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都觉得神思恍惚,贝儿的那番初听起来似乎毫无道理、但细一品味却又隐藏着精辟内涵的话语,尤其是贝儿眼中的恍惚和迷离,以及她俏立在风中的楚楚身影,都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旋往复,驱之不散。
不过这事也并没有困扰他太久。
毕竟内有佩玉鸣鸾两个丫头之美貌并不比那贝儿略差;外有那个小娈童时刻守在他身边陪他厮混解闷儿;又有一群狐朋狗友今日约他赌博斗酒,明日请他狎妓□□。
所谓得意忘形,乐而忘忧,不上一月,又将这事撂在了一边想不起来。
转眼将近十月,天儿愈发冷起来,贝儿歇在窝棚里,晚晚都冷得睡不着。
这天又刮起了北风,窝棚里更冷得象冰窟一样。
幸亏吴家的前几日又给她拿来了两件破棉袄、和一床厚实些的破棉被,贝儿和衣蜷缩在棉被里,心想再过几日,手脚脸面就该冻坏了,然后慢慢地也就冻死了。
到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回去自己的世界?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生身爹娘?
正昏昏沉沉,忽听见柴门声响,便一惊清醒。
她一个人睡在窝棚里,明知不安全,每天晚上都在枕边放了一把菜刀。
便一手先将菜刀抓在手里,一边壮着胆子开口喝问:“谁?”
只见一个黑影一把推开窝棚上的小柴门弯腰钻了进来,叫得一声“小娘子”,便要扑上床来。
贝儿听着隐约像是那钱璜的声音,便咬牙拼尽全力一刀向着那黑影重重砍了上去。
那黑影“哎哟”一叫,直觉肩膀上剧痛钻心,一条胳膊已完全抬不起来。
四周又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一时不敢多待,便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原来此人正是钱璜。
他对贝儿一直贼心不死,只是他的那个岳母大人三天两头跑到菜园子闹一场,倘若再被她抓个现形,更不知闹成什么样子。
因之一直未敢轻举妄动,每日回家只拿着媳妇打骂出气。
勉强忍得一月,实是按捺不住,这晚便趁着饮了几盅黄酒,等到二更时分,悄悄摸进菜园,掰开柴门进去,要行那□□之事。
不料好事未成,反差点儿丢一条膀子在菜园里。当时叫开了王府后门,连滚带爬回到自个儿家里。
他媳妇一见他浑身是血,顿时呼天抢地,将钱嬷嬷也惊动起来,一见这个样子,也是又哭又骂,一边深更半夜地忙叫去请医生。
那贝儿双手紧握菜刀,一时之间哪里还敢再睡?心惊胆战、凄苦悲凉地拥被在床上枯坐一夜,直到天将放亮,才勉强迷糊了一阵。
等到一觉冷醒,天已大亮。
吴家的走进菜园,眼见大冬天的也没什么活计,便嘱咐了贝儿两句话,正要转身回去,忽然一个衣着华贵的婆子领着几个媳妇进来。
吴家的抬头一望,赶紧迎上前去,陪着一脸笑意道:“大娘怎么有闲到这儿来,可是有什么指示?”
那婆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向着在地上搓手跺脚取暖的贝儿斜了一眼睛,问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这么没规矩的?”
吴家的忙道:“进来也才两个多月,原是农村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一边忙回头唤道:“贝儿,快过来见过钱奶奶!”
贝儿看这架势,不知来者是哪一房的主子,明知身处在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世道,一味硬挺不过是自讨苦吃,也只得学着福了一福,口里却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
这婆子自然就是王妃的心腹、也即钱璜之母钱嬷嬷。
昨晚忙乱一夜,钱璜的小命总算没丢。
到今儿一早,趁着钱璜清醒,钱嬷嬷便盘问儿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钱璜坚不吐实,只是寻死觅活一定要娶王府后院子种菜的丫头为妾。
钱嬷嬷丈夫早死,只遗下这个独子与她相依为命,偏是儿子娶妻多年,一直也没能生个一男半女,钱嬷嬷早也有心替他纳个妾室。
这时听说儿子看上了府里一个种菜的丫头,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便满口应承下来。
只是眼看着儿子伤势沉重,虽明知孽子必是没干好事,仍恨那丫头下手太狠,所以今儿一早,便气势汹汹带了几个媳妇子过来菜园找贝儿算账。
钱嬷嬷斜着眼睛向着贝儿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回头跟跟来的几个媳妇道:“你们先出去等着!”
那几个媳妇答应一声,便都出去了。
钱嬷嬷方冷笑道:“既然已经进来几个月,早该学点规矩。今儿是我来还罢了,倘若哪一天到了各房主子面前,你也这样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
贝儿听她这样一说,才明白她也不过是一个略体面的管家婆,心中即感可笑复觉可悲,一时不愿理会,便回身躲进窝棚。
钱嬷嬷大怒,平素连小王爷见了她还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奶奶”,如何能受得一个种菜丫头这般慢待?
