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定于11月16日周一开幕,按这个时间算,光州这边过去,到达京市能休息一天,缓一下坐火车的疲惫,养好精神再参会。
从十月底起,李卫国夫妇知道李潇潇要去京市,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很早就给她收拾行李,一天添一点,再一天又添一点。李潇潇某个周末回家一看,这两位竟然给她收了整整两个行李箱出来!
李潇潇只好自己重新收拾,李卫国夫妇一边看着她把东西往外扔,一边痛心地重复说“这个不能少”。
文工团那边订的是六点钟的车次,李家离火车站远,军区那边的参会者都乘军车过去,重锋顺便过去把李潇潇也捎上了。
李卫国夫妇也想去火车站送,觉得这是女儿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一去就整个月,怎么都不放心。
李潇潇实在是不想他们这么折腾,劝道:“不用送了,火车站这么远,你们回来多麻烦啊。”
陈红娟连忙说:“不麻烦呐,回来的时候都天亮了,有公交呢!”
李卫国也点点头,很是坚持:“这回你能去京市,还多亏夏老师提携,我肯定得当面多谢她的!”
李潇潇拿他们没办法,重锋朝她说:“一起吧,待会儿回来的时候他们也能跟车,顺路的。”
连团长都这么说了,于是李卫国夫妇跟着他们一起到了火车站。
重锋出来得比较早,他和李潇潇等人到火车站时,两个文工团的人都还没到,但其他军种去京市开会的军人都已经到了。
李潇潇最近都在文工团里赶系列剧的剧本,昨晚才回家,李卫国夫妇只在之前的零碎时间里跟她说一些注意事项,这会儿两人又怕她忘了,抓紧时间提点。
上回李潇潇就只是在光州里面交流,都闹出个急性肠胃炎,京市跟这边一北一南,各方面差异都大,李卫国不放心地说:“潇潇,到了那边要听老师的话,多听多学习。多穿衣服不要感冒了,一定要记得别乱吃东西。”
李潇潇见重锋也看着他们,顿时脸上有点烫,尴尬地朝李卫国:“我知道的啦,你不要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儿。”
这情景莫名地有点像现代高中开学时的校门口,家长送别孩子,老师在校门口值班看着这一切。
家长眼中最重要的就是孩子吃饱穿暖学习好,李爹这一句话三样齐全了,就差朝团说说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李卫国是不可能放心的,转而又跟重锋说:“重团长,潇潇这孩子就辛苦你多关照一下。”
李潇潇:“……”
重锋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李潇潇一脸生无可恋,李卫国朝陈红娟使了使眼色,陈红娟会意,趁着李潇潇没注意,又走过去接替李卫国继续叮嘱她,好让李卫国跟重锋走到一边私聊。
重锋跟着李卫国走到一边,两人走得也并没有太远,是压低声音说话可以不被旁人听到的距离。
李卫国还特意回头看了一下李潇潇,见她没往这边看,这才朝重锋说:“重团长,你们这次去京市一个月,要是有合适的机会了,潇潇愿意的话,就辛苦你带她去探望一下她爷爷。”
“毕竟队长和周所长当年也是误会。”他叹了口气,低声说,“当然了,要是潇潇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尽管上回潇潇从军区回来后,跟这重团长一起朝他坦白,告诉他周所长嫌弃潇潇,但之前周所长给他打电话时,他确实没听出来什么。
这中间到底是不是误会,也很难说得清楚,毕竟宝珠之前在周所长身边,也有可能是宝珠说了什么也不一定。
既然是有这样的可能,那见一面,即使有误会,也能当场解决了。
他觉得,潇潇这么好的孩子,任是谁见到了,都很难不喜欢。那毕竟是队长的父亲,如果潇潇多一个亲人,也是好的。
“好,”重锋也很干脆地应下了,“如果潇潇愿意的话,我会和她一起拜访周家。”
李卫国跟重锋在这边约定好,陈红娟那边还在跟李潇潇说着。
陈红娟对李潇潇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从前她是看在李卫国的份上,物质上嘴巴上对她好,心里实际厌恶到不行,但经过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她已经变得跟李卫国一样,真心实意对李潇潇好了,之前还特意问去过京市的工友,有哪些是特别需要注意的。
