
陈长勇一旁看着好笑,问:“秘书长是广东人?”琇書網
王副秘书长说:“啥广东?不是。”
邱燕说:“王秘在驻京办呆了半年。”
“那边也不说广东话呀?”
“驻京办每天都和广东深圳的人打交道,学得快。”
陈长勇暗笑,这样的解释,鬼听呀。
王副秘书长挥手道:“趁早叫她开路。”
邱燕说:“开不得。”
“啥叫开不得?我说了还不算数?”
“你说的当然算数,关键是我去说了,却不算数。”
“你说明白点,什么意思?”
“算了,说明白了让你怄气。”
“不行,非说明白了不可。”
“进人出人,我得给沈处长汇报请示不是?”
“是呀,说一声不就得了?”
“说不得呢。”
“又忽悠我。”
“这服务员是他小妹,你看说得说不得?”
“哼,你们这是近亲繁殖。”
“可不是咋地,我弟弟马上大学毕业,要去你手下,你亲口答应的哟。”
王副秘书长再次挥手说:“到时候再说吧。”
“可不是?到时候你不再在了。”
“我不在啦?我死翘翘啦?”
“你是神人,是不了的。我是说你到了贵山……”
“所以我说那时再说,不对啊。”
酒换来了。王副秘书长拿起酒瓶子验证着,说:“我在北京,差不多天天喝这个,口顺了。”
陈长勇第一次见这种酒,黑盒子上有个戴大帽子的老外,瓶子扁平,上窄下宽,紫绛颜色,看上去就像一个身着套裙的西方老妇女。酒水红茶色,味道怪怪的,微甜带辣,不可以一口喝掉半杯。王副秘书长指点陈长勇,一次小半口,将舌头打卷,让液体在舌面上滚动,细细地流进喉咙。
陈长勇不学,拿杯子也不大,顶多八钱,他一举手一张口,咕噜噜灌下。大城市的文明喝法他不接受,在县区喝酒,没那么多理解讲究,杯子选大的,没有杯子就用碗,一碰一碗,不喝就钻桌子底,图的就是快活。
王副秘书长摇头,他生活的层面与陈长勇的不一样,下县去的时间,一年也就七八天,而去大城市的时间,一年里有三分之一。
喝着,王副秘书长突然问陈长勇:“你的那个项目泡汤了?”
陈长勇大吃一惊,这个事怎么连他也知道?是不是邱燕给他说了。邱燕为什么要说这个事呢?因为这个事,有领导对他当县委副书记提出了不同意见,说什么几年搞一个废项目,也值得提拔?邱燕及时转告了他,建议他采取果断措施,携重金上门……事情过去了,他不愿意再提起。今天邱燕是怎么啦?又要拿刀朝这伤口上面捅?
陈长勇摇晃身子,淡淡地说:“这个事我不想管了,现在也不关我的事了。”
“那片土地就这样摆在那里啦?”
“没有摆,县里研究过了,准备退回去。”陈长勇低头夹菜吃,实在不想说这个事了,是人是鬼都在提它,好像全部责任都该由他一个人承担似的。
那片土地足足有二百五十亩。征拨以后一个季节都没有动工,原来的承包人就去下了种。陈长勇知道了,带了几个人前去阻止。一看地里站了不少人,为了扩大种植面积,还发生了争抢。工作人员分头劝说,这块土地是国家已经征用,任何人无权进来耕种了,种什么也都最终都没有收成的,一动工就要被毁掉,就不要浪费种子和劳动力了。
可是无论怎样动员,没有一个离开的,在地的中央,他们干得更起劲,没有谁停下来听一句,其中有一个头戴小草帽的,嘿嘿嘿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挥舞锄头,就是说,根本就在无视政府工作人员的存在。陈长勇火冒三丈,跑到他身边,厉声命令他快停下。那个人双手荷住了锄头,慢慢抬起头来,陈长勇被吓倒退了两步,愣愣地看着他:“你,老曾伯,你这是怎么回事呀?”
曾宪魁呵呵笑,说:“小陈部长呀,可惜呀,季节也不等人呀,再不下种,就来不及了。”
跟在后面的工作员说:“不要再叫部长了,已经是县委副书记了。”
曾宪魁皱了一下眉头;“是啊,成了父母官了,那老百姓的生活就要拿上手来管啦。你看看,这两百亩地都种上小麦,能产出五六万斤来,加工成面粉做馒头或者面条,够多少人吃呀?”
陈长勇没好气说:“土地已经征用了,马上就要动工建设,成为一个大企业,每年可以给国家上缴几千万税收,全县的经济发展就大变样,你咋不算这个账?”
曾宪魁说:“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企业一旦建成了,贵山就翻身了。那咋不加快进度呢,让这块地就这么一直荒着?是怎么回事?是存在什么困难?还是压根儿就是在哄人?”
“什么哄人,你不要在这里乱说,扰乱人心。”
“好好,我不乱说,老少爷们,我说呀,我们欢迎新来的陈书记给我们说说,看看这个厂子什么时候能够动工,大家合计合计,看看时间会不会与动工时间撞车,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支持县里的大项目,我们就给书记把表个态,项目一旦动工,我们提前一天把地腾干净,保证不让工程受到丝毫影响。大家说,我们做得到做不到?大声点。”
上百只手臂高高举起:“做得到!”
“书记你看,我们都保证了,你呢?给我们说说,什么时候动工?给颗定心丸吃呀。”
陈长勇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动不动站了几分钟,粗粗地吐一口气,不再面对曾宪魁,心里狠狠地说道;算你狠。转过身走出那块他亲手征拨的土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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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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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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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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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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