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这样子就更像个小媳妇儿了。”
元三儿本想调戏他一番,却被他这含羞带怯的样子给逗笑了,“你说,你咋要是个男娃儿呢?嘿嘿,不过,男娃也挺好,挺好。”
元三儿挠着后脑勺憨憨的笑着,若是个女娃,这个岁数怕早就被家里人给嫁出去了,哪里还等得到他这个土匪头子来抢呢?
秦久看着他笑得那个傻劲儿,也少了几分狰狞,这么一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坏的样子。
“喂,你能不能先放我回家去一趟?你要与我拜堂成亲也得问过我的父母高堂才算正式,你这么把我强押着拜了堂,我们家宗祠也不会认的。”
“这么说,你同意啦?!”
元三儿高兴的大手一拍,“行!只要你愿意同我拜堂成亲,怎样都依你!”
“但你不能与我一同回去,你要待我说服了我的父母,你才能进我们秦家大门。即使这样,你也依我吗?”
“嗯,好,我元三儿说一不二,尤其是对你,我发誓,永远不会骗你一句!”
今日十分高兴!元三儿这个傻子,竟真信了他随便编的话。回来的时候,已是掌灯十分了。惨白的月光打在了寂静的街道上,不知怎的竟有些凄凉,道不尽的忧伤。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秦久的心情。
一路上,元三儿硬要亲自护送他回来,说是怕他给别人抢了去,真是越想越搞笑,整个镇子只有他这个土匪头子才好那些抢人抢东西的事儿,他居然还有脸说?
侧过头正准备叫住元三儿别往前走了。抬眼间却看到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似惊,似忧,亦或是些莫名的东西,深邃,竟是这般寒冷。
秦久抬起手来,在元三儿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这么专注!”元三儿没有回他,依旧冷冷的看着前方。
“你就送到这吧,我家就在前面了……”
顺着他的目光,秦久缓缓抬手指过去。只是一眼便是一切噩梦的开始。抬起头他缓缓看到,前面火光漫天,人生杂乱,是秦宅!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冲天的大火肆意的烧着,红色火焰在这惨白的月色里,竟显得那么不真实。
妖冶,凄凉,惊恐,莫名的痛楚,一时之间,全涌了上来,秦久吃惊的张着嘴瞪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半天未反应过来。
恍然间,有种涩涩的东西滑到了秦久的嘴里,是泪!原来秦久早已是泪流满面了。他猛地惊醒,撒开腿的往前冲去。他要找他爹,他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宅门前匾额已经燃了起来,摇摇欲坠。就像是随风摇曳的枯叶般,生死边缘奋力挣扎!秦久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的往燃着的大门撞去,只听轰的一声,秦家大门应声倒下,他跌进了燃着熊熊大火的秦宅里。
元三儿在身后大声喊着,“秦久!回来!”
回哪儿去?他的家就在这里,他该回哪儿去?!
秦久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日,他是这样回家的。秦家里到处是火花四起,浓烟滚滚,什么都在烧着,他呛得不停地咳嗽,泪如雨下。
“爹!娘!”
秦久抬起脚,拼命地往里面跑去,刚跑几步却被个东西绊倒了,低头发现原来是个死人,那人背上插了把刀,血从刀口那缓缓的往外流。殷洪的火光里,狰狞,恐怖!秦久吓得大叫,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去。
四周都是火,秦久也分不清方向!焦急,惊恐!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他无措的站在那!百感交集,他胡乱的跑着哭着:“爹,你在哪,我不知道家里是怎么了,好多死人,我怕,爹!”
他跌跌撞撞的跑着,哭的稀里哗啦!伤心欲绝!忽然一双大手紧拉着他,往里面跑去,是元三儿。
元三儿不顾门梁掉下来的危险,一路拉着他,往前跑去。慌乱中秦久再次被绊倒,猛地摔在了几个死去的人身上,他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身下的死人,不停地大叫。血!好多血!
他的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他惊恐的推开那些死人,吓的趴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缩着大哭不已。
元三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低头满是疼惜:“秦久别怕!秦久别怕!有我在!”
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元三儿坚毅的目光,他哭着紧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放开。
几经波折,他们终于来到了爹娘的住处,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呆住了!整座房子已经全都被点着了。m.χIùmЬ.CǒM
“爹!娘!”
他哭着大叫往前冲去,他的爹娘还在里面,那是他的爹娘呀!从小到大一直关心呵护他的亲爹娘啊!他们还在里面!
元三儿从后面使劲的拉着他,他不管,他依旧往前挣扎着,他要救爹娘!
不管生死,他都要救他们!元三儿紧拉着他不放。秦久低头猛地咬了他一口,冲进了火里。
屋里浓烟滚滚,可他依旧清楚的看到,他的爹倒在血泊里,那一瞬他的世界仿佛塌了。
他从没见过他爹那样,他更不会想到日夜呵护他的亲爹会死。
“爹!”
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他泪流满面:“爹,你醒醒,我是久儿呀。爹,你怎么了?”
泪大颗大颗的落在秦之文的脸上,这般绝望。
恍惚中有人抚上秦久的脸颊,“久儿?”
是爹!是爹!