“这个是红糖,这个是姜粉,月经到了就用开水冲了一起喝,不在家里也不好煮。这儿还有一大袋话梅、红薯干,给其他同学分点,跟他们一起吃。还有这瓶子里面是麦乳精,火车餐不好吃,将就着点,吃不饱就冲点麦乳精……”
陈红娟在家里时就一样一样分门别类地打包好,还贴上了纸条,李潇潇原本还嫌东西太多不想带,看到这样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军区文工团和省文工团的人都陆续到了,李潇潇和他们一一见面,然后站到了省文工团那边。
各文工团基本是每个每个剧种派一名代表,交响乐则派的是指挥,一个团的参会者大概在五到六人左右。
夏老师是省文工团的带队老师,今年三十五岁,留着短发,看起来非常干练,性格也很热情,为队员和李潇潇互相介绍。
队员们显然早就被告知这位随团少女的光荣事迹,对她都非常亲切,而李潇潇本身性格也热情开朗,双方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另一边的叶君婷一看,危机感顿时就来了,走到重锋身边,低声说:“重团长,这么下去可不行啊,待会儿你让那孩子过来咱们这边坐坐。”
重锋有点无奈:“叶老师,她都已经说了,明年会考去你那边了。”
“万一有什么变化呢?”叶君婷瞪了他一眼,“要不是那天你耽误了我几秒钟,我现在用得着这么操心吗?”
不是她信不过潇潇那孩子,只是省文工团那边比他们这里规矩少,出入也自由,还不用军训,许多人选省文工团,就是觉得水平不差还没那么辛苦。
原本她觉得潇潇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她今天来之前还不觉需要太担心的,但来到一看,这孩子父母都到了,不停地叮嘱,那孩子的父亲现在还在省队老师那儿说话呢!
要是那孩子父母觉得省文工团更好,让她改考省文工团呢?
郑国兴在一旁也听到了,朝重锋慢悠悠地说:“小重同志,你这态度不行,咱们办事都要求稳,没出结果的事情,最终是怎么样的,谁都说不好。”
重锋只好点了点头:“那我待会儿跟潇潇说,让她晚些时候过来我们这边。”
待会儿就进站了,一整天都在火车上,上午跟省队一起,下午过来军区队这边坐坐,也还算正常。
到了入站时间,李潇潇朝跟李卫国夫妇告别,提着行李跟在众人身边,拿出介绍信让工作人员查看,顺利通过检查口。
各文工团各自订票,粤省文工团跟光州军区文工团隔得比较远,其他归属光州军区的省团则从其他城市出发,早前就已经有军人出发到该站,与其他省文工团成员汇合。
文工团订的是卧铺,省文工团加上李潇潇,一共是六个人。这绿皮车的卧铺位置狭小,由两排上中下铺床组成一个小间,他们这个小队刚好凑了一间,两名男生主动提出要最难爬上去的中铺。
李潇潇和刀马旦邗筠都有武术功底,承包了最上铺,夏老师和剩下一个女演员则睡下铺。
众人一边放行李一边聊天,李潇潇这才得知,军区其他军种订的竟然是硬座。
她震惊地问:“坐两天半?这怎么受得了啊。”
心疼团长!
邗筠三脱了鞋子,两下爬上了床,说:“谁知道呢,他们就是受得了,年年订的都是硬座。”
李潇潇心想,要是团长愿意的话,她可以跟他轮着用卧铺休息,但现在跟省文工团的人在一起,他肯定不方便过来,部队不止他一个军人出来,只有她跟他换,影响也不好。
火车缓缓启动,逐渐加速,窗外景色在倒退。
邗筠家里祖上是京城有名的口技人,这年代里口技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所以邗筠学的是京剧,但邗老爹坚持家传绝学不能丢,因此邗筠也学到了精髓。
之前李潇潇在《蜕变》中的人声音效一出,省文工团这边就也找上邗筠了,想着哪天将李潇潇请过来一起交流,只是一直还没有机会,刚好就趁着这次了。
邗筠跟李潇潇互相模仿了一下各种动物叫声、虫鸣等声音,引来其他队员惊叹,笑声传出很远。
因为文工团的女孩子们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走廊上来回走动男人开始多了起来,频繁往他们这边看,引起女演员们的不适。
邗筠平时就是耍大刀的,胆子大声音也大,当即瞪了回去:“看什么?”
