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回来的......”正收拾整理房中事务的小桐,见着小姐和珊瑚都回了屋子来,有些没忍住问道,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珊瑚的一声轻咳打断。
听到这声轻咳后,侍女小桐下意识抬眸,她瞥了眼跟在姜梨身后的珊瑚,意识到是她的提醒,小桐很快抿住了嘴,没再继续询问下去。
“我没事,你们俩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姜梨知道小桐她们二人心里担心自己,便轻轻出声说道。
她的话音将将落下,槅门被屋外来的人轻轻叩响。
“二小姐,世子回来了,他让小的过来请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听到了,我们家小姐稍稍收拾一下,待会儿便去。”珊瑚在得了姜梨眼里的示意后,随后便提高了些声回道。
听了屋外那人的话后,小桐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
刚才小姐不是已经去了世子那儿吗?
怎么才这会儿功夫......世子又派了人过来?难道她们刚才没去正堂?
她有些想问珊瑚,刚才她们俩去了哪里,但又想到珊瑚不久前的提醒,小桐便忍了忍,没有开口询问。
“小姐......你怎么办?”珊瑚想起在正堂窗扇外偷听到的话,她心里不由又生出了几分担忧,若是在扬州,她们还能向姜梨的外祖母林老太太求助,但她们如今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根本一点儿都帮不上小姐。
姜梨抬眸看向身旁的珊瑚,她微抿嘴唇,淡淡一笑道:“都说了没事,你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平阳侯府的姑娘......即便是为了平阳侯府的声誉着想,他们也会好好的将这事办好。”
“嗯。”珊瑚想了下姜梨的话,觉着有道理,便轻轻点了点头。
***
就在这同一时刻,皇宫的御书房内,有一男子端坐在紫檀木长案前,手执朱笔,一页一页的批阅着标注了朱红标记的奏折。
这男子便是当今的圣上,楚政。
长案上,烛火静静的燃烧,火光落在案几上堆叠的一大垛奏折上,打下一片光影。
御书房外,侍卫林立,他们身穿盔甲,手执长|枪,身姿挺直的守在门外,戌时过后,这一批的侍卫撤走之后,又来了一批新的侍卫静守在门外。
就在侍卫换岗轮值的间隙,一身形婀娜,容貌绝美的女子撑着贵妃车撵而来。
皎洁月色下,她姿态慵懒的靠在车撵上,轻搭在车辇一侧的纤手葱白如玉,微微仰首间,她的一双美目双瞳剪水,脖颈修长纤细。
车辇过了宫里的甬道后,随后便转角行经一旁的青石小径,直到行至御书房的侧门处,车辇上的女子才在侍女的挽扶下,缓缓地走了下来。
这衣衫华贵,容貌绝美的女子,便是贵妃沈玥,也是当今圣上楚政最为宠爱的一个女人。
她虽十分得宠,但可惜的是,她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除却十余年前,她和亲初至大靖时,曾生下过一个公主外,便再也无所出。或是贵妃子女亲缘福薄,那个小公主生下后没多久,便患病夭折,自此之后的十来年,贵妃便再也没有过孩子。
沈玥轻轻从侧门走进了御书房中,只见楚政身姿端直的坐在紫檀木长案前,神色颇是认真的处理着手中的事务,沈玥目光微微一转,却见案头上堆叠的满满的还未处理的奏折,她不由心中冷冷一笑。
朝堂中很多事情,楚政都是交给重臣负责,只每隔一段时间,他才稍稍的浏览检查下,看问题处理和解决的大概情况,而具体是怎么完成的,楚政却很少过问。
看来今日,又是到了他简单阅览奏折的时候了。
侧身看向跟着她的几个侍女,沈玥轻轻摆了摆手,让她们悄悄退下,在来御书房见楚政前,沈玥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上衣穿着一身月白底宝瓶纹样的妆花褙子,下身搭配了条墨绿色芙蓉满开的羽纱长裙,因着来的一路上寒冷,她的肩上披着一件棕红斗笠羽缎斗篷。xiumb.com
进了御书房中,温度暖如春日,披着斗篷御寒的沈玥,此刻却觉着有些微微的热了。
她抬眸看向红漆廊柱旁挂着幔帐的银勾,沈玥不知想到什么,她脚步盈盈的走向大红廊柱旁,纤手抬起,轻轻扯下幔帐,只见挂在银勾上的秋香色幔帐,如水一般轻轻的垂落下来。
端坐在案前的那人,早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男子却只嘴角微微一弯,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等着身后美人一步一步的靠近。
没一会儿之后,两只莹白的玉臂轻轻勾缠住男人的脖颈,柔声道:“阿政,你好坏,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结果,我过来了,你却一心只忙着处理政务,也不看我一眼。”
沈玥的年纪虽已不是十多岁的少女了,但她身上却有着年少女子没有的韵味。
陪伴了他这么多年,沈玥早已经熟知了楚政的心思,在外人朝臣跟前一副冷若冰霜的圣上,在她跟前,却整个一天翻地覆的变化。
听了沈玥的佯怒的话后,阅看奏折的男子,修长大手轻轻抬起,一下子便抓住了身后人的纤手,楚政一手稍稍用力一扯,女子便倒在了男人的怀中,“穿的这么单薄,玥儿,你不冷吗?”