秦久欣喜的看着他,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秦之文没看他的独子,只是看着他身后的元三儿缓缓说道:“秦久……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儿子……我希望我死后……咳咳……你能好好待他……不论你是土匪……还是恶人……我们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望你……日后向善……好好替我照顾他……”
血大口大口的从他嘴里流出,秦久伸出袖子惊恐的去擦他嘴角的血液,可是那血依旧不停地往外涌出,终是擦不干净。
“不!不要这样!”秦久不停地摇头:“不,不要说话,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
爹!你还没有教我使洋人的枪!你还没有给我买前几日看上的那套集子!你不能死!
元三儿俯身跪在秦久的爹面前,伸手拉起秦久的手,怔怔的看着秦之文一字一顿的说道:“秦老爷请放心,从今日起,秦久就是我元三儿的妻子。我定会执子之手,不离不弃。”
秦之文听了也只得流下一行清泪来,“造孽啊!……罢了……你若是能护着他……也罢了,若是护不住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咳咳,衙门的人带头剿匪……说我们家与土匪勾结……快带他走!快走!”
秦久惶恐的瞪着他爹,他要赶他走!他要赶他走!
“不!”
秦久哭着摇头,死命地抱着他:“不,爹,不,我不走,我不走!”
元三儿用力的拖着他往外走,他趴在地上使劲的拽着秦之文的手:“不,我不走,爹,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块,你去哪我去哪!”
你怎么这样狠心!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大声痛哭着,撕心裂肺!
秦之文回握了他一下,“好孩子……你娘不堪受辱投井了……爹要去陪她……你要小心衙门的人……他们这是故意拿我们家开刀……故意加了莫须有的罪名……好敛去我秦家财产……快走吧!好好活下去!”
恍惚中秦久看到一根燃着的大梁,应声落下砸在了秦之文的身上,血溅了他一脸,如此狰狞,他愣在那!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只不过是个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可是那熟悉的温度一再的告诉他,这是真的!
鲜血不停的从秦之文身上涌出,染红了整个地面!他缓缓抬头,目光里有不舍,痛惜,“久儿……爹爹……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听……元公子的话……快……走……”
一语未了,他的手倏地一下松了开来。
“不!不!爹!”
血混着泪一起落下。我不要你这样,爹,我不许你这样,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人留在这世上,你怎么可以这样离我而去啊!
秦久绝望的紧紧抱住那双变凉的手:“你给我起来,爹,你起来呀!爹,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回来,回来。我以后都不跑出去玩了,你要给我说媳妇,我也不拒绝了,我不气你了,甚至前几日的那套集子,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
他趴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可是秦之文却再也听不到了。
一直以来总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他接受不了他家破人亡这件事情,他更接受不了他爹死在他的面前这个事实。
无助,绝望。他就像个溺水的孩子,挣扎着想要抓住最后的稻草,却是什么都没抓到。
这一年,他还未满十五岁。他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世事无常,他只是一个胆胆子很小,怕事,却又喜欢到处闯祸的大少爷。
而一切都来得是那么突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重重的砸在了他稚嫩的双肩上,将他砸的措手不及。他该如何接受?如何面对?
秦久迷迷糊糊的醒了又睡过去,睡了又醒过来,一路颠簸,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他只知道他一直在做梦,而且梦里总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血腥,他每次都看到漫天的大火,殷红的就像是血一样,接着他的亲爹满脸是血的倒在他的面前,而他是那么无能为力,无助无靠。
每每吓得从梦中惊醒,总是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对上元三儿关切的目光。他便会撇过头,迷迷糊糊地靠在元三儿怀里,接着昏睡过去。
秦久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他不相信秦之文会死!他不相信他爹会离他而去!他更不相信,他会撇下他一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他哭着,使劲的抱着秦之文,死活都不肯走。
元三儿硬是把他从秦家扛了出来,他哭着打元三儿,“没死!我爹没死!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回去找他!”
秦久不停地拍打着他,怒气,委屈,无助,溢满心间,泪如雨下,“你这个土匪,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你听见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家也不可能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还未说完元三儿猛地将他放在了地上,使劲的扳过他的肩膀,眸子里竟有些怒气,“秦久,你若执意寻死,我不拦着,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若死了,秦家就没人啦!你忍心看着你爹娘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幽深的眸子里是疼惜,怒气。他顿时止住了哭声,愣在那。呆呆的看着元三儿。
只见他转过身子,伸手指着已经烧的塌陷的秦家,冷冷的说道:“那是秦家!你若是想死!便去吧!”
一句未落,秦久懵了!他愣愣的看着元三儿的背影,他的话顿时让他惊醒过来。对!他说的对!若死了!秦家真的没人了!那么秦家的仇怎么办?那可是灭门之仇啊!
伸手擦过眼泪,他缓缓走到元三儿面前,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跟着你走!”
元三儿盯着他,把手缓缓地伸到了他的面前,一脸正色。
迎上元三儿坚定的目光,他缓缓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他目光坚定的反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是温暖。
那一刻,秦久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和依靠,也是那一刻秦久决定跟着他,不管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他都跟着他,生死随他。
除非哪天他亲口告诉他说‘他厌了’,若真是如此,他便会自己离开,否则这一世,他元三儿休想丢下他一个人。
元三儿带了他回土匪窝,一众小弟远远的看了大当家抱着压寨夫人回来了,都起哄喊着,“拜堂成亲!拜堂成亲!”
秦久抓着元三儿胸前的衣服,抓得紧紧的,眼泪掉了下来。
拜哪门子的堂?堂都没有了,拜个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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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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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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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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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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