那猥琐男一脸心虚,嘴上却不饶人:“谁看你了?你当你是天仙呢还看你!”
猥琐男嘴上这么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头转回去,不敢再直勾勾地盯着了。
李潇潇给她竖了竖拇指:“棒!”
邗筠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地说:“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怂!”
李潇潇认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越忍就越蹬鼻子上脸。”
虽然在现代,很多女孩子在公交或者地铁上遇到猥琐男时,也会反抗,拍下猥琐男的嘴脸,送猥琐男社死套装,但在这个年代,风气相对保守,像邗筠这样大胆的并不多。
因为车程时间长,李潇潇平时嘴巴经常闲不下来,总喜欢吃点小零嘴,所以陈红娟给她准备了很多话梅、红薯干等等,李潇潇给省队众人分了点,又拿去给军区文工团的队友们。
叶老师见她主动过来,非常高兴,拉着她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冯露就睡在下铺,往边上挪了挪,朝李潇潇招了招手:“潇潇,你坐过来吧!”
李潇潇也不客气,过去坐在了床尾边上。
程珍珍从上铺探出头,笑着说:“还是潇潇有意思,一过来咱们这边都没这么闷了。”
李潇潇笑嘻嘻地将零食分给大家:“我也坐不住的,会经常来你们这边窜门。”
众人说了声谢谢,边吃边聊。
李潇潇好奇地问冯露:“冯露,你之前说跟团长一个大院长大的,是在京市吗?那你们这次岂不是可以顺便回家?”琇書網
“搬过,从别的地方搬到京市的,”冯露说,“这次是可以顺便回家,方浩明也是,不过重团估计不回重宅了。”
李潇潇愣了愣:都到家门口了,竟然不回去?
然而,她很快又想到,似乎团长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自己家人。只从冯露和方浩明说的话中,她感觉团长小时候家里应该管得挺严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优秀,性格又这么淡漠。
她猜了猜,犹豫了一下,往冯露那边靠了靠,小声地问:“团长跟家里关系不好吗?”
冯露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潇潇又问:“因为什么?”
冯露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感觉好像团长从小就这样,重师长太严厉了,我们都挺怕他的。”
既然冯露不是很清楚,李潇潇也就不再追问了,又聊了点其他东西,她就拿着零时袋,打算去硬座区找重锋。
卧铺区和硬座区是分开的,李潇潇一路沿着不大宽敞的走廊向前,走了一会儿就进入了硬座区。
硬座区人很多,因为除了有座位的乘客之外,还有很多买站票的人,有空地就站,靠边的位置几乎都挤满了人。
因为人多,就连空气都显得有点浑浊,李潇潇正想加快脚步,耳朵却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作为配音导演,李潇潇对声音非常敏感,这样才能更好地调配人声和音效的大小与层次,让听众只听到声音就能联想到画面。
现代广播剧大多改编自小说,原著主角感情水到渠成的时候,会有一些情不自禁的情节,当然这些是不能做出来的,但也会在允许的发布尺度内,尽可能还原原著,而这时候就会用到气氛和拉灯的手法去处理。
第八字母的酣战是不可能让听众听到的了,但战前的气息氛围,还是可以有的。为此,不管是配音导演还是演员,甚至是调音师等等,都会看点学习片,听点日系广播剧,感受一下第八字母戏的氛围。
而李潇潇现在就听到了那种不寻常的气声。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吃饭本领,但这是在七十年代的火车上诶!
她正放慢了脚步,抬头一看,离她几步远有一个女孩。那女话脸色煞白,咬着唇,连目光都是颤动的,带着厌恶和恐惧。
这表情……李潇潇心中一凛,满脸都是震惊。
大概是感受有人在看她,那姑娘微微转了转脸,对上了李潇潇的目光,马上变得惊慌又羞愤,像是什么不见得光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一样。
李潇潇皱了皱眉,看到了那女孩跟她后面那个男人的情况。
乘客大都带着行李,女孩跟那男人旁边也放着大件的东西,足足有半人高,足以挡住那男人大半个身子。
绿皮火车不比现代火车平稳,前进时有震动,因为久站疲惫,所以乘客们身体多少都有点晃,但那女孩后面的男人幅度特别大。
那两人的下半部分都被挡着,尽管从李潇潇的角度看去,两人上半身没有接触,但李潇潇知道那就是耍流氓的猥琐男。
她觉得那猥琐男有点脸熟,很快又想起来——那不是之前被邗筠骂过的那个吗?
