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叫粑粑坳是吧，两百亩，还是两百五十亩？”
“我不清楚，实测的时候我没有在场。”
“土地既然已经征拨了，就不要再退回去了，好好地捏在手上，有大用呢。”
陈长勇感觉这人一定有什么鬼主意，认真看了王副秘书长的表情。那片土地不光平坦，位置好，交通便利，那片土地质量相当不错，而且水源丰富，在地的靠里头与小山相接的地方，有两个井口，夏季涌出量极大，冬季变小，但不会断。据张敬民说，那下面就有地下河，属于断续性浅表性。陈长勇了解过，那河有一部分在地面上流淌，大约十公里长，突然间就下坠到一个洞里，地底下那部分超过了二十公里，中间又出露两处，那主要是地下岩石密度大水流受到挤压所致。谈到项目的时候，张敬民总是一声不吭，而且表情严肃，他时刻担心着地下河流因项目施工会受到损害。
项目何时动工，劳总没有明确态度，惠书记让龚书记转告陈长勇，保持联系，不要断了电话。惠书记着急，因为蒋专员要插手项目，想想看，贵汇地区工业发展水平长期居全省中游，不是没有资源，不是投资环境差，而是经济基础薄弱，没有多少钱，而劳总送来这个项目，一下子几个亿，这在贵汇历史上，恐怕是第一次，干成了，这个政绩有多大！
“喝酒喝酒。”陈长勇举杯，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可是王副秘书长一心惦记那片土地，他连酒杯都不看一眼。他甚至还理出来在全地区一次性划拨这么多面积的土地，可不是件小事，现在国土资源部已经下文，要建立农田保护区，确保农业用地不减少，对擅自划拨了又迟迟不用的，要清查收回呢。
王副秘书长言重了，这片土地要收回？敢不敢去问惠书记，看他答不答应。王副秘书长知其一不知其二，在这里信口开河，这也太管闲事了，还是多喝点酒，让自己迷糊一点吧。
王副秘书长接着追问土地价格：“一亩多少？那两百五十亩合多少？”
他逼得紧，陈长勇片不告诉他：“我哪晓得哟，办手续时我又不在场。”
“几个人小范围研究你也不在场？”
“小范围呀，看是小到什么程度啰，地委领导开会，我能参加吗？嘿嘿。”
“我倒是听说八千块钱一亩，这价格好像低了一点，那些土地责任人就没有意见，没来找你们吵？”
这么会不吵？这话问得怪。当时来了上百人，龚祥兴没有出面，陈长勇叶没有出面，而是叫区里出面，区里去了几十人，事前开了会，打了招呼，给他们说清楚是国家建设要用，不是私人用，要给钱，按国家政策给，一分不少，还有青苗补偿，生活困难补助，冬季烤火煤补助，给了不老少，而且表态，今后企业上马，每户人家安排一个人，保证月工资不少于两百元，条件够优惠的了。作一天工作，就都散了，签了字。陈长勇说：“贵山的农民觉悟高，工作好做。很快就平息了。”
“八千块一亩，到了农户手里是多少？”
“项目筹备组一分钱不扣，全部给。”
“是吗？总共是多少？两百万？”
陈长勇隐约感到，姓王的想要知道什么了。你存心找茬，那我就装疯作邪，顺着你的路子走，让你白高兴一场。他摇头道：“具体数字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问别个吧。”
王副秘书长咧嘴冷笑：“我听说投资方那边打过来的钱，远比这个数字要多得多。不会都留在账上等着下次再用吧。”
陈长勇瞥一眼邱燕，她两个手指头撮起朝小口袋里装，眨眼做怪样。陈长勇更明白了，笑了说：“秘书长怀疑我们分钱？”
王副秘书长说：“引进这么大一个项目，分几十万算啥子哟。我就怕你们心太大，又吃肉又啃骨头，汤都不留下一口？”
陈长勇道：“诶，是不是呀，这个项目投资有多大？上亿呢，随便那点丢掉二三十万，算个啥呀，看不出来呢。可惜秘书长不是筹备组的，沾不上边呀。”
他看到王和邱对望一下，邱的眼睛发出光来，斟满两杯酒，移至他两个面前，说：“陈书记你这句话可能要修改了，这个边我们要沾了，来来，端杯，为不久的将来能够精诚合作，干。”
“精诚合作？此话怎讲？”陈长勇有点疑惑。
王副秘书长嘿嘿笑，和他碰了，说：“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邱燕道：“没有不成的道理，喝，快喝。”
陈长勇问：“什么成不成的？邱总，哑谜呀。”
邱燕道：“你不是说过，要多征求一下好弟兄好朋友的意见么？刚好陈书记在，他就是一个好朋友好弟兄，你就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
陈长勇盯住王副秘书长，心想才谈了土地的问题，钱的问题，现在又要征求什么意见？
王副秘书长歪脑袋道：“你是贵山的副书记，从你当县领导的角度观察这两个县，贵山贵土，哪一个要好些？”
“指哪一方面？”
“综合。各样指标都算在内。”
“贵土我去过，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贵山好。”
王副秘书长饶有兴致问：“你说来我听听，好在哪里？”
陈长勇说：“贵山呀，山清水秀，历史悠久，文化厚实。”
邱燕说：“听到没有，贵山好，贵山欢迎你，你就去贵山。”
陈长勇道：“我们贵山人热情朴实，随时欢迎来我们贵山观光旅游做客。”
“他才不是去做客，他是去当县长。”
“啊，当县长！？”
“是呀，你看我这个县长，像不像？”
王副秘书长嘿嘿笑着，扯几张纸巾揩着手，去了洗手间。
陈长勇眼睁睁看着邱燕，邱燕回他一个微笑：“怎么样？听明白了吗？你们两个很快就是搭档了。”
