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心里大是不服,等他娘转回头来,就忍不住说道:“娘你何苦这样奉承她,倒奉承得她越发骑到你头上来了!这丫头既在你手底下干活,纵有什么不对,也该你来教训,让她来多管闲事!”
吴家的忙道:“快别说这样话,传到她耳里,又得一场闲气受!她毕竟是小王爷的奶娘,连小王爷还要称她一声妈妈呢,我们怎么能够惹得起她!”
洗砚冷笑一声,说道:“就因为吃了她几天奶,小王爷才勉强忍着她,不然,早撵出去了!”
吴家的忙又喝斥不迭,叫他别乱说话。
洗砚撇撇嘴,也就改了口,将手里的纸包递到吴家的的面前,说道:“娘你快来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
吴家的一瞅便道:“你不好好守在书房里,私自跑出来,还带了这些点心,让小王爷知道,恐不妥当!”
“不相干!”洗砚嘻嘻笑着摆一摆手,“我们小王爷心眼儿好,对我们下人个个都好,绝不会为这点子小事不高兴!就可惜有些人不知好歹,把小王爷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洗砚最后两句话自然意有所指,吴家的忙嗔他一眼,说道:“就你话多!”
转身走进窝棚,舀水洗了洗手。
洗砚这才将一块点心递到他娘手上,说道:“娘你尝尝!”
“还是带回去给你爹吃吧!”吴家的说。
“没事,多着呢!”
“你拿出来恁多,不怕小王爷说你?”
“原是小王爷赏给我吃的!”
吴家的这才接过点心,又道:“小王爷待你这样,你更要用心服侍,千万别偷懒!”
“我理会得呢!”洗砚嘻嘻一笑,向着外边斜了一眼睛,压低了声音又问,“娘,那个丫头就是叫贝儿的吧?”
“不是她是谁?”
洗砚啧啧赞道:“果然生得美貌,难怪小王爷要收她为妾!”
吴家的摇了摇头,说道:“可惜这事……!如今她也是苦不堪言,唉!”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好好的姨娘不肯当,偏要来这儿受苦受罪,你说她是不是犯贱!”
吴家的赶忙伸手敲了儿子一下,说道:“说话怎么这么刻薄的?我们一家子要不是遇到小王爷,也不知被人怎么糟践呢!不能刚好些,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就因为这样,我才替小王爷不平!府里的丫头们,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钻到小王爷跟前?能得个姨娘的名分,原是天大的福分,偏偏她拿着小王爷的好心不当回事!”
吴家的忙嘱咐道:“这些闲话跟我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到处论讲!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娘你放心吧,我就是看见她了才想起来!平时,谁理她呢!”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忽听外边有人说道:“怪不得小武说,还真跑到这儿来了!”
吴家母子忙从窝棚里出来,抬头看时,只见来人高大强壮,挺拔威武,正是小王爷。小武笑嘻嘻地随在小王爷身后。
洗砚忙迎了上去,笑道:“小王爷怎么会转到这里来?”
殷烈觑他一眼,说道:“不转到这里,抓不住你!”
洗砚嘻嘻一笑。
吴家的赶紧上前跪倒,说道:“奴才叩见小王爷!”
“罢了罢了!”殷烈摆一摆手,“洗砚,快扶你娘起来,有年纪的人了,不用行这些礼!”
洗砚忙将他娘搀了起来,吴家的见小王爷不时向着旁边瞟两眼,心里早已明白,赶紧地叫道:“贝儿,快过来见过小王爷!”
那贝儿这些日子苦受折磨,归根究底,全是这位小王爷起的头儿,心中实是对他恨到了极点!
便只当没听见吴家的说话,继续蹲在地上用手扯着地里的野草。
吴家的见她不言不动,急得赶忙过去,拖着她起身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快去给小王爷磕头!”
贝儿站定身子,深深吸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来,双眼瞅着殷烈,冷冷清清说道:“小王爷,你命好,生在了富贵人家,我命苦,沦落至此为奴为婢!但,你是人,我也是人,我同样有手有脚有思想有自尊!你要我给你磕头,我为势所迫,只能给你磕!然而,你将我生而为人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对你来说,真的就会感觉特别的安心和舒坦吗?”
殷烈被她说得一愣!
洗砚也是一愣,提心吊胆地瞅瞅贝儿又瞅瞅小王爷。
小武已经跳起身来,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找打了不是?”
殷烈一把将小武抓住,双眼冷冷地注视着贝儿。
贝儿也一眼不眨地直视着他,就像两个人先一次相遇时那样,眼神中仍然充满了倔强和不屈。
很久,殷烈强忍一忍气,一字一字说道:“你说我命好,生在富贵人家,那不错!但我要告诉你,我不单是命好,我还熟读兵书,文武双全,并不靠祖上的福荫过生活!我在战场上屡立战功,身上又有皇上钦赐的功名,你认为我就受不得你的一跪么?”
