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有两人停步，乡下人模样，奇怪地看着受礼的领导，露出敬意。陈长勇回了他们一个笑脸，顿时他们就感觉到温暖扑面，一个害羞地晃头，一个举了双手做投降姿势，噗呲笑着疾步走了。
叶永福朝程放涎笑：“程姐，你也在呀。”
程放挤挤鼻子：“是呀，我陪新书记搞调研呢。”
陈长勇开心笑说：“是呀，小叶你没看见？我和小程正谈着呢，小程，怎么样？”
叶永福说：“陈书记，我知道，你在物色人才。你看我怎么样？”
陈长勇说：“你怎么知道我在物色人才？”
“我猜的哟。”
我刚才说的。你还真会抢抓机遇，这就跟上我啦！”
程放摇晃脑袋道：“跟着领导走，吃喝样样有。”
陈长勇问叶永福：“你呢？在这里干啥事？”
叶永福说：“我来帮部里面拉点打印纸。陈书记，上车，我送你回去？”
陈长勇看了看腕表，计算着时间，再有一个小时，县委办就会派车到南门口，送他去五里香。不知办公室会派谁，看到叶永福，觉得这小伙聪明伶俐，一时转变想法，说：“想不想跟我出去一趟？”
叶永福“咔！”地立正，说：“去。”
陈成勇说：“那好，你给你们车正打个电话，就说我用一趟车。”
叶永福犹豫着。陈长勇问：“怎么啦？”
叶永福说：“没什么，我是想去回来了再说。”
“为啥呢？”
“给领导搞好保密工作呀。”
“行。那就回来再告诉他。”陈长勇回头看程放，“小程，怎么样？你不是跟定了我吗，走一趟？”
程放举起鞋盒：“对不起了书记，我还有急事，我干儿子等着我买鞋穿呢。改天吧，改天书记喊我，一定去。”
“走吧，走吧，上车，我刚才问你的事，你还没有答复呢。”
程放说：“书记器重，求之不得，不过……”
“别不过不过的，一定要过，我明天就到劳动局来，亲自给他们讲，调你到项目办任办公室主任，就这么定了。快点来上车。”
陈长勇有心要程放跟了去，那五里香有的是地方安顿她，想玩什么都可以，不想在外面，那就找一个房间，看电视，等办完事就过去陪你，让你舒服。不去那就欠着，还会让你跑了不成？
程放却跑远远的，说：“书记再见，等你回来，明天再说吧。”
陈长勇今天要去见邱燕，真要带了程放过去，就可以让她学学邱燕，那名符其实的五里香饭店的当家人，她那一套本领，够程放学三年。其实这也没什么，两个女人就因为命运的安排不同，所以结果也不一样，话说回来，要是发生阴差阳错的情况，让这两个女人换位，那……谁说得清会是什么样子？
地委领导还没有找陈长勇谈话，邱燕就先打电话来了：“恭喜你陈部长，叫你部长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就要改口喊陈书记了。”
她的消息绝对可靠，而且她是谁呀，这件事她也没少出力呀，陈长勇当时就笑嘻嘻说：“说先要感谢邱总，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放心，哪天我专程跑来五里香，当面感谢。”
邱燕道：“先说清楚，怎么谢？”
陈长勇嘟嘴道：“邱总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陈长勇决不食言。”
邱燕笑了：“好啊，我邱燕可是很现实的人咯？我要是狮子大开口，你也不含糊？”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陈长勇口气软了：“不知道邱总要什么，我……尽力而为吧。”
“哈哈，吓住了不是？开你玩笑啦，我什么没有呀，还要你的？你在一个小小的县里，你还能弄得了什么稀罕的东西？以后吧。这样，等下了文，你上任之时，我给你安排庆贺酒，为你壮胆。”
此后，他守口如瓶，任何人都没有流露，保持了一种自尊自爱的品质，文件下来了，大家都感到意外，这正是他想要的，谁怎么表现，谁说了什么都明明白白。他到任了，一时忙乎，竟也把这这头给忘掉了，没有及时过来。昨天突然接了她电话：“我说话算话，明天你来，为你庆贺。”
五里香聚贤居位于贵汇城南门外，省道148公桩处，沿公路边一溜砖砌花墙，透过墙孔看得见里面的花已经开放。叶永福不只一次来过这里，无需指点，把小车直接驶上门厅，然后快脚快手跳下来给陈书记开车门。陈长勇却摇手不下车，要叶永福把车开下门厅，转到后院去。叶永福从陈长勇的眼神里看出了内容，回驾驶室时稍稍回头，大堂里有三四个人，正站着聊天，其中一个是卫佳华。
