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几尾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她伸出掠影剑,将水面上的箭支拨开。潭水深不可测,想逮几条鱼上来,并不容易。
宫明月望着趴在潭边的重樱,眉心不可察觉地蹙了一下。重樱才被水呛了一回,显然是怕水的模样。
他打了个响指,潭水轰的一下炸开,从水里蹦出来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溅起的水花化作一阵噼里啪啦的雨珠,将地面浇得湿透,重樱趴在潭边,却半点没有淋湿。
原来她的头顶被宫明月撑开了一道透明的类似于玻璃的防护罩,将无数水珠隔绝在外。水珠落尽后,防护罩“啪”地碎裂开来,消失了踪影。
重樱回神,道了一句“多谢师父”,蹦起来捡地上的鱼,心中不由暗自惊诧,宫明月使用灵术的样子,半点不像受伤的样子,他说的半日就能恢复,九成是真的。
心底那点儿跃跃欲试,仿佛被刚才漫天洒下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重樱用掠影剑叉了鱼,放在火堆上烤,闻到一股烧焦的糊味后,她将鱼从火上撤下来,送到面前,小小咬下一口。
一股冲鼻的鱼腥味惊得她“呸呸”将口中鱼肉吐出。
这下非但不饿了,还差点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重樱嫌弃地丢开鱼肉,望着地上剩下的几条鱼,不想碰了。
她宁愿饿死,也不想再吃一口自己烤的鱼。
那味道实在惊天动地,她怕把自己吃出个好歹。那她就是世上第一个被自己做的菜毒死的人,可太丢脸了!
许是鱼腥味太浓,引来了一条小蛇。小蛇约莫两根手指粗细,浑身冰蓝,不掺一丝杂色,眼珠子也是好看的冰蓝色,漂亮得如同宝石般耀眼,摆着尾巴,从小洞里鬼鬼祟祟地钻出来。
重樱拿起搁在手边上的掠影剑,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藏在木林中的宫明月也察觉到了小蛇的存在。
那是一条小雌蛇,它出现的瞬间,空气里那种引起雄蛇躁动的气味再次浓烈起来。
这条小雌蛇是被宫明月赶走的雌蛇之一。
这些雌蛇本是为宫明月而来,它们向往宫明月的力量,又畏惧宫明月的力量。宫明月动怒后,不敢再垂涎他,纷纷逃窜而去,只有这条小雌蛇经受不住诱惑,偷偷折返回来,想碰碰运气捡个漏。
宫明月刻意隐藏起自己的气息,空气里的鱼腥味干扰着小雌蛇的判断,小雌蛇疑惑地停了下来。
它嗅不到宫明月的味道了。
明明先前还在。
那种强烈的想要交尾的念头,清晰地传递给了小雌蛇。小雌蛇正是为此回来的。
出于生物捕猎的本能,重樱脚边尚未断气的几条鱼吸引了小雌蛇的注意。
小雌蛇改变方向,往重樱这边游来。
重樱后颈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整个人快速往后挪了一步。
她对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蛇,向来是敬而远之。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将宫明月引出来的主意。
她“啊”地尖叫一声,抬起手中的掠影剑,凌空斩了下去。xǐυmь.℃òm
掠影剑本就是神兵利器,剑刃锋利异常,这一剑落下,带起的剑气将旁边矗立的巨石劈开,轰然朝重樱倒了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重樱被小蛇吓到,惊慌失措之下,误斩巨石,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她相信宫明月一定在暗中偷窥。
她这样做是为了逼出宫明月,想看看他到底伤得有多重,如果逼不出宫明月,就证明宫明月伤重得无法动弹。
宫明月使用灵术为她捞鱼,许是故作玄虚,打消她的疑虑。他越是想证实自己伤得不重,她越是怀疑他在虚张声势。
倒下来的石头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砸向重樱,重樱直愣愣地站在巨石覆下的阴影里,双眼瞪大,一副吓呆了的模样,实则脚底蓄力。
假如宫明月不来救她,她就得自救。
开玩笑,这石头比两个她还要高,真砸下来,她不得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之际,重樱腰身一紧,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身体腾空而起,堪堪与倒下的巨石擦肩而过。
重樱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下意识闭上双目。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宫明月揽在怀里。
身后不远处,巨石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尘灰四漫中,碎石飞溅。
重樱紧紧握着掠影剑,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转头看身边的宫明月,宫明月抬起袖袍,为她挡住扑面而来的飞尘。
在他宽大的衣摆下方,伸出一条巨大的蛇尾。
此时,那条蛇尾正牢牢盘住她的腰身。
重樱浑身僵住,眼皮疯狂地跳动着。
盘住她的是一条足以令世人惊艳的蛇尾。蛇身是耀眼夺目的金色,覆满柔软的鳞片,火光映照,华光流转,比世上任何一处奇观还要壮观。
尊贵,神秘,充满力量感,令人敬畏,重樱能想到的一切的形容词,都无法形容这条蛇尾给她带来的震撼。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重樱从未想过,书中那条令千重樱要死要活的蛇尾,出现在她面前时,会带来这样的视觉冲击。