这垃圾猥琐男,竟然还全车寻找目标了?看到有人不敢反抗,竟然就当众做起这档子事!
李潇潇指着那猥琐男,愤怒地喝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她以为这样喊出来,那男的应该也像之前那样知难而退,可那男的正在兴头上,又有东西挡着,被弄的姑娘又不敢出声,四周其他乘客都很疲惫,也没人注意他们这里,这让他一下子就飘飘然了。
猥琐男十分嚣张:“我干什么?我哪有在干什么?你问问这大妹子有没有事儿?”
李潇潇前世看过不少类似的新闻,但这么嚣张的还是第一次见,当即上前直接拨开那堆行李。
那猥琐男也认出了李潇潇,毕竟这么漂亮的脸蛋,见过一次想忘记都难,突然又看到,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
但他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敢直接上来,动作也很迅速,他的手还放在前面女人后面,没来得及收回来,一下子就被这小丫头看见了。
猥琐男恼羞成怒,骂了一声“草”:“臭丫头!”
他扬起手就想推开李潇潇,想要把行李拉回来继续他的好事。
李潇潇脚下微微错开,侧身一避,猥琐男就推了个空。她抓住那猥琐男的手,顺着他的力道一扯,肩膀一顶,直接将那猥琐男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砰”的一声,连地板都震了一震,四周的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现代猥琐男都没这狗玩意儿嚣张,李潇潇恨不得再踹上一脚,骂道:“尼玛煞笔猥琐男!耍流氓还这么嚣张呢?”
那猥琐男被摔得脑袋发懵,耳边都是被他自己砸出来的声音,震得他耳朵都嗡了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喊:“打人啦救命啊!”
李潇潇走到那女孩跟前,一脸关心地问:“妹子,你没事儿吧?”
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浑身发抖,看着李潇潇抖了抖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她看向那男的既厌恶又害怕,一看到很多人赶过来,就又开始慌了,推了推李潇潇,就想跑开。
李潇潇也看到了乘警正在赶来,地上的猥琐男还在乱叫,她哪能让这姑娘就这么跑掉,这可是重要证人!
她马上拉住了那姑娘:“哎!你等等,跑什么!”
那姑娘一脸着急,声音有些发抖,终于开口了:“你、你放手……”
列车员和乘警都快步走了过来,四周的乘客也精神了起来,表情各异,有的是好奇,有的是看戏,将中间的位置腾了出来,还给乘警让开一条道。
乘警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抓着一个姑娘的李潇潇,问:“怎么回事?谁打人了?”
那猥琐男的在地上抱着手臂呻/吟,躺着仰视乘警:“警察同志,就是这丫头打人啊,哎呀,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歹毒!我要告公安,得送这丫头去好好劳改才是!”
“告我?”李潇潇朝猥琐男冷笑,又和乘警说,“警察同志,这猥琐男耍流氓欺负女同志,我这是路见不平。”
乘警又问:“哪个是被欺负的?”
李潇潇还抓着被猥琐男欺负的姑娘的手,听到这话后马上举起她的手腕,说:“就是她。”
可没想到,那原本连话都不敢说的妹子,马上就大声否认了:“没、没有的事!她胡说八道!”
李潇潇马上转过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看着那姑娘:“什么?”
那姑娘被李潇潇这么一看,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本就是虚张的气势顿时又泄了,低着头咬着唇,不再说话。
李潇潇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姑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猥琐男摸了。
对于这姑娘来说,自己的身体还没名声重要。
她想到了刚才最开始的时候,她和这姑娘目光相接的时候,这姑娘的眼神是慌乱的,而不是求助。
这姑娘那时也许在想,希望这猥琐男快一点,弄完之后,她就可以走开,躲得远远的,这样谁也不会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
李潇潇看着这姑娘,心想:她这是多管闲事了?
乘警看了一眼李潇潇,朝地上的猥琐男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小姑娘摞倒?”
猥琐男马上又捂着心口说:“我身体一直都不好,身子弱,你看这丫头这脸,一看就是平时吃香喝辣的,力气大得很!”
李潇潇冷眼看着这猥琐男,忽然听到一把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潇潇,怎么了?”