卫佳华受处分后调到房改办，虚职副主任科员，一年时间，就在陈长勇升任副书记前夕，突然被任命为监察局副局长。当时很多人都感到意外，表现出了反感，不服气。陈长勇暗想，一定是采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提拔事件也绝不是巧合，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非要搞清楚不可。陈长勇不会忘记那天在政府小会议室发生的事，卫佳华也脱不了干系。
他走进政府小会议室，已经开场了，台上的马运昌朝他点头，示意他上台就坐。他不高兴，在下面随便捡一个位置坐了……旁边刚好是卫佳华，刚上任的监察局副局长，算你厉害。
卫佳华正翻看一份会议材料，抬起脸朝他诡秘地一笑，把材料递给他。
是一份参加会议人员名单，有单位，职务，姓名，有两页，他都看了，没有他的名字，心底下猛然一股火起。看看台上的马运昌，正在那里使劲念稿子，他默骂一声：“我日——”随手把茶杯里的水扑地倒在地上，起身走了。
马运昌刚好移开眼睛，一看陈长勇走到外面去了，动作明显生气，招呼华翔，去看看陈书记是怎么回事。华翔去了回来，写条子给马运昌，说不知道为啥生气了。
卫佳华也写了个纸条递上去：名单上没有他，他当然不好意思参加会议了。马运昌纳闷，什么会议没有他？
会议结束，马运昌和张敬民说了：“长勇书记刚进来就出去，据卫佳华说是因为会议名单上没有他。这是项目协调会，属于你分管的范围，你去见见他，给他解释清楚。这样气鼓鼓的不好，才上任几天呀。”
张敬民说：“他在什么会上发生的事，也拿到这里来生，这不恰当。”
马运昌道：“他就是在这里生的气，还能怪谁？是协调办的错嘛，贺国荣不是搞会议筹备么？叫他去认个错。”
张敬民说：“不是我们这个会惹他生的气，我们这个会根本就没有搞什么名单。”
张敬民招呼卫佳华过来，想他要会议名单。
卫佳华拿出来了，是全区纪检检查工作工作会议名单。
马运昌道：“我们开项目调会，你拿这个名单给他看？”
卫佳华说：“他要看，我敢不拿？”
张敬民笑了起来。
马运昌摇头叹息。
事情没有完。过两天，贺国荣上班途中，遇到了陈长勇，他喊道：“你站住。”
贺国荣站下：“陈书记上班？”
陈长勇黑着脸：“我问你，那天的会是你搞的名单吗？”
贺国荣反问：“什么会搞名单？”
“马运昌主持，张敬民也在主席台就座的那个会议，就前天早上。”
“哦。陈书记是不是有事，提前走啦？”
“我才无事，我是被你气走的。”
“我干了什么？”
“你干的好事。你们通知我参加会议，你们的名单上偏偏没有我的名字，你胆子大，敢拿我开涮。”
“陈书记，我不懂，请你明示，什么是开涮？”
“你不是不懂，你是故意。”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好，你不承认，等着瞧。”
进了办公室，吩咐这边主任打电话给那边主任华翔，把这三天政府所有会议的议程，参会人员名单送来。
三天开了两个会，项目协调会和信访工作会，都没有参会人员名单。他追问怎么回事，是谁把名单隐藏啦？华翔搞清楚了缘由，亲自去找卫佳华，把地区纪检监察工作会名单要来，交给贺国荣，要他亲自送到陈长勇办公室去。
贺国荣说：“就为这个，要我去副书记办公室？”
华翔说：“他误会了你，你亲自去解释比较好。”
贺国荣说：“我没有这个感觉。”
贺国荣不去解释，华翔也不想去见，派人送了过去，这也好，当时陈长勇的表情，就没有谁看见了。
陈长勇现在的表情，叶永福看得清楚，心里道，你们陈卫两家人硬是不过招，因为一个先到了，后来者就不再走同路。这又何必呢？家族的矛盾抵消工作上的合作关系，不划算呢。况且，你堂堂县委副书记，还怕了一个小小县计委主任不成？
叶永福将开车下了门厅，转弯到了后院。
陈长勇稳坐车里，问叶永福愿不愿意为他做事。叶永福连续回答了两个愿意。陈长勇就让他去打听一下，卫佳华来这里是要见什么人。
叶永福不好直接去见面，哄骗卫佳华今天是跟别个来这里办事，日后被他查明了就不好办，看他一副钻营相，到处找机会巴结上头，是个投机分子，日后说不准会干成什么大事，山不转水转，谁知道我叶永福今后会不会有求于他？