女子的一身御寒冬装却不知何时,已经一一的褪了下来,潋滟烛光落在女子的面庞上,素齿朱唇,星眸轻嗔,她浅笑着垂首,青丝掩着的脖颈微微露出,白皙如玉。
“阿政,我这样穿......你不喜欢吗?”女人的声音酥酥柔柔的,落在人的耳中,浑身不由得一阵战栗。
“玥儿......这些,你都是和谁学的,我真快溺死在你的温柔之中了。”和十多年前的沈玥相比,眼前的女人,实在变化太大,但不管是哪一种的她,楚政都欢喜她至极。
听了话,沈玥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浅浅笑着道:“阿政喜欢就好。”坐在楚政怀中的女子,她一面双眸深情的看向眼前的男子,一面纤手轻轻抬起,又缓又慢的轻轻解开男人腰间的玉质革带。
注意到沈玥的动作后,男人的大手制止了女人的小手,声线不知觉间低沉了下来,“玥儿,你可知道这是哪儿?”
“这,我自然知道......可我只想让阿政开心啊,玥儿这般举止,阿政不喜欢吗?”沈玥一面说着,她的另一只纤手沿着腰带的方向,渐渐往下抚摸而去。
“玥儿,你可是你自己主动招惹我的。”
男人大手一掀,将女子轻放在了身前的紫檀木长案上,案头摆放的尽是奏折,案尾只空了些位置,刚好让女子伏趴于上。
“啊......”
因受了惊吓,沈玥嘴里忍不住差点倾泄出声,楚政的修长手指抵在她的丁香软腭上,瞬时便止住了她的轻呼。
侍卫静守在御书房外,途中,除却听到一下似有重物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后,便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声音。
而御书房内的画面,却似如遭了贼般,紫檀木长案上堆叠整齐的奏折,如今已是乱作一团,地面上,还可见一条做工精美的玉质革带,还有女人的红纱薄衫,鸳鸯戏水的肚兜......男子女子的衣衫,一件件的,散落在地。
漫漫垂帘后,隐隐能听到从里面传出女子的轻轻喘息,那轻轻的喘息声,仿若带着说不出的疲累。
***
而这一边的英国公府,在听了姜旭派人来邀她谈话后,姜梨随后便起身缓缓行至他的书房外。
姜旭守在门口的小厮,在见她来了后,随即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二小姐。”
“嗯。”姜梨低低的应了一声。
“阿梨,进来吧!”似是听到了槅门外的动静,他们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书房里的男子轻轻出声道。
听了话,姜梨纤手抬起,只听“吱呀”一声,少女轻轻推开了槅门,姜梨随后便慢慢的走了进去。
前世的时候,她也曾来过这间书房,只是,那时候的她内心自卑怯懦,因为才来京城不久,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熟悉,她心里存着几分说不出的惶恐。
因而,前世的她在进了姜旭的书房后,姜梨记得自己一直都微微垂着脑袋,不敢四处打量,更何况,她知道大哥唤她过来,便是为了处理前些日在宴会上的落水一事。
那时候的姜梨,她满心都觉着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才会造成这般的局面,所以,她在大哥姜旭的书房中,一直都没敢抬起眉眼。
思绪起前世之事,姜梨突然有些好奇,她好奇那时候,她的大哥姜旭到底是用怎样的眼神来看她的。
有了前世的经历,姜梨在人前不再表现的羞怯畏缩。
端坐在案前的俊朗青年,在听了槅门被推开的声音后,他便抬起头朝着她这边看来,姜梨神色平静的走进书房,她步伐缓慢,却不见一点怯懦胆小,火光落在少女的脸颊上,只见她的一双眼眸似清泉般澄澈。
往日里,每每见着他时,姜梨眼里的欢喜和小心翼翼,此刻却不见了半分踪影,和往日的姜梨相比,姜旭明显感觉到眼前少女的改变,想到这儿,他不由轻蹙起眉头......
