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易南却脚步不停,只将她阻拦的身子拨开一旁,不过几步便进了内室,一眼便瞧见坐在窗边,神色不太好的沈京兰。
沈京兰已经听见动静,知道缨穗没能拦住他,心下正烦躁,抬眼之间见他已经进来,眉头狠蹙着,立即垂下眼眸。
齐易南察觉到她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冷意,眼神疑惑的眯了下,上前的步子也渐渐缓了:“你怎么了,脸色很差,是今日吐的厉害吗?”
“没事。”语气有些僵硬,眼睛也不抬起来看他,反而将脸侧了过去。
齐易南不知是为什么,她今日这般冷漠,但看着她不太好的脸色,还是耐着性子又道:“明日还是请沈医官来给你瞧瞧吧。”
心里一郁结烦躁,沈京兰呼吸就有些不畅,狠蹙着眉头,用掌心压着胸口,压抑着那欲作呕的感觉。
齐易南见她这样,面虽冷,却还是走到她身侧,抬手想给她轻拍拍背。
可就在他手想要落在沈京兰背上的那一刻,沈京兰忽然转过身,抬手便将他的手推开,眼神更满是怒意和抵触!
他的手,一下便僵在身侧,浑身的气息都冷了,凝了。
连说出口的话,都透着一股深切的凉意:“世子妃,我需要一个解释!”
沈京兰死死咬着唇,她不想到这一步的,但是她控制不住,她只要一想到眼前自己的丈夫,为了那么一个女人,砍下了另一个男人的头颅,她就觉得失望,痛苦,烦躁,不想见到他!
她本打算忍着,晾着他,等他离开,她冷静几天,到时候对于他的这种失望烦躁心情会稍减一些,可是他却偏偏来!
还想碰她?
她忍不了,深深的吸一口气,抬眸看着冷冷站定的他,唇狠颤着,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杀了那寡妇的男人,却问不出口。因为她知道,一旦问了这个话,得到了他的亲口回答。那以后,对他,她就永远做不到平心对待了。
她的丈夫啊,哪怕她对他做不到坦诚,做不到心有灵犀。可也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正直忠义,没有污点的男人,能和他相敬如宾的过下去。
可如今,她眼里的丈夫,却是一个会为了残花败柳而色令智昏,草菅人命的残忍龌龊之徒!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可知若这件事被旁人知道,往御案上了折子,到时候必定满府声名尽毁,这叫她怎么平心静气的对待他?
齐易南看着她,等着,最终一句话也没等到。
似是失望,又似心凉的垂眸笑了下,他便不再说什么,抬步走了。
沈京兰亦紧紧的闭上眼,伏在桌上,久久无声。
出来泰兰苑,他抬眸望着满天繁星,忽然想到了长海边的夜景。
星辉比京城更繁盛,闪耀,目光望向那轮弯月时,想着自己如今年纪已成家立业,正妻端庄大方,妾室也几人,本该正是悠然惬意的,可为何只觉心凉。
微叹着气,他摇头一苦笑,走到了庭院中,看着左右几处小院子,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来到了岁宁院。
在她身边,总能让他觉得轻松些……
待到厅中,青云正好从内室出来,见他来了,眼神一顿上前去,小声说:“世子爷,今日世子妃唤了姑娘过去,姑娘在世子妃院中……站了一个半时辰……”
齐易南闻言,瞳孔微缩:“她们可说了什么?”
青云摇摇头:“姑娘没说。”
他俊眉轻蹙,摆手让她退下,进了内室。
江宁正在看书,似乎是嫌热,长发盘在头顶,用银白色的布条束着,垂眸看书的样子,像个柔弱的书生。看这样子与寻常无异,似乎并未因下午的事情而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他缓步上前去,江宁见他来了,柔柔一笑。
“听青云说,世子妃午后叫你过去,站了许久。”
江宁看着他略有不展的眉头,缓缓放下了书,轻声道:“我没事,不过是晒一晒罢了,我身子康健受得住。不过若是下一次世子妃再要送我些什么,我还是不拒绝了呵呵……”
齐易南无奈一笑,抬眸深看着她问:“你们可说了什么?”
江宁点头,“原以为世子妃是要问屏风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她是问我……元良是怎么死的……”她说着,悄悄观察着齐易南的表情,果然见他眉心蹙起,便无奈道:“她问我元良死因,可我并不想告诉她,便只说死因不明,或许是得罪人了。”
“但我觉得,她好像猜到了……因为她说,这件事她以后不会再问,也叫我不要再提。”
齐易南闻言,摇头一笑,满是无奈:“难怪……”
江宁蹙眉轻问:“难怪什么?”
“难怪她今日,对我十分嫌恶。”齐易南说着,目光深邃起,是发现他,并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种清风霁月之人,所以失望了是吗?