吴家的见她脸上变色,赶紧走到跟前,陪着笑说道:“大娘千万不要生气,不值当!这丫头原是小王爷花钱买进来的,谁知她进府之前,曾经大病过一场,将个脑子病坏了,做起事情颠三倒四,全不懂一点人情世故。所以小王爷安排了她在这儿种菜,原是想要给她一些教训。不想这都两个多月了,她也没一点儿长进!前儿小王爷进来,还连个头都不知道磕,恨得小王爷牙痒痒,可明知她脑子不好使,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大娘大人大量,更不要将她放在心上!”
钱嬷嬷脸一沉,冷笑道:“你这话竟是拿小王爷压我来了!她既入了府,凭她再怎么脑子不好使,也不能不讲规矩!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哄得小王爷容让着她几分,便将人人都不放在眼里,我老婆子可不吃这一套!”
吴家的听她这样说,也只好陪着笑不敢再言声。
钱嬷嬷一句话将吴家的呛了回去,心里却不由得暗暗盘算。
她此番前来,原是要将贝儿狠狠责骂一顿,先报了伤子之仇,再论其他。
不想贝儿竟是全没将她放在眼里,倒把她愈发地气怒交迸,便心生毒计:这丫头性子虽倔,相貌却果然生得标致,索性就依着儿子,等将她娶入家门,再慢慢整治。
但听吴家的话里意思,这丫头八成还是小王爷看上的人,她在府里虽然位尊势显,毕竟只是奴才身份,并不能任意胡为。
倒不如从王妃入手,王妃性情和厚,从来不会将她话当面驳回。倘若有王妃做主,小王爷也就无话可说。
钱嬷嬷不过瞬时之间,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便不再多言,冷笑一声,回身领着媳妇子们去了。
她一走,吴家的难免又过来埋怨贝儿,告诉贝儿这女人什么什么来历、如何如何势大等。
贝儿听说这女人竟是钱璜之母,回想她一副飞扬跋扈、气势汹汹的模样,心知她必不肯就此罢休。
一时前思后想,难免又生哀愁,只是在这世上孤苦无依,说无处说,诉无处诉,也只好听天由命罢了。
当晚又是一晚上不敢入睡。
将至二更,北风刮得愈发凛冽,紧接着就扯棉飘絮般下起了大雪。
那窝棚毫不挡风,只把个贝儿冷得簌簌发抖。只好把两件棉衣全都穿在身上,紧裹着两床破旧棉被,苦捱苦熬了一夜。
偏是这一晚小王爷殷烈在书房歇宿,一早醒来,听见外边闹哄哄的,便在床上骂道:“一大早的,在外边胡叫唤什么?”
洗砚应声进来,笑道:“小王爷,外边下雪了,才是今年的第一场,就下得这样厚!”
殷烈“哦”了一声,瞅他一眼睛,道:“你起得倒早!”
洗砚“哧”的一笑。
他刚在外边玩了一阵雪,被屋里的热气一蒸,脸蛋上红红白白,更显得俊俏娇憨。
那殷烈原不是个正经东西,瞅在眼里,由不得心里有些不安分,正想唤洗砚走到床跟前来,忽又想起一事,忙问:“外边是不是很冷?”
“也不是很冷,昨个儿刮北风,倒比今儿还冷些!”
殷烈从床上翻身坐起,说道:“你脸都冻红了,还说不冷?况且屋里发了炭火,你又穿得厚实,外边不知道冷成什么样儿了!”www.xiumb.com
一边说着,就抬腿下床。洗砚忙上前服侍穿衣。
小武刚看见洗砚进到里间,反躲出去了。听见洗砚叫他,才又走回来,也忙进来服侍。
穿好了衣服,洗砚服侍梳了头,小武递上青盐擦了牙,另有小厮捧了水盆进来,服侍洗了手脸。
早饭端上来,也只吃了两口就撂下,只让洗砚跟着,就想走去后院。
回头一想,又停住脚,叫洗砚略等一等,自己先进去内院。
到了他住的院子,左右瞅不见佩玉鸣鸾,唤了一个小丫头来问,那丫头回道:“才刚王妃身边的姐姐来唤,说是王妃要到后院子赏雪景,人多热闹些,所以两位姐姐都跟过去了!”
殷烈摆摆手让小丫头退出去,想想那个叫贝儿的丫头应该跟佩玉的身材差不多,便进去开了佩玉的箱子,从里边翻出一套厚实的棉衣衫裤,找一块蓝布包好。
刚要出门,看见鸣鸾床底下放着一双崭新的麂皮暖靴,也随手拿了,一并包起来,这才拎着出去。
(请看第22章《无奈顺恶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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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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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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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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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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