陈长勇撕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咀嚼，感觉就像干柴棍，一点味道也没有。这个消息来得也太快了点。本来，龚祥兴兼这县委书记的时日也不长了。受人关注的倒不是书记这个位置，因为按惯例，书记走了，县长接任。而备受关注的，是这个县长的职务，现任县长马运昌，他接任了书记，他那县长位就出缺了。谁来接他呢？卢跃进？可惜这个节骨眼上调走了，谁呢？张敬民？他上面没人，不可能。还有，最有可能的，副书记，副书记当县长，天经地义，可是谁会为他说话呢？任职时间这么短，这种情况发生过么？没有……所以没有人议论到他，自己也还没有这样想过。要想也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最终结果，外面来人。王副秘书长的话是当着邱燕说的，虽然喝了酒，也因为喝了酒才道出这些真东西，是真话不假了。副秘书长，王秘，好个小青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来了，就像进自家的小菜园。搭档？他这幅德行，一来就猪猪那块土地不放，要吃土地上的钱……王副秘书长回来了，陈长勇佯装笑脸，问：“什么时候能够到位呀？”
王副秘书长说：“半年吧，差不多了。我到行署当这个副秘书长有半年了，按惯例，满一年他们才会放行呀。”
陈长勇“哦哦。”应承，心想你才当了半年副秘书长，摇身一变，就要当县长了。它本来就不该是你的，我要是去年就当的副书记，还轮得到你！这也怪自己，超前意识薄弱，着手晚了，错失良机。
想着无意中看了一眼墙纸上面的灯光投影，上面的脑袋却像个货郎鼓，这是怎么啦，明明是点头，怎么会变成摇头？摇头就摇头，凭啥这么年纪轻轻，就要去当县长。要当也可以，别再贵山去当，其他地方老子不管，真不该说贵山好，贵山不好，给老子滚去贵土贵石。
“来，来，喝，喝。”邱燕殷勤地招呼。
陈长勇又喝了一杯，这外国酒，玩的是后劲大！眼前迷糊起来，他看见邱燕的手被王副秘书长拿住了，拉近了贴在那张长着短须的嘴边，他没来得及转脸，就听得“啵！”一声。陈长勇一个激灵，鼓圆了血红眼珠，再看，那毛绒绒的手，正按在邱燕的高耸胸脯上，还轮换着，玩皮球似的，抛了这个抛那个。女人呢？朝陈长勇这边伸手求援。
他的手被拍打一下，身子一个激灵。王副秘书长狠狠地瞪眼，问：“喂，你在干什么，刚才是你吗？你要吃邱燕的豆腐？”
“我？”陈长勇看自己的手，再看三尺以外的邱燕，道，“我是那种人吗？”
“邱燕，你自己说，刚才是谁的手。”
邱燕疾步过来，抓住陈长勇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按。被陈长勇挣脱了，跳的得更远一些：“邱总，可不要这样，你弄错了。”
王副秘书长嘿嘿笑：“我是证人，我亲眼看见你的手巴到了邱燕的咪咪上了，嘿嘿，做都做了，还想推给别人，既要当*又要立牌坊，哪有这样的好事呀。怎么样？陈书记，给我说说，摸咪咪的感觉好啊，是不是肉嘟嘟的，热乎乎的，感觉心里头痒痒的，下面就要翘？”
陈长勇气急了道：“这样的水平，这样的德性，还能当县长，滚吧。”
王副秘书长正着眼镜：“你说啥？”
陈长勇浑身一阵燥热，额头鼓起了一股青筋，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要不是脚下滑，差点跌跤，他已经抓住桌布，把一切掀翻了。
邱燕见状不妙，赶紧站起来用身体挡了，说：“陈书记，你喝差不多了吧，不喝了，我们去唱歌？”
陈长勇气呼呼道：“今天到此为止，走了，”
他不想在看到那污秽的场面，心底下为邱总伤心，就为了一个副总经历的帽子，失去这么多，女人最关键的东西……回来的路上，迷迷糊糊，对着车窗，好像看见那张污秽的脸，忍不住吼：“什么东西，下三滥？不齿于人，呸！”
叶永福被安排去后院，吃的好，喝的好，就是少了女服务员，心里也不快，迁怒于副秘书长的安排，说：“陈哥你是说那个王辉吧。”
“王辉是谁？”
“他原来在扶贫办，一个小小办公室主任，也不知道抓住了哪个大领导的裙带，甘愿做叭儿狗，摇身一变成副秘书长了，一步登天，耀武扬威……”琇書網
“妈的，就一个破副秘书长，服侍人的角色，还想当县长，嘿哟，好大哟，我好怕怕。你说，小叶，你说你搞得清楚，那你说说，这种人，为什么官运这么亨通，年纪轻轻，就当县长，他有啥球本事？”
叶永福道：“他要当县长啦？还能是什么呢？有人呗，搞裙带嘛，除此之外，他还能有其他什么逑本事？”
“你说得对，小叶，你听说有个段子吗？寡妇睡觉——”
小叶接道：“上面没人。”
陈长勇没好气说：“我就是一个小寡妇。”
叶永福说：“陈书记玩笑开大了，你上面没人，但你有本事呀，有能力呀，像你这样的有能力的干部，贵山没几个呢。”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要唱反调，贵山县比你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他们为什么没干上？人心不足蛇吞相，当了副书记还不满足？说这种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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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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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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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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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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