姜旭上一回见她,还是在半年之前,眼前的这妹妹,她从小便被养在外祖母的身旁。每到舅舅舅妈,还有外祖母的生辰之际,身为侄儿和外孙的他,都会前往扬州来看一看他们,也看看在扬州长大的妹妹姜梨。
从见到小姜梨的一眼开始,姜旭便知道,她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
姜旭每一次带着礼物来看她的时候,她眼里的欢喜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和他在京城的那个妹妹一点都不像,姜梨她很容易满足,一件简简单单的小礼物,便就让她欢喜不已。
而在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姜烟雨,却总会各种挑剔着,因而每次送烟雨礼物时,姜旭都要精挑细选一番。
便是从这小小的细节之中,姜旭便知道,姜梨是个性子很好的姑娘,随着她的慢慢成长,她的行事举止也更加的沉稳成熟,而十三岁的姜烟雨,在人际往来方面却还稚嫩的很。
还有的便是,他从小便很是疼爱姜烟雨,姜烟雨的性子虽有些骄纵,但却极是黏他,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时日久了,他便也更为疼爱这个黏人的妹妹。
所以,尽管知道这事是姜烟雨的错,但瞧着她伤心哭泣落泪,姜旭颇为于心不忍。
“哥哥。”走进书房,看着烛火映照下的姜旭,姜梨规规矩矩的唤了眼前人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疏离。
“你来啦......早些时候,我便收到父亲传来的消息,说你前些时候,就已经回来了,只是我手上正有事要忙碌,所以一直不得空回来看你。”姜旭说着,便将手中拿着的湘妃竹毛笔轻轻放下,垂手搁在了紫檀木案几上的青瓷笔山上。
紧接着,便又瞧他缓缓起身,行至身后的紫檀木博古架上,他背着身,身形修长挺拔,姜梨看他抬起手来,从博古架的一格木架上,取下一只绣着莲花蜻蜓纹样的荷包。
姜梨看着他转过身来,放柔了声音对她道:“没有早些回来看你,这个礼物,就当是哥哥给你赔罪了......你打开荷包,看看里面的饰品,喜不喜欢?”青年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给人一种很信赖的感觉。
过了这么久,姜梨以为早已经忘了这段记忆,如今再次听了眼前人说的这话后,她的心境却再不似从前。
前世的她,便是再听到姜旭的这段话后,深深觉着能得到哥哥的关心,就已经心满意足,因而之后又听了姜旭的一些话后,姜梨选择了退让一步,说那日的意外是自己因被台阶绊倒,才失手将许小姐推入湖中。
瞧着姜旭将荷包递到自己的手上,姜梨很快收回了思绪,她纤白的手指轻轻触摸了下,便知道,和前世一样,姜旭送她的是一只样式简简单单,但成色很是不错的翡翠玉镯。
事实上,在扬州长大的姜梨,早已见识和拥有过不少名贵稀罕的首饰,姜旭送她的这只玉镯,顶多算的上尚可,但因为是哥哥亲手为她挑选的,所以她心里才颇为珍惜欢喜的很。
但到了后来,姜梨才知道,这只玉镯,不过是他在春风楼和沈朝谈话时,吩咐身边的侍从替他在宝月楼里挑买的。
而姜旭会想着送她这只翡翠玉镯,约莫,也只是想让接下来的谈话变得更顺利一些吧。
姜梨手中握着荷包,在姜旭的目光下,慢慢的将荷包解开,她纤手从里面掏出了一只翡翠玉镯,对着烛光,姜梨细细的看着手中的玉镯,面上不禁露出盈盈一笑,“谢谢哥哥,阿梨很喜欢。”
姜梨一面说着,一面将翡翠玉镯套在了手腕上,她举起手腕轻轻晃动,少女的衣袖微微滑落,只见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翡翠玉镯轻轻摇晃,少女仿若得了什么好东西一般,面上很是欢喜道:“哥哥,你看,我戴着这个玉镯好不好看?”
