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人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日吃了药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又那样了,我再熬一碗给她喝。”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弯腰鞠了一躬就想走,却看见夫郎在楼梯上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挪着。
“妻主,我等的焦急就带她下来了。”男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而手里的孩子四肢抽动个不停,惹得他心慌。
“快,让她喝下去。”女子也顾不了太多,连忙拉他站稳,模仿着昨日风不羁的做法将药灌进雁儿的嘴里。
可这次不似昨日那般幸运,等了许久也不见雁儿有好转,两人急得团团转,女子一拍大腿:“走!再出去找那大夫去!”
“昨日抓药银子都花完了。”男子扯着袖子摸了下眼泪,但步伐却没停下来。
风不羁早起去叫了车妇把马车拉到门口,进客栈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顾小绵飞快地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让他们坐我们的马车去吧,能快一些。”
“好。”风不羁摸了摸他的脑袋。
可说来也奇怪,上了马车后将雁儿放在软褥上,她竟有了一丝反应,小手停下来攥住了身下的蜀锦被子,身子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能不能将那大夫开的药方给我看看。”
风不羁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的病明显是一阵阵地发作,那昨日能平复就不见得是药方见了效。
“人参、白术、白茯苓、白芍药、炙甘草……”
她虽不懂医术,但这几味草药都很是常见,看着不像是什么特殊的方子。
“这方子可能不靠谱,现下她也已平复下来,你们不如就坐我们的马车,同我们一道去药宗。”
“这怎么使得。”那女子张口就想拒绝,但男子在她手臂上掐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雁儿,有些为难地摸了摸口袋,“听说去药宗治病要很多银子,我们统共就带了两钱,都被那大夫要去了……”
闻言风不羁不禁嗤笑了一声:“这方子值二钱?心可真够黑的。”
顾小绵在一旁踢踢腿:“没关系,她有银子,你就跟着我们去吧。”
“谢谢这位小夫郎,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女子又想跪下来,但风不羁摆了摆手,再客套都显得有些刻意,只好转过身来对着顾小绵微微一笑。
夫郎……
又听到这句,他怀疑他们都怎么回事,一个个全看走眼了,他们还没成亲呢。
但好像也没什么反驳的必要,只能气不过地将手伸进风不羁的袖子里报复一般重重一捏,可想缩回来时却被她一把抓住握在了掌心,惹得某个主动出击的反而红了脖子。
大抵一个多时辰后,那村子终于映入眼帘,配着雾气缭绕的后山,倒有一丝世外桃源的意味。
一进去就立时有几个小厮过来询问,风不羁取出信件说明了来意,他们就在前头带路,领着马车穿过几条人来人往的小道,停到了一间房屋前。m.xiumb.com
这里的人都与保白薇一样穿着素白的袍子,两侧的也多是茅草房,面前这个倒已经算气派的了。
小厮进去通报后,果然就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急匆匆地走出来,风不羁认出这就是当日让她带信给文妃的人,便连忙迎了上去:“保姨。”
“风小姐,我得谢谢你上回帮我送信进宫,听说文谦还给我回了消息……”她的眼睛里露出希冀的神色。
“有,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且还关系到药宗的另一个人。”
“谁?”
“保白薇保小姐。”
“无妨,你们先进来坐,白蒿,快去沏两壶好茶给客人倒上,冬青去把白薇请来。”她转过身去吩咐小厮。
风不羁掀开马车帘子,抱着顾小绵从车上下来,那女子也带着夫郎和雁儿站在一旁,只是看上去仍拘谨得很。
“这几位是?”
