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点着数盏明灯,宫明月右手支着脑袋,左手摊开一张地形图,指尖在图上划来划去。
帐外,几名蛇族少女探头探脑。
她们都是蛇族高官的女儿,妖皇檀七郎被那陈姓的人族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半点不再招惹外面的花花草草,她们眼见着飞上枝头的机会没了,又来了个宫明月。
这位可是了不得的大妖,法力高强,又兼生得俊美无俦,与檀七郎还有些沾亲带故,全身上下就差写着“我是根高枝儿”。
听闻他被人族灵女抛弃,险些死在她的手里,受了情伤的大妖,最是容易趁虚而入,这些蛇女不安分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你上。”
“你先上。你是我们当中几个最貌美的,与人族灵女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你的机会最大。”
“我才不上,你们休想诓我,做你们的马前卒。”
几名少女推搡着,谁也不肯先进去徒然做了炮灰,实在是因那大蛇的性子阴晴不定,自他来到蛇族后,人人都提心吊胆,就怕惹了他不高兴。
“我来。”一名橙衣少女推开她们,夺走她们手里的托盘,撩开帘子。
她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在踏入帐中后,忽的一泻千里。
宫明月抬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隐有厉光。
橙衣少女人已经进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宫明月身前:“大人案牍劳形,恐会累坏身体,妾备略薄酒一份,万望能替大人解乏。”
“石榴酒?”
少女满面惊喜:“大人好见识,这确实是石榴酒,此酒色泽清透,滋味爽口,人族谓之百子团圆,倒是个好寓意。妾替大人斟上一杯,大人不妨品鉴一二。”
她见宫明月没有反对,喜滋滋地握住袖摆,斟满一杯。
桃红色的酒液,从壶嘴中倾泻而出,淡淡的果香在空气里漫开。
宫明月的眸光停在杯底,思及他当初化作小蛇,重樱得了石榴酒,以酒戏弄她的那幕往事,不由失神。
橙衣少女不知他是因往事失神,遂将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满心窃喜,搁下银壶,执起酒盏,装作站不稳,一个趔趄往他怀中扑去。
还未碰到宫明月的半片衣角,一股力道托住她的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扔出了帐外。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少女们,俱被凌空飞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宫明月是连人带酒一起扔的,红色的酒液在空中飞溅时,带来的视觉效果着实惊人,那些摸不清楚状况的少女们,以为出了人命,登时尖叫声一片。
她们一叫,宫明月身后的摇篮里也爆出一声清亮的哭声。
“滚。”帐内传出宫明月冰冷震怒的声音。
那群少女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跑慢一步,大妖就要吃人了。
摇篮里的小家伙哭个不停。
宫明月伸手去晃摇篮,越晃,哭声越是响亮。
宫明月无奈,只好将小东西抱了出来。白白软软团子似的小崽子,窝在他怀里,五官皱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襁褓里伸出来的紫色蛇尾巴,勾住宫明月的手腕,尾巴尖不高兴地拍打着。
这是只半妖,和宫明月一样,人和妖的混血。但很遗憾,孩子不是他的。
宫明月只捡过那种会跑会跳的崽子养,哪里哄过这种只会哭的小怪物,哄了半天,小崽子越哭越来劲,他显然有些手忙脚乱了。
“宝宝乖,宝宝不哭。”宫明月学着檀七郎平时哄孩子的模样,耐心温柔地哄着。
奈何檀七郎其实也是个半吊子,嘴上哄两句,哄不好,就交给陈婉华。
眼下陈婉华不在人族。
这几个月一直在打仗,人族与蛇族关系紧张,陈婉华身份特殊,就留在了陈家。
陈婉华与檀七郎,算不上夫妻和睦,陈婉华是他强留在身边的,而陈婉华心中也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宫南雪。