瞧着她欢喜询问他的模样,姜旭不由微微一愣,他记忆中的姜梨,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绝不会在收了他的礼物后,露出这般巧笑嫣然,娇俏不已的模样。
姜旭看着眼前面上盈盈浅笑的少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顿了顿,才笑着回了一声“好看。”
不过半年不见,姜旭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妹妹竟然改变这般大,看着她性子的改变,姜旭心里是有些为她感到高兴的,若是姜梨的性子能变得更活泼一些,日后便能更快更好的适应京城生活,也能交到更多的朋友。
但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姜烟雨伤心落泪的画面。
想到这里,姜旭心里又有些疑惑了,他不知道,姜梨的变化会不会给姜烟雨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此刻之所以将姜梨叫到书房,便是想要处理好姜烟雨惹出的这场祸事,姜旭心里原本的十足把握,但在现下见了姜梨后,姜旭心里也不敢那般的确定了。
“嗯,阿梨也觉着很好看。”披着斗篷的少女依然浅笑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来,她轻声问道:“哥哥,你让人唤我过来,是想和我说什么事吗?”
瞧着姜旭神色间有些犹豫的样子,姜梨又接着道:“是不是和前几日落水事情有关......我从那日落水后,一直高烧,到了今日晚上才好了些,所以外面的事情,我一直都不大知道。哥哥,这事现在怎么样了?”
“阿梨,这些你先别管......你可还知道,你和许小姐是这么落入湖中的吗?”看着眼前少女目光清澈的样子,姜旭想了想,轻声询问。
听了话,姜梨微微垂下了眼眸,似真的在回想当日发生的事情,片刻之后,她轻声回道:“我记得当时自己就走在许小姐身后一点点,我正想走快些,想要跟上她的脚步,却不知是谁用力撞了下我的后背,我一下子没有稳住脚步,便往身前的许沁身上倒去,接着我们俩人就掉进了湖水之中......”
“当时有哪些人在场?你可还有印象?”
“出事的前一刻,我让我的侍女小桐离开了,沈朝,许小姐的侍女......哦,对了,还有三妹妹也在场,我当时会过去那儿,也是因为三妹妹的缘故,她同许小姐似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姜梨一面回想着当时的场面,一面徐徐出声说道。
仿若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一般,语气很是惊讶道:“哥哥,会不会是三妹厌恶许小姐,所以才会推我去撞她......”
“阿梨,我问了烟雨,她说是她不小心被台阶绊倒,才会撞到了你身上。”听到姜梨口中说出的猜想,青年的眉心不由微微一跳,同姜梨说话的语气蓦然变得冷淡了下来,“以后这种话,不能胡说,一不小心就会毁了一个人的。”
“哦,阿梨知道了,这些话,我也只会在哥哥跟前说。”
意识到自己对姜梨说话的语气有些冷淡,姜旭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柔声道:“刚刚我是被你的话给惊着了,阿梨,你不要介意。”
姜梨只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回道:“你是我哥哥,阿梨有什么好介意的,有时候我惹外祖母不高兴了,她也会这般生气的,但很快气就会消了,就和哥哥现在一样。”
“你不介意便好......”
瞧着姜旭欲言又止的样子,姜梨笑着问道:“哥哥可是还有话要同我说?”
“阿梨,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听了之后,可不可以先不要生气?”
“哥哥......你想要说什么?”听了这话,姜梨面上的笑意轻轻僵住,她目光愣愣的看向他,随后垂下眼眸,轻声问道。
姜旭低眸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少女,瞧着在他说了前一句话后,眼前的少女面上笑意逐渐褪去,瞧着她轻轻垂下了眼眸,同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又变得有些疏远了,他的这个二妹,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敏感,他甚至还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对方就已经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他和姜梨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并不多......难道,是因为一母同胞的缘故,所以才会多了几分别人没有的心有灵犀么?
对于眼前的这个妹妹,姜旭自然也是欢喜,但同自幼在他身边,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三妹妹相比,姜旭心里更为偏爱的,却还是同父异母的三妹妹烟雨。
只思绪犹豫了片刻,姜旭最终还是将他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阿梨,你多少应该知道,许沁前日落水,太常寺卿许家希望咱们能给个说法,前几日,因着你身子受了风寒,许府便将此事推迟了三日。”
“明日便就是许府给的期限的最后一日了。我从沈朝那里知道,你虽才回京,但许家小姐对你的印象很不错,而烟雨当时却和许沁生出了些间隙......”
“哥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我想让我明日去许府登门道歉吧。”姜梨语气意味深长的突然开口,打断了姜旭还未说完的话,“其实,哥哥若是想让我顶罪,直接说便是了,何必要跟我拐弯抹角这么久?”
