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虽还有些早,但此刻京城的街道上,早已经有了百姓来往的身影,林立于官道两侧的商铺大多都开了店门,不时地见到里头的小厮伙计跑进跑出的忙碌着,或是听从老板的吩咐,或是搬送整理货物。
而宽阔干净的青石砖道路上,行人小贩们也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或是身穿粗布褐衣,肩挑着木柴正送往酒楼贩卖的农夫,或是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手垮竹编篮子上街采购的妇人,不时间,也有几辆官家车马从各处行驶而来,要去宫里参加早朝会议的官吏。
春风楼二楼的雅间内,一个身着宝蓝底菖蒲纹杭绸锦袍,身形修长的少年,他眉如泼墨下的山峦一般,眸似盛满星月,他姿态懒散的坐在梨花木的案几前,手撑着下巴,透过窗棂,看向楼外的景色。
“小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你这身子才刚好,就偷偷溜了出来,要让夫人和老夫人知道了,她们肯定会不高兴的。”跟在他身旁的小厮长夏皱着眉头,纠结了半晌,他试着出声劝道。
“你怎么这么絮叨!”从少年的声音里能听出他心里有些不耐烦。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小爷我好不容易才从府里逃出来......再过几日,就又要去书院读书了,不趁着我这几日有功夫好好玩耍一下,也太对不起我生得这场病了。”
听了话,长夏蹙着眉头想了想,片刻之后,他小声道:“.......那小的还是跟着少爷吧。”
手慵懒撑着下颌的锦衣少年,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李昀淮转过头,看向他身旁的长夏,提高了声道:“对了,我掉进湖里的事情,你把嘴给我闭紧,不许告诉任何人!”
“嗯,小的知道了。”
“那要是哪日恰巧遇见了郑良君和谢临江,他们若要是向你打听我,问这几日我怎么没去书院,你怎么回答?”李昀淮随口问了他一句,郑良君和谢临江俩人是和他交情最好的两个朋友,到时候若从他口中听不到想要的回答,肯定会转战去问他的小厮长夏。
他在京城圈子里的名声虽然已经挺烂了,但他还是很要面子的,若要叫别人知道,他是因为翻/墙身手不利掉进湖中,那就太跌份了。
“到时候小的就说......”长夏说到这里,拖长了声音,他垂下眼眸,稍稍想了下,道:“少爷身子受了风寒,郎中嘱咐要在家多调养几日,所以才没去书院。”
听了这回答,李昀淮头轻轻点了点,道:“嗯,这个差不多......记住你的这回答,到时候别答错了。”李昀淮又一次叮嘱了他道。
“明白了,少爷。”
小厮长夏的话音才将落下,雅间的浮雕海棠图案的槅门被轻轻叩响了几下,片刻之后,就听到从门外传来春风楼伙计的声音,“淮少爷,您点的茶点已经备好了。”
李昀淮是春风楼里的常客,楼中的大多伙计都认识他,遂便直接唤了他“淮少爷”。琇書蛧
“进来吧。”听了话,李昀淮抬起头来,看向槅门的方向朗声说道。
“是。”双手端着乌木托盘的青衣伙计,在得了雅间客官的应声后,轻轻推门而入。
年轻伙计将乌木托盘上搁置的一杯银山雪芽茶,一碟酥脆花生,一瓷碗牛乳煮粥,依次摆放在梨花木的案几上,随后笑着道:“淮少爷您要的茶点都已放置在这儿,请您慢慢享用。”
青衣伙计微微垂了身子,语气恭敬的将话说完,之后便轻轻的从雅间中退了出去。
就在这同一时刻,一辆刻着平阳侯府的车马哒哒的从北街行驶而来。
清晨的和风吹拂着秋香色细布帘子轻轻卷起,透着帘子缝隙,可见车马里头端坐着一位少女。
但实际上,车里却有一男一女两人,男子是平阳侯府的世子姜旭,而少女便是那日在国公府落水主角之一的,平阳侯府的二小姐姜梨。
马车里面很宽松,东西一侧,各设着一张黄花梨的长凳,地面还铺着宝蓝色绣缠枝纹的软缎,紫檀木的车壁一角,整齐堆放着三四本书册,应是姜旭昨夜从翰林院带回来的。
端坐在车内的两人,虽为亲生兄妹,却是相顾无言。
往日在扬州的时候,都是姜梨主动亲近于他,因为是同母所生,所以她对姜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依赖和欢喜之感,而有了前世的经历,再加上昨夜他在书房说的那些话后,姜梨心里也已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希冀和期待了,或许她同姜旭的关系就只能如此了。
车马内的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互不打扰。
坐的久了,姜梨觉着后背有些酸累,她微微歪了歪身子,随意的将后背靠在紫檀木的车壁上,手执书册阅览的青年见了,他薄唇张了张,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姜梨索性不想理睬他,直接便轻轻闭上了眼眸。
或是昨夜的灯火太过黯淡,姜旭都没有好好的看过眼前的这妹妹,少女今日穿了一身胭脂色缂丝褙子,藕荷色的挑线长裙,因着受了风寒的身子才好,今日临离开时,她的一个好似叫珊瑚的侍女,给她细细披上了一件月白羽缎斗篷,斗篷的兜帽很大,裹着少女的小脸衬得更加小巧了几分。
今日的天气很好,外头暖融融的日光透着秋香色的帘子,一团一团的洒落在少女的脸颊上,仿若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姜旭看她细长的睫毛,似蝴蝶振翅般轻轻颤了几下,说不出的岁月静好之感。
不知何时,她肩上的披风微微松垮了下来,轻搭在少女削瘦的左肩上,握着书卷的姜旭见着,他指尖轻轻动了动。
青年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眼前人的斗篷披好,却见闭着眼眸的少女纤手抬起,自觉轻轻拢了拢落在肩侧的斗篷,少女纤手举止间,她软软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段纤嫩的手腕,似玉般莹白。
但是,昨夜里她戴在腕间的翡翠玉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蓝碧玺的手串,做工更加精致,款式也更加精美。
姜旭目光从少女手腕戴着的蓝碧玺手串淡淡扫过时,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或是羞怯,或是尴尬,抑或是别的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少女纤手将落在肩边的斗篷拢好了后,很快便将手垂在膝上,收拢于袖间,青年的思绪却还是停留在他看到那蓝碧玺手串的那瞬间,感觉到心里生出的那种莫名情绪,青年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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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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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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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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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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