檀七郎对宫南雪的爱慕,是少年时最初的悸动,他分不清这悸动究竟是爱慕多一点,还是依赖多一点,宫南雪就永远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后来,他爱过很多女人,她们每一个都很像宫南雪,但每一个都未能长久留在他的身边。反而是与宫南雪没有一丝相像之处的陈婉华,偏在他心底生了执念。
万物相生相克,陈婉华或许天生就是来克檀七郎的,就像重樱是来克宫明月的。
宫明月为重樱取解药时,为验证解药的真实性,曾将毒蛇的毒液淋在檀七郎的双眼上。
即便用了解药,也需要两日的时间复明,那时蛇族与鸟族刚经过一场大战,无数心怀不轨的人盯着重伤的檀七郎。陈婉华是蛇族唯一的人族女子,肚子里还揣着檀七郎的骨肉,更是活生生的靶子。Χiυmъ.cοΜ
他们一个诡谲狡诈,一个力大无穷,被迫相依为命。
两日的不离不弃,生死交付,却擦出不一样的火花。便是那时起,陈婉华对檀七郎的态度有所松动,这场别扭的尘缘,终于修出正果。
宫明月抱着怀里的“正果”,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小崽子还在哭个不停,宫明月捡起地上的酒盏,“嘭”地一下,酒盏在他指尖变成了一朵小花。
小崽子哭声一顿。
宫明月见有效,又使了个障眼法,那花陡然飞了起来,化出一对翅膀,变成蝴蝶的模样,飞到小崽子面前,停在他的鼻尖。
小崽子伸手去捉蝴蝶。
蝴蝶飞走了,小崽子张嘴,又要干嚎,宫明月果断将他丢了出去。
小崽子飞至半空,没有掉下来,反而一上一下,有节奏,慢悠悠地颠着。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左右张望。
宫明月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指尖微动,牵引着那股力道,让小崽子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这小东西或许不是蛇,应该是鸟,毫不畏惧,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可比抱着哄简单多了。
宫明月一边研究地形图,一边放任小崽子瞎扑腾着。
檀七郎刚掀开帘子,就见自己平时舍不得磕一下的崽,挥舞着小胖手,在空中荡秋千。檀七郎脑海中就像给人扔了个爆竹,轰地炸了。
“宫明月,有你这样带娃的吗!”檀七郎毫无形象地吼道。
这要是让陈婉华知道,非把他剁碎不可。
檀七郎赶紧将小东西捞入怀中,检查着他的身体。
这下真相大白了,小家伙一直哭闹,是因为尿裤子了。
檀七郎动作娴熟地替他换衣裳。
宫明月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盯着,偶尔递一下衣物。
师兄弟俩,保持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檀七郎一直是讨厌宫明月的,绝非他表面表现出来的,他喜欢跟女孩子玩,而宫明月是个带把的,宫南雪许给他的媳妇,就这样白白没了。
他不喜欢宫明月真正的缘由再简单不过,宫明月是宫南雪和虞长风的血脉,他看到宫明月,就会想起那个夺走宫南雪的男人。
但经年的恩怨再深,也抵不过时光的消磨,他与宫明月之间,从来就算不上真正的深仇大恨。
帮助宫明月夺回重樱,一则,他手中握着能牵制重樱的曦灵女玉像。二则,如他所说,他是他的师兄,这辈子,是发自真心地想帮他一回,也算成全宫南雪师兄弟相亲相爱的念想。
暮春一过,就迎来了大魏最长的雨季。这场大雨并未浇灭战火,沈霁的大军和多年培养的猎妖师,不断逼退蛇族,引起蛇族的猛烈反扑。
大战过后,死伤无数。
妖族在海外筑了老巢,但那里毕竟弹丸之地,又路途遥远,蛇族子嗣遍布各地,习性天差地别,不是人人都习惯住在岛上。
师千羽要报血海深仇,无差别针对所有蛇族子弟,逼得那些无辜被迁怒的蛇族,不得不投靠到檀七郎这里,寻求庇护。
檀七郎一心只想回家带娃,派出使者议和,以期沈霁态度能软下来,两族划地而治。
沈霁拒绝了檀七郎的议和。
暴雨连下数日,各地水灾频发,但水患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海底镇压着妖族的封印。
封印出现裂缝后,海底传来异动,频频引发海啸。
重樱随大军追击蛇族时,曾见混着污泥的海水奔涌而来,冲倒房屋,淹死无数家畜,战火和水灾的双重碾压下,民不聊生,一时间,饿殍遍地,哀鸿不绝。
修补封印一事亟不可待。
关于是修补封印,还是出征蛇族,形成两派。一派观点认为,封印一事不能再拖,应尽早修补,以绝后患;另一派认为,封印是曦灵女亲手所设,牢不可破,无需急于一时,目前应当对蛇族乘胜追击。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其中的关键,却是重樱。