瞧着姜梨的反应,姜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姜梨口中说到这些,的确都是事实。
只是,他以为姜梨会语气颇为委屈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帮助她,为什么不为她说话,却要帮另一个血缘关系更为疏远的妹妹说话,姜旭也早已备好了各种理由和她解释,告诉她这样做,能更好的维护侯府的声誉,能对府里的姑娘产生的伤害更少一些......
他早前备好的理由和话语,多的甚至能装满一大箩筐。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看起来温柔文静,柔柔弱弱的二妹,开口的言辞竟会这般直接和犀利。
眼前少女的话就这么一出口,让姜旭事前准备好的那些言辞,一下子便没了任何的意义和作用。
“你......除了这个,你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见着姜梨这般直接说出口,姜旭也不再拐弯抹角。
听了这话,姜梨轻轻笑了一笑,她缓缓出声道:“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件事本就是三妹惹出的,你为何要问我该怎么解决......你现在该要问的人,不应该是你的好妹妹姜烟雨吗?”
“阿梨,现在不是该你闹性子的时候.......你也知道,许沁同烟雨的关系不好,若她说自己是无意的,许小姐肯相信吗?但若推她下去的人是你,结果就会不一样了,许小姐定会相信你,因为除了意外,你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做出这种举动来。阿梨,你细细的想一下,想一下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听着姜旭的话语,瞧着姜旭的举动,姜梨心里便什么都看清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的这个好哥哥,是指定要帮着三妹姜烟雨了。
若是前世的她,在知道姜旭的内心真正想护着的人是谁时,她大概会很委屈和伤心,而此时此刻,姜梨却只觉着很可笑,她在心中冷笑了片刻后,便让自己从情绪中抽身出来。
既然事情已然既定,以她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反抗不得,即使真的反抗了,得到一时舒畅,而等到此事翻篇之后,她在府里的日子只会变得更加难熬。
如今的她,只能选择隐忍,却又不能似前世一般,什么都不作为,既然她要帮姜烟雨顶罪,那她便不应该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姜梨很快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嗯,听哥哥这么一说,仿佛还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那阿梨为自己刚才的言行向哥哥道歉了,希望哥哥不要介意,刚才都怪阿梨太冲动了,还没弄明白哥哥心里的想法,就什么气话都说了出来。”
“没事,只要你能想明白就好。”姜梨情绪的前后巨差变化,让姜旭心中颇为惊讶。
在姜梨说了言辞那般犀利的话语后,姜旭以为她不会那么快就能想通,却没有料到,只在自己说了短短的一段话后,姜梨能那么快的改变了想法。
既然她能明白,能接受他提出的建议,姜旭自然也不再同她争论。
而刚才,发生在姜梨身上情绪波动巨大的事情,姜旭只以为是因为她人才来京城,有些不大适应罢了,也或是因为觉着太生气了,所以才会一时间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又想到,她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而现在又遇到了这种事,姜旭心里多少有些心疼于她,他顿了顿,开口道:“阿梨,等到这件事过后,你想要什么礼物,哥哥都会想法子买来送给你。”
“嗯,哥哥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那是自然。”知道姜梨在这事上受了委屈,姜旭自然是想在物质上,多多的补偿于她。
“既然咱们已经谈好了,阿梨看现在的时辰已经很晚了,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房了。”
见事情差不多已经谈妥,姜旭轻轻的回了一声“好。”
姜梨面上带笑着慢慢的走出了书房,侍女珊瑚忙上前走到她的身旁,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的,珊瑚本来被吩咐过不用前来,但瞧着天突然下起了雨来,小姐又还没回来,便手拿起靠在墙边的竹柄油纸伞,脚步匆匆的往世子书房这边赶来。
“珊瑚,你来了啊!”
“嗯,下雨了,奴婢担心你被雨淋着,便拿了伞过来......”
侍女珊瑚手撑开油纸伞,将大半的伞面遮于姜梨的头顶上,主仆两人下了台阶之后,沿着鹅卵石小径穿过角门,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途径后花园的荷花池之时,只听“咚”的轻轻一声,一只翡翠玉镯掉落湖中,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弄丢了?”淅淅沥沥的雨落声中,珊瑚听到这一低低声响,她担心是小姐丢了东西,便轻轻出声提醒道。
“嗯......只是一样没用的东西罢了,丢了便丢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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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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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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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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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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