贝儿用手抿了抿鬓角,嘴角边微微露出一丝清冷笑意。
她本来就生得十分美丽,一旦笑起来,更给她增添了许多妩媚,倒让殷烈看得又是一愣。
“小王爷,您的才华或许能让人佩服和敬仰,然而也仅仅是佩服和敬仰!我靠我的双手生活,不会因为您的伟大就向您摇尾乞怜,更不会向您乞求恩赐!我也许卑贱,可我拥有做人的原则和骨气!在您眼里,我不过是您花钱买进来的奴才,然而对于我来说,我的心,才是我真正的主人!”
殷烈猛地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张如花娇颜,根本没明白她到底是在说什么。
洗砚母子以及小武三人,更是面面相觑,连半句话都没能听懂。
然而这番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话语,被她说得如此铿锵有力,那绝不可能会是一个贫贱村姑能够说得出口。
“你的这些话是从何处听来的?”很久,殷烈问。
贝儿心中一片茫然!
事实上在说这番话之前她并没有多作考虑。
或许是因为满腔愤懑无处倾诉,也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就算不是“任浩”,也一定跟“任浩”长得很像的缘故,就像前一次遇到他时一样,不知不觉间,就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部流露。
然而这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小王爷,居然能够容忍她将这一番在这个世道也许就是大逆不道的话说完,已经让她大觉意外。
“怎么?不会是信口胡诌吧?”殷烈冷笑一声。
贝儿无语。忽而一阵凉风吹过,她身上轻轻地瑟缩了一下。
殷烈见她身上衣衫单薄而破旧,心里一软,便有些不忍之意,冷哼了一声,回头向洗砚小武说道:“我们走吧!”
便当先走向篱笆门,洗砚跟小武忙随后跟上。
将至门口,殷烈回头一望,只见贝儿俏生生地立在风中,眼中神情愈发显得恍惚、迷离、而忧伤,更给她平添了几分楚楚风姿。
殷烈心中一动,勉强转回头来,顺着篱笆墙根,一径去了。
小王爷一走,吴家的见贝儿兀自呆站着出神,走过来在她身上轻轻一推,说道:“看不见了,还瞅什么呢?”
说着不由得“卟哧”一笑。
贝儿猛地回过神来,向着吴家的勉强一笑,又蹲下身来扯草。
吴家的凑到她身边笑道:“这会儿后悔了吧?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不知好歹!小王爷哪一点儿不好?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硬犟着不肯依他!如今他来了,连个头都不肯磕,还说了那么一番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奴才呀主子的!我只知道,小王爷就是我们的主子,别说磕头,就让我们去死,我们做奴才的也不能不死!这都是自古天经地义的事,可到了你嘴里,就是翻来覆去说不明白!”
贝儿实不知跟她说什么好,何况就算说了她也不能理解,苦笑了一下,也不争辩。
吴家的忍不住又道:“瞧这模样,小王爷心里只怕还惦记着你,所以专门跑到菜园子看你来了。你只要点个头,我这就进去跟小王爷说去,说不定仍可以接你进去做姨娘呢!”
贝儿无话可说,停了一停,才道:“大娘,我知道你心肠好,只望我能到好处去,可我……!有些事情我真的无法跟大娘说,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嘛,小王爷家世又好,相貌又好,虽说走出去比人略气盛些,可这也难怪他!放着这样显赫的家世不说,毕竟年纪轻轻就有了一番大作为,搁在谁身上,谁不得意呢?何况小王爷除了有几分年轻气盛,其实心肠最好不过!你不知道,要不是小王爷可怜,我们一家大小早都饿死了!”
吴家的原是个心善之人,便忍不住将小王爷如何看洗砚可怜,掏钱将他买回府里;如何知道他们一家无依无靠,又将洗砚他爹安排去做了账房,连她也留在府里,将这一片菜园子交给她管理。
等等等等和盘托出。末了说道:“不瞒你说,小王爷对我们一家人的恩情天高地厚,慢说给他做奴才,就是做牛做马,我们一家大小也是心甘情愿!”
贝儿听了若有所思,怔怔地一会儿,方道:“他居然有这样好心肠,可为什么……?”
说着停了一停,又低下头去扯草。wWW.ΧìǔΜЬ.CǒΜ
“小王爷当然好心肠!我跟你说,这也就是小王爷,换了其他府里的老爷少爷,被你这样顶撞,早一顿棍子打死了,还能留下你跟他论讲什么主子奴才呢!”吴家的又说。
贝儿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回想从第一次遇到小王爷,直到现在被他强买入府为奴的点点滴滴,这个小王爷所作所为,实是恶多善少。
然而自己屡次直言冲撞,他又并不妄加罪责,反而对自己大逆不道的言论好象还有些回味和思考。
到底他是何性情,是良性未泯,还是狠毒凶恶?
是网开一面,还是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在她身上慢慢施展?
贝儿心中一片凄凉,在这个无法无天的世道里,面对着这样一个喜怒无常阴狠冷酷的小王爷,她该怎样做才能保住她的尊严和人格?
是顺水漂流?还是以死抗争?
(请看第21章《拼死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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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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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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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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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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