宫明月与檀七郎,唯有重樱的灵箭可以对付,海底的封印镇压着镇天石,这等上古神器更是只能灵女近身。
遑论是修补封印,还是出征蛇族,都少不了灵女。
吵了半天,没有结果,沈霁烦躁地屏退左右,结束了这次会议。
重樱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碧蓝的天幕水洗过般透彻,微凉的风拂动着城楼上的旗帜,发出猎猎的响声。
这座城是前些日子攻下的,论起行军打仗,蛇族根本不是人族的对手。
妖怪寿命虽长,却为自身的弱点限制,除却宫明月、檀七郎这样的大妖,大部分蛇族怕火、怕硫磺,不堪一击,沈霁将所有蛇族赶尽杀绝的愿望指日可待。
重樱站在城楼上,抬目望着远方。
又有一批灾民进城。
前方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沈霁下令,引灾民入城,统一安排。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三批了。
重樱下楼,顺便搭把手,安顿好所有灾民后,她长舒一口子,找了个石阶坐下。
石阶前生着一株梧桐树,浓荫罩下,遮天蔽日。
梧桐树的背后,传来窃窃私语。那是鸟族的两只麻雀精,其中一只麻雀精从兜里取出一块大饼,咬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我娘烙的,今早特意托人带过来的,真好吃。”
另一只麻雀精只能羡慕地望着:“我娘早死了,我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喏,分你一半。”
“谢谢,我这里有盒桂花糕,也给你一半。”
两人交换食物,开心地聊起天来。
“这仗快打完了吧,我想我娘了。”
“快了吧。”
“要是不用打仗该多好,这仗一打,死了不少人,住在我家隔壁的那窝麻雀,一大家子一个都不剩,真惨。”
“你就知足吧,要是没有妖皇和灵女,咱们早就没命了,哪里还轮得到在这里抱怨。”
如今妖族有两个妖皇,他们口中的妖皇指的是师千羽。
战争是掌权者为私欲挑起的,妖族大部分妖怪都很普通,他们无法掌握高深的灵力,像那些大妖们与天争命,更别说到处作乱了。他们的一生,就和普通人的一生一样,安分守己,碌碌无为,因此,和平也是多数妖族平头百姓的愿望。
“要是封印破了,那些大人们逃出来,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最先开口的麻雀精一脸担忧。
另一只麻雀精也是满脸凝重。
不说人族,妖族也怕那些大妖逃出。在妖族的传说里,妖族最初是食人的,他们不仅吃人,还生吃同族。
妖族自开启灵智后,吃穿住行,读书写字,什么都模仿人族,后来他们效仿人族,推举出妖皇,制定律法,严禁妖族以同族为食。禁令一下,明面上情况有所好转,但妖皇庇护不到的地方,这种事仍旧屡禁不止。
要是封印破裂,人族遭殃,他们这些小妖,也只会沦为那些大妖们的食物。
“不用怕,咱们有灵女在。人族共出了九位灵女,要说最厉害的,肯定是咱们现在这位灵女。她是唯一愿意保护妖族的灵女,相信灵女,一定可以保护我们。”
“对,灵女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两只麻雀精互相打气。
重樱悄悄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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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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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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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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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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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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