江宁感觉到他有些不对的情绪,也有些不安,伸手过去拉着他的手,眼光颤颤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她那么说,我该骗骗她的……”
齐易南摇摇头,看着她不安的眼神,安抚一笑:“你想多了,她可不好骗。她既然问你就是因为对此有疑,若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她自会想办法再去查证,结果最终都会这样,你不必自责,她说了以后不会再问,你只安心就是。”
江宁轻叹着:“可她生你气了……”
齐易南抬手扶额:“过两日,她会消气的。”
沉默片刻,江宁准备唤青云给他备水时,青云进了内室,看着齐易南道:“世子爷,姚小娘身边的喜儿姑娘来了,有话要传。”
齐易南嗯了一声,江宁也坐的离他远了一些。
片刻后,喜儿进来,高兴的看着齐易南说:“奴婢见过世子爷,奴婢是来传小娘的话,咱们大小姐会叫父亲了,想请世子爷过去呢。”
想到女儿,齐易南的眉目柔和了些,笑笑便起身,看着江宁道:“我去看悠宁,你歇吧。”
江宁笑着点头,看着他走出去,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落。
世子妃,这是何必呢,想知道真相的是她,知道了以后受不了生气的也是她……
江宁轻叹口气,揉了揉鬓角,想着若是他们夫妻因为这件事起了嫌隙,世子妃倒不会一直气齐易南,肯定是一定会恨透自己的吧。
翌日清晨,齐易南刚回到闲云院,严羽便迎了上前。
“世子爷,今早得到的消息,怀王府的账房明日启程去怀王封地,估计是要清查封地账务,咱们要不要……”
齐易南闻言,冷然一笑:“咱们也该收拢个可靠的内应了。传话给谢铭,准备人手,一刻钟后出城!”
“是!”
齐易南匆匆用了早饭,临出门时庆云道:“世子爷,今日是夫人生辰,您可记得要早些回来啊。”
齐易南摆摆手,示意他没忘。
国公夫人生辰,京中交情颇深的即便是今年并未下帖请客,也照旧会差人送来生辰礼。前院管家忙的脚不沾地,内宅里也来了不少亲眷,官年和亲自陪着,沈京兰身为儿媳,即便是有孕在身,今日也是不能不去的。
内室,沈京兰看着镜子里装扮完毕的自己,起身到了厅中,看着桌上准备的生辰礼,问缨穗:“柳柳回来了吗?”
缨穗摇头:“还未。”
沈京兰便坐在桌边等着,不久后柳柳进门来,擦擦鼻尖上的汗水,说:“世子妃,主院那边夫人的娘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奴婢也去细看了,送来的那些礼并无与您相似的。”
沈京兰这才放心,虽不是整岁生辰,可礼物也是要好好送的,若是送的与旁人一样,那可就是她这个儿媳不会做人了。
“带上东西,走吧。”
天气热,柳柳抱着礼物走在后面,缨穗打着伞跟在沈京兰身侧。
沈京兰今日一身淡金色长裙,头上的发饰也很优雅低调,园子里不少下人正在清扫,或侍弄花草,因着怀孕的缘故她走路速度比较慢,穿过庭院的时候,目光还往岁宁院那边看了两眼,透着嫌恶。
待过拱门回廊时,要上下两层石台,她小心的提着裙摆踏上去穿过拱门,下石台时,出事了。
她脚踩下去的那一刻,便狠狠一滑,几乎是瞬息之间,她整个人都身子已经无法受控的向后仰去,伴随着她惊慌失措的一声尖叫,在她身旁的缨穗也根本来不及搀扶,更不说身后还抱着东西的柳柳,更是来不及。
一眨眼的功夫,沈京兰便狠狠的跌坐在了地上!
后腰更是结结实实的磕在了石台的边缘上,疼的她一瞬间脸色就变了,牙齿都直打颤。
“世子妃!”
缨穗一声惊呼,手中的纸伞掉在了地上,柳柳也是直接扔了怀里的东西,惊慌的瞪着眼睛跪在地上去搀扶她。
“啊!”沈京兰痛的几乎无法动弹,可是脑海里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肚子里还未满三月的孩子,她颤抖着手紧紧的抓着缨穗和柳柳的手腕,慌的话都说不完整:“好痛……快,快找大夫……”
缨穗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冲着身后跑过来的几个粗使丫头就喊:“快去前院禀管家找大夫!”
柳柳也喊着另两个丫头,几人一起先是将疼的不能动弹的沈京兰,原路又抬回了泰兰苑,待安置在内室后,柳柳满头大汗的嘱咐丫鬟:“快,快去叫夫人来……”
缨穗趴在床边,拿过湿帕子手抖着给沈京兰擦汗,“世子妃,您哪里痛啊……”
沈京兰唇色已痛到苍白,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着,“都痛……腰痛,肚子也痛……我好怕,孩子万一……”
柳柳急忙跪在床前,双眼激动的怔大了许多:“不会的世子妃,孩子肯定不会有事的,荣寿堂的大夫离咱们国公府也就几步路程,他很快就能到的!”
沈京兰却一下就难受的掉了眼泪,侧过脸去哽咽道:“若是这孩子……我可怎么活……”哭着,忽然想起自己是为何才会摔跤,顿时双眼发红,咬牙道:“快!快去拱门处给我查清楚,那石台上是不是油!”m.χIùmЬ.CǒM
缨穗急忙就想去,柳柳却按住她道手臂,“你留下照顾世子妃,我去看。”说罢就起身跑了出去。
岁宁院,外头吵嚷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青云也不禁往门口去看,只见世子妃的泰兰苑门口一片忙乱,只隐约听见什么世子妃摔跤了。
丫头们疑惑的想要跑出去,青云一把将她们拽回来,冷声道:“你们给我安分点,没有我和小娘的允许,不许出门!”
说罢,将门一关,进屋去了。
江宁正在练字,一听青云的话,顿时手一抖,“世子妃摔了?”
青云点点头:“总之,此刻世子妃那边一团乱,我已叫丫头们不要出门乱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还是避着点的好。”
江宁缓缓放下笔,眸光轻闪:“好好的,怎么会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出去了一天,累瘫,只能这点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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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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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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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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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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