叶永福从后门绕道到前门，钻进值班室，值班老头看见他刚才开车，朝他点头。他摸出一包香烟递给老头，说车载电话坏了，来这里打个电话。老头拿了烟到外面抽去了。
他把电话打进大堂，要服务员叫旁边贵山计委的同志接一下。
服务员喊：“谁是贵山计委的？”
卫佳华就接过话筒说：“喂。”
叶永福用手捂着嘴巴，拿腔拿调道：“是佳华嘛？”
卫佳华说：“是我，请问你是—”
叶永福道：“我是哪个——真听不出来吗？那好……”
卫佳华吃了一惊，好像是龚书记的声音，感觉不太那么浑浊，大约最近精神好多了，话音也清朗了许多。赶忙说：“龚书记呀，我，这边有点吵，没有听清楚，对不起……”
叶永福道：“是啰，你很忙嘛。”
卫佳华道：“不忙不忙，书记，你有事？你说，我听着呢。”
“也没啥大事，就问你一下，你接的客人到了吗？”
“我接的客人？我没有接客人呀。”
“没有客人来？那你去行署招待所干啥呀？”
“书记，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到行署招待所，我现在到了五里香。地区计委不是新成立电子计算机中心吗？各县计委的人都来了，他们发了请柬，不来不行。来的都是个县的计委主任，个个都送了贺礼，两千到五千不等，我们居中，三千。送了贺礼就集中拖到五里香来了，要在这里聚餐呢。我现在就在五里香的大堂里，我要不要请大堂经理给你说一下？”
“知道了，我刚才在想，要是来了贵客，不出个面，怕不行呀，无论如何，得给我们小卫绷个面子啊。那是他们给我报的消息错了。行了，那就不说了，你玩吧。”
卫佳华直摇头，感觉这老头精力真的充沛，地区政协工委副主任兼县委书记，两头的事都要管，而且事无巨细，这不？节假日还查岗嘞。
叶永福回来给陈长勇汇报，地区计委计算机中心成立，卫佳华来送礼，计算机中心在这边举办答谢宴。
陈长勇说：“他来参加宴会？是钻头觅缝要见什么要人吧。”
叶永福说：“他干什么还会逃得过陈书记你的法眼？”
“好吧，不说他了，互不干扰。”
随即就用车载电话给邱燕打，说：“邱总啊，我是陈长勇，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呀。”
邱燕说：“418房间，你上来吧。”
电话旁边好像有声音，又问：“邱总，该不会在接待贵客吧。”
邱燕道：“是呀，正要让你认识这位贵客呢。”一阵嘻嘻笑。
“是谁呀？”
“快上来吧，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邱燕就是不说是谁。陈长勇差点就赌气不动了。叶永福在一旁轻声说：“陈书记跟前，没有过不去的坎。”
叶永福的话刺激了他，什么贵客，神秘兮兮，顶齐天是地委书记，不就介绍认识嘛，有什么了不起，见了面，还能把人吃了不成？真有这样的机会，我正求之不得呢。
他要叶永福去侦察一番，看卫佳华还在不在。几分钟叶永福回来说，走了。
他下车来，偏过脑袋，在小车倒车镜里看看自己的衣冠，一挥手说：“我们上418。”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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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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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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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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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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