李潇潇抬起头,转过脸,看到重锋走了过来,他身后那片硬座的乘客也都站了起来,显然这事儿已经惊动了整个车厢,说一定一传十十传百,乘车无聊,很多人都想围观。
重锋站到李潇潇跟前,将她挡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了猥亵男一眼,目光锋锐,像是带了刀子,一寸一寸悬在猥亵男身上要害处,随时要给出致命一击。
李潇潇忽然想到了在她穿过来之前,在原著的情节中,原身在白沙村落水,被团长救了之后,反倒害团长以流氓嫌疑犯的身份被带走。在原著里,团长当时是什么心情呢?会后悔救了原身吗?
好心喂了狗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她慢慢恢复冷静,觉得即使按照原著,团长应该也不会后悔的,因为他救了人,他守的是自己的原则,与原身怎样无关。
她也一样,她不会因为这次而对人性失望。
李潇潇冷静地朝重锋说:“团长,这人耍流氓还反咬我一口。”
团长?猥琐男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可能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但现在这事已经闹成这样,如果认了流氓罪,这些人不得把他往死里整?
猥琐男当即大声一喊:“谁耍流氓了?这大妹子自己也说了,我根本没摸她!”
李潇潇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我说你摸她了?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原来你刚才是在摸啊,不是顶不是抓,是摸啊。”
一个小姑娘说出这种老司机话语,四周人的目光顿时就变了,窃窃私语彼此欺负。
“天哪这小姑娘,怎么说出这种话。”
“也太不知羞了。”
那猥琐男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说:“你就是这个意思,谁不知道!”
重锋已经从周围人的议论着推出了事情前后,目光冰冷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你这声量中气挺足,是不想站起来,还是真的站不起来?”
猥琐男马上又开始装柔弱,朝乘警说:“警察同志,我这真不行,怀疑骨头都断了。”
重锋一身四口袋军装,明眼人一看就是军官身份,而且乘警刚才也听到这小姑娘喊的“团长”,能做到这位置的品行肯定都是经过组织多番考核的,而这小姑娘又是跟他认识,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地上这男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加上那个据说被欺负的,虽说嘴上否认了,但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可空口无凭,他们是乘警,隶属公安,总不能靠“我觉得”来办案吧?都得讲证据!
乘警刚刚已经分别问过了涉案的三人,又问了一下四周其他人,看有没有人看到全过程。
这种猥琐男显然是惯犯,有经验,离受害人站得近,手摸过去时都是被挡着的,一时间竟然还真没人看到这猥琐男的动作。
但这情形,有良知的人也马上猜到了情况,帮口说:“那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你,你站这么近——”
那好心的年轻人话还没说完,猥琐男马上又嚷嚷了起来:“你又没看见,可不要随便乱说!你这是污蔑!我可以连你一起告的!”
重锋看向了那年轻人,指了指李潇潇:“你看到她刚才是把这男人摔到地上,背着地,是吗?”
刚才李潇潇在吼猥琐男“你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去,那年轻人自然也看到了。
他搞不懂这位军官为什么要这么问,问他是不是小姑娘动的手,这明摆着不是对那小姑娘不利么?
但周围都是看着的人,他也不能撒谎,只得点点头说了一声“是”,又补充说:“但人家小姑娘这身形,打人也不可能有多疼的。”
受害者正主不吭声,反倒四周群众想要帮忙解围,李潇潇有点无奈,朝那年轻人轻轻颔首,说了一声“谢谢”。
她心想,不过她给猥琐男的这一下应该还是挺疼的,虽然不至于受什么重伤。
听到那年轻人承认李潇潇动手,猥琐男马上朝乘警说:“警察同志,你也听到了吧?这里的人都看见她动手了的!我不但要告她打人,还要她赔医药费!”
哦豁,给你脸了是吧?李潇潇皮笑肉不笑,正想开口,重锋把手抬到她跟前,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先不要开口。
李潇潇于是又不说话了。
重锋看着猥琐男,问:“她应该赔你多少?”
四周的人摇了摇头,大多数人心里都想:看来这军官是想拿钱堵这无赖的嘴,想息事宁人了。也是,这姑娘说不定是这军官亲属,要是闹大了,对这军官是肯定没有好处的,万一影响前途了,可就得不偿失了。要是能用钱解决,当然就不能吝啬钱了。
猥琐男没想到自己今天不但能摸一把,还能得一笔横财,心里非常得意,哼哼唧唧地说:“解放军同志,你带的这小丫头片子大院出来的吧?下手这么狠,我这一身骨头都散了,没个五六十块都不够我养回来……”
李潇潇拿鼻孔对着猥琐男:“五六十就可以了?”