“这是司天监顾小绵顾大人,那两位是路上遇见的朋友,孩子生了病有些麻烦,就想着带来药宗给大夫瞧瞧。”
“哦?”保春歌走近瞧了那孩子一眼,伸出手去替她把了脉,“脉象还算正常,不像是有病的症状。”
“从昨晚开始到今早已经发作两次,四肢抽搐口吐白涎,看着挺吓人的。”
女子一听她说诊不出病,顿时有些急:“在家时就发作过许多次,赤脚医生也不愿帮她看,都说是被脏东西上了身。”想起村里人的那看怪物似的眼神,至今都很气愤。
听到这里保春歌心里已经明了,将女子拉到一边:“这孩子是得了癫痫,没法一下子治好,以后恐怕需要常年调理。”
风不羁递上那张纸:“保姨,您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昨夜洛川的一家医馆开的。”
她打开从上至下扫了一眼:“这就是补气血的单子,没法治病。”
“这……这可花了二钱,怎么会治不了病呢……昨夜雁儿喝了也确实见效了。”
“这癫痫发病少则一瞬,多则两刻,自己会歇下来,许是你恰好泄劲时喂了药,不过这娃儿也是命大。”保白薇摇了摇头,“发作时切忌给她灌药,若是呛着可能连命都送了去。”
“若是发作,需让其平躺,将头偏向一侧,避免有东西呛了喉咙,同时最好用一卷棉布垫在她舌头下面不让她咬伤。”话语间保白薇已走过来,接在后头说道。
“懂了,懂了……”女子连连道谢。
“至于平日里的调理,需定痫熄风,平肝补血,一会儿我再开重新两个方子给你。”保白薇向他们点头打了照应。
保春歌却有些好奇:“你说昨夜那人问你要了二钱,还记得是哪家医馆吗?”
“我记着是西街靠近衙门的一家,好像叫……叫什么盛阳医馆。”
“是保盛阳。”保白薇与保白薇对视一眼,“她还算是保老太太的亲传弟子,竟能做出这等事,真是丢药宗的脸。”
“此事还需告知老太太,给别人一个交代。”保春歌的心里已有了打算,便先派人将这家人安顿好,随后叫了风不羁与顾小绵进内屋。
风不羁将袖子中的东西交给她,纸封中除了一张回信,还多了一张给保白薇的。
细细看完,抚着这几十年未见的娟秀字迹,保春歌眼眶有些泛红,但下一秒却变得凝重:“他这是想白薇进京帮他?”
“准确说是帮三皇女。”
“他们走这条路太过凶险,白薇……你可愿意?”保春歌的视线转向一旁。
保白薇却没有半分犹豫:“我愿意去。”
虽说她已是药宗的少主,但从小除了学各类医术之外还好习武艺,若有机会她当然希望出去好好试炼一番。
话音刚落保春歌却流下眼泪:“傻孩子,跟当年的文谦一模一样,可我却怕再送你进去又是害了你。”
这笃定的眼神,好似带她回到了几十年前,惹得她的手轻颤。
……
定痫熄风的方子需要全蝎、地龙、僵蚕、蜈蚣等药材,这些在外头都颇为昂贵,但在药宗却十分常见,保春歌便邀请雁儿一家在村子里住上一个月,等症状缓和一些再回去。
打点好一切后,她顺手将盛阳医馆骗人的事情告诉了宗主保老太太,惹得老太太发了大火,当下便叫了人将保盛阳请进村子。
风不羁拉着顾小绵用完午饭出来时,便见一名黑衣女子跪在村里的祠堂前,与周围身着白衣的众人格格不入。
“你从前说要出去行医求善,我便让你走了,为的是你能将我们药宗的医术拿去造福他人。”女子前的梨花木雕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虽说已有年岁,但看着精神矍铄,话语间也全是威严,“谁知你竟被银子迷了眼,学会坑蒙拐骗了!”
“师父,你饶了我吧,徒儿知错了……”那女子双掌合在一起搭在额头,连连朝她拜了几拜。
“你不配做我徒弟,你的本事全是我药宗给的,今日你违反宗规,便将这些东西全还回来做个了结吧。”
听了这话她满眼都是恐惧,吓得跪地的双腿不停颤抖:“不要……不要……师父……求求您……”
保老太太向周围的人示意,她一见苗头不对,立马站起来想逃,但却被冲出来的小厮按在了地上,挣扎得满脸都是清灰。
“放开我!”她的手被反钳在身后,腿却没有目的地在空中乱踢,声音犹如撕裂一般。
“你明知叫一个得了癫痫的人喝药容易送命却故意为之,是欺旁人老实没法子制你?”老太太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按着她的人下了命令,“动手吧,日后你不配再行医。”
黑衣女子被强抓着挑断了右手的手筋,再没了为人诊脉的机会,周围的人冷漠地看着,没有一人为她求情。
可不知是因为疼还是恨,风不羁发现她忽然转头,看向自己和顾小绵的眼神格外不善,眼睛也如充了血一般的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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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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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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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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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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