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姑姑上前来,附耳小声道:“夫人,世子妃方才来的路上,摔跤了,好像摔得不轻。”
官年和一听,精致优雅的眉头便蹙起,站起了身,“你留下照看,我去瞧瞧。”
待她带着丫鬟明乐一到泰兰苑,缨穗和柳柳便跪下了,“禀夫人,方才柳柳去查证过了,世子妃摔跤一事,乃是有人故意在石台上撒了桂花油!”
“也就是说,有人要害你们世子妃。”
官年和的眉目一瞬间便严肃起来,待在床边坐下后,看着沈京兰苍白的唇色,怜惜道:“事情我已经知道,即刻就开始查,你摔得不轻此刻可千万不能乱动。”
沈京兰含泪点头,紧紧抓着官年和的手腕:“母亲,儿媳这一胎,真的来的太不容易了……求您一定要查处真凶,绝对不能放过她!”
官年和点点头,安抚的拍着她的手,“你先别激动,冷静下来,我这就去查。”
说着起身站定,看着缨穗和柳柳,问:“把今日在这院里当值的全部点一遍,有谁躲懒的,不见人影的都记了名。从外院抽调人手,看看这院子里有谁都在用桂花油,何处买的,用了多少都先记档。再把丫头们的住处,及院中各处,都统统翻查一遍,看是否能找到空的油瓶子。另外,三位小娘院子,先禁了,不许有人进出。”
“是,奴婢这就去。”
缨穗和柳柳便一同出门,与此同时,大夫也来了。
大夫顶着一头汗进来内室,在官年和的注视下细细的诊脉,片刻后长出一口气:“禀国公夫人,世子妃胎像无碍,只略动胎气,想必只卧床休息几日便可。不过未免老夫诊断有误,还是多请几位大夫来再细看一番,更稳妥些。”
“有劳唐大夫了。”官年和说着,眼神看了身旁的明乐一眼,明乐便心领神会的带着大夫出了门。
待明乐回来,官年和道:“你去走一趟,叫管家派人去宫中请沈医官来。”
明乐领命而去。
官年和知道,这件事不好查,院子里丫鬟太多来来往往的,几乎每个人都会从那拱门处经过,最主要是那石台上是桂花油。桂花油这种东西,不贵,但凡只要是个姑娘家,基本上每个人都有。所以,想查出是谁,极难。
但事已至此,难也要查,她好不容易将要有嫡孙,绝不能大意。
院子里一片忙乱,沈京兰躺在床上,此刻已放心了一些,只腰间的伤也不敢乱用药油,就只能这样先扛着,一边等宫中的医官来,一边等着缨穗她们,期盼着她们能找到什么证据。
半个时辰后,缨穗急急的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沾了些土的空桂花油瓶,沉声道:“夫人