五六十“就”可以了?这是不把钱放在眼里啊!他就说呢,这臭丫头这么嚣张,家底很厚嘛!猥琐男又捂着手臂又哼唧了一下:“不是说了五六十不够养吗?七十,赔我七十,这事儿咱们就揭过了。”
这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多月收入了,当即就有人骂了一声:“你这根本就是抢吧!”
“你还要不要脸,给你五十还不知足?”
四周骂声一片,但猥琐男赖在地上死活不起来,仿佛跟地板长在了一起。
李潇潇抬起头看了重锋一眼,心想团长,不愧是你。
重锋一脸淡定,深藏功与名。
这时,省队那边的人也闻风而来。
刚才他们还在等李潇潇回来,可好半天了都还没见人影,就听到附近有人说隔壁车厢出了事,说是一个漂亮小姑娘被个赖皮缠上了,众人直觉就是李潇潇,连忙问清楚事由,然后赶过去一看,还真是看到李潇潇被团团围住了。
夏老师艰难地挤了进去,朝乘警说:“警察同志,我们是粤省文工团的演员,是代表省去京市开会的,我们的学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人?”
众人一听,原来是省文工团的人,顿时就更加可怜那大眼睛姑娘了,也真是倒了血霉被这赖皮缠上。
猥琐男眼见着七十块就要到手了,到嘴的肥肉不可能松嘴,马上就说:“嘿你什么意思?文工团了不起了是吧?我看这丫头背景很大啊,又是团长又是文工团老师的,我看这什么德艺都是吹出来的吧?怎么着,仗着人多当官的要欺负老百姓嘛?”
在这年代,仗势欺人是一顶很重的帽子。
尽管这事是能解决的,但李潇潇不想让人误会重锋和省队,嫌恶地看着那猥琐:“谁欺负你了,你不要张嘴就来。”
她朝夏老师说:“夏老师,您不用担心,这儿马上就能解决。”
省队众人还没来得及了解他们刚才协商赔款金额的事情,但四周的人可都是知道的,心想,可不是马上就解决了?赔完钱就算了,也算是买个教训,以后可别多管闲事了。
可没想到,李潇潇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李潇潇朝乘警说:“警察同志,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把这流氓嫌疑犯侧摔到地上,背着地,这嫌疑犯却一直捂着手臂,显然就是在装,咱们这还有军医随行,受没受伤,一查就知道。让我赔七十块,这是诈骗罪。”
她工作室可是做过主角是律师的广播剧。按七十年代一百块钱相当于现代一万块来说,七十块算七千,即使拿现代诈骗罪定罪标准,四千块属于“数额较大”,还能处有期徒刑,她虽然不清楚这年代怎么定罪,但投机倒把赚钱是罚得很重的,诈骗骗钱不劳而获的,应该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形势瞬间反转,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重锋朝乘警说:“请联系濠城沐阳区派出所,我们要报案,让他们派人过来接收涉案人员,处理耍流氓和诈骗的事情。”
“是、是!”乘警首先反应过来,眼里都是佩服,“解放军同志放心,咱这马上就去!”
四周的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了,纷纷鼓掌叫好,猥琐男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军官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在套话!
这诈骗罪要是被定下来,那他下半辈子说不定都得蹲牢里了!
猥琐男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李潇潇说:“老子告诉你,老子没耍流氓!但是你打人是妥妥的!识趣的就一人退一步!要不然咱俩就一起蹲局子!”
重锋挡在李潇潇跟前,又上前跨了一步。
他身形高大,比驼背缩脖的猥琐男高了一大截,胸口抵上了那猥琐男的手指。
近距离产生了极大的压迫感,猥琐男被重锋的目光刺得心头一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马上又忍住了,虚张声势地说:“你、你想干嘛!老子可不怕你,你要是敢公权私用,老子就去举报你!”
重锋一脸淡漠,看着猥琐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团腐肉,声音平静,没什么起伏:“你不用告诉她。我都听到了,我们不会退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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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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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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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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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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