要不是那蛇尾圈住了她的腰身,她恐怕早已双腿发软,忍不住跪地求饶。
重樱怕蛇,怕它们冷冰冰的触感,怕它们尖利的毒牙,怕它们偏执阴狠的目光,怕它们记仇报复的性子。
蛇都是冷血的,即便用自己温热的胸膛温暖着它们的躯体,等它们苏醒过来,依旧会反咬救命恩人一口,这是家喻户晓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重樱被眼前的蛇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四肢在极度的惊惧下,脱离大脑的控制,几乎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举起手中的剑朝着蛇尾斩了下来
她错误评估了蛇尾的坚硬,削铁如泥的剑,斩在蛇尾上,丝毫没有反应。
这样的举动,反而激怒了宫明月。
宫明月的眼底划过杀机,反手推出一掌。
重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撞上石壁前,金色的蛇尾甩了过来,缠住她的腰身。
即便有这条蛇尾的缓冲,重樱的喉中依旧尝到了淡淡的腥甜气息。
模糊的视线中,宫明月欺身上前,将她抵在石壁前,目光阴森地盯着她:“我救了你,你却想杀我,嗯?”
两人相距太近,属于宫明月的气息,随着他的唇齿的开合,占据了她的呼吸。
重樱不适地扭过头去。
她这般反应,让宫明月的目光凉了几分。他抬起左手,掉在地上的掠影剑腾空飞起,落在他的掌心。
一截森白的剑刃映入重樱的眼底,惊得重樱回神。
重樱目露惊恐之色。
好在掠影剑只是擦着她的面颊而过,寒光自眼角余光里一闪而逝,“锵”的一声,被宫明月推入了腰间的剑鞘中。
重樱松了口气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
指尖轻轻蹭着她的眉毛,手掌向下覆,遮住她的双眼。
空气陡然安静。
重樱的一对眼珠子在他的掌下不安地滚动着。
头顶传来宫明月轻声的叹息。
重樱的心弦紧绷,此时冷静下来,深知处境危险,几乎是用哭腔开口的:“师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师父。”
“师父,樱樱知错了。”
如果眼泪和求饶可以救命的话,重樱现在就能哭出来。她光想着试探宫明月是真重伤,还是假重伤,却忘了宫明月是条蛇,他重伤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会暴露本体!
他的本体是个秘密。
除了他的心腹霜降,无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书中的千重樱,此时也并不知道他是条蛇。
所有知道他秘密的外人,都成了死人。
若无意外,这个规则,也适用于千重樱。与千重樱缠绵无数日夜的宫明月,尚能下得去手剖取她的心脏,更别提此时与他没有丝毫羁绊的重樱了。
重樱心底后悔不已。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下好了,直接烫了嘴,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师父,师父,樱樱真的知道错了。”重樱眼前陷入黑暗,哭唧唧地祈求着。
那只手覆着她的双眼,微微用力按压,感受着眼皮下的动静。不多时,宫明月的掌心传来湿热感。
哭了。
他将眼中杀机稍敛,移开手掌,对上重樱的双眼。
重樱目中水光潋滟,眼底映着不远处篝火燃烧出来的昏黄火光,凄然地望着他,像极了濒临绝境时的困兽,可怜无助的眼神,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冷硬无情的心脏。
宫明月垂下眼睑。
重樱跟着垂下眼睑。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火光照耀到的地方,一截金色的蛇尾从他的衣摆下方伸出,缠着她的腰身和双臂。
璀璨夺目的金色,再次震撼着重樱的灵魂。
宫明月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幽暗。他举起左手,五指微张,光影从指缝间落下,覆上她的双眼。
“师父,不要”重樱的心脏宛若被一只大手攥住,失声喊道。
“不要什么?”
“不要杀我。”重樱瘦弱的双肩再也控制不住地耸动着,垂着脑袋,低声啜泣起来。
真正面临死亡时,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她是个胆小鬼,根本做不到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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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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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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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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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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