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门外没有传来任何声响,静悄悄的,更没有人进来,只有若有似无的风声呼啸而过。他才收回警惕的目光,缓缓将自己缩在墙角。
林清有些僵硬地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自己臂弯里,眼眶突然红了。
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手指被他攥得发白,林清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www.xiumb.com
好像冰冷的厚厚的外壳顷刻瓦解,化为痛彻心扉的刀子刺着自己的心。
一夜全府被杀只活了他一个人,而他虽活着,却成了牛马不如的奴隶。他原以为会被哪个贵族买走成为踩在脚下的人肉凳子。
又或者被扔在某个庄园,当做牛马一般鞭打,几日后死去。
母亲,您叫我好好活下去。
林清眼里只有黯淡的光,催眠似的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他垂下眼帘,露出的手腕纤瘦白皙,布满了被鞭打后的伤痕,脆弱的令人心惊。
啪嗒…
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外停下,隔着门上糊着的纱布影影绰绰显露身形。
林清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瞳孔微缩。他狠狠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尽量恢复平淡。
门被吱嘎一声推开——
一名女子携带着外面的冷风走了进来,她看着已然跪在地上的林清,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眼尾处被擦的通红。
萧倾羽本不想来见——她不想再想起他的母亲。
林岚对萧倾羽来说很复杂,她既厌恶,却又不真希望这位师傅去死。
也许很多人都很好奇林岚跟随当今王上多年,忠心耿耿,为何没能封个爵位?大梁以功封侯也并非没有先例。
但此事在朝野内外都不是秘密,林岚…不能封侯。
原是那年王上与其嫡妹萧宁大战,萧宁控制了凤君的宫殿以此要挟王上。
士卒们投鼠忌器,不敢拼杀,其余武官也不敢莽撞擒拿萧宁。唯有林岚铁血手段,向人群中杀去。
“凤君若死,我林岚殉葬,王上大业不可毁于男子之手。”
虽然萧宁伏诛,凤君受伤也并未伤及性命,王上却无论如何不能对她再行封赏。
这一战奠定了林岚的功劳,也奠定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一步。
那时萧倾羽还未出生,但这件事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林岚当了她的师傅也不曾避讳这件事。
萧倾羽问她可曾后悔,林岚毫无悔错之意,道:“凤君死,王上可除叛逆,天下安稳时再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凤君生下王女。”
“至于如果凤君因此而死,凤君家族愤懑不平,也全是我一人所为和王上无关。”
她说完后,走到萧倾羽面前恪尽职守道:“殿下基本功落下许多,当更加刻苦。”
眼前这个人成就了母亲的王位,萧倾羽再如何违心也不得不称一句忠心良将,若她为王,也定然因得林岚为属下而欢欣。
但,她不是王上。而是凤君拼死生下的孩子,林岚差点杀死了她父君。如今还在她面前毫不避讳,亦不觉得自己有错。
“起来吧。”萧倾羽顿了顿,眼底深处泛起波澜,复又恢复平静。
林清顺从地站了起来,但他知道身份,只垂头望着脚尖,不敢直视这位全天下除王上外最尊贵的人。
过了许久,王女只是沉默着看他,没有说话。林清只觉得王女眸光冷冽,叫人望而生畏。
萧倾羽的威势和通体尊贵,是从骨子里浸进去的。
站在那儿就能叫人觉得,她天生就应该站在上位,高高在上,叫人敬畏。
“本王儿时曾允诺过林岚,若她今后落难会保住你的性命。”
她掀起衣袍落座,凤眸微眯,寒光一掠而过:“不过,令尹应吩咐过你不可再为林岚申冤,也不能再说你是林岚之子。”
桌上的茶杯被她捏在手里把玩,上面绘了一只小巧的金丝雀。
林清面色陡然惨白,他以为令尹是看在她母亲林岚的面子上才悄悄保住了他的命。
不曾想,竟是王女殿下下的命令。令尹吩咐的话,也就是王女殿下吩咐的话。
而他竟在王女面前公然违背,向她申冤?
林清抬起头,带着某种自嘲释然般的笑。他对萧倾羽说:“殿下,奴可否在死之前知道究竟是谁陷害母亲。哪怕下了幽冥也会感念殿下恩德。”
萧倾羽眸光沉了沉,走到林清面前蹲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对上林清的视线,她伸出手为他拢了拢衣衫,眉心微蹙。林清消瘦不少,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已经弱不胜衣。
“年内,本王会杀了她。”
王女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脖颈处的肌肤,和那句话一般冰冷,引得他微微颤栗,粉色顺着脸颊一路蔓延至小巧的耳垂。
说完王女便离开了他的身侧,似乎未曾注意他的异样:“你就留在这儿,若是出了这个府本王亦保不住你。”
“殿下不杀我?”林清猛地抬头望着神色肃冷的王女,十分惊诧。
他的行为足以令他死上十次,怎么会。
王女却对他道:“本王又不是杀人狂,杀你做什么。把人扔进青铜大鼎里蒸了或者烹了,又或者剖出心肝入酒?”
她勾起唇角,先前的杀意隐匿起来又或者消散不见,看着林清笑着说道:“酒里还是不放东西的好。”
“就像畜牲的肚子里不该放些不该放的东西。”
林清被萧倾羽眼中闪过的肃杀吓到,他就像被野兽盯上的猎物,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可退了两步,又被理智生生制止住逃跑的冲动。
他不能退,林清咬唇。眼尾泛红,从地上一点点跪过去,拉住了萧倾羽的衣角,青涩地仰头,形成柔美脆弱的弧度。
从萧倾羽的角度,林清的动作表情一览无余,目光迷离闪着泪花,嘴唇胭红。他顿了顿垂下眼帘轻轻道:“殿下,我…”
他咬着唇,手指握紧,似乎十分紧张为难:“我…的守宫砂还在。”
林清闭上眼睛,任由睫毛乱颤。手心渗出冷汗,他害怕。
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办法能留在王女身边,能为母亲报仇。
他只能把自己献给王女殿下,林清努力地回想男子侍奉妻主的那些贫瘠的知识,将自己凑过去,请王女享用。
虽然他仍然畏惧王女,但是,他觉得王女殿下和其余人不同。
王女站在光里,衣袍上的金凤展翅欲飞,手指轻轻搭在凤剑上,就像云端上的神明。
大梁朝,所有人都相信王室就是神的化身。萧倾羽出生时,红霞万丈,凤鸟盘飞护随。
林清未亲眼见过,但是现在他相信。
脊背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他的高热也未完全褪去。
跪在冰冷的地上许久,冷汗浸透衣衫。
苍白的脸颊因为发热染上嫣红,眼尾处也哭的泛红,男子一身清冷,又脆弱的如同精美的玉器,一碰就碎。
她不应该将一个麻烦带在身边,可……
“好。”
萧倾羽应允了他的请求,一把将他抱起,怀中人瘦的轻飘飘的。
林清错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没有等到回应就虚弱地倒了下去。
萧倾羽低头看着再次陷入昏睡的林清,她本是心软。
如今却突然觉得他…
萧倾羽慢条斯理地将他放在床上,目光划过修长莹白的脖颈,蹙了蹙眉。
她觉得他很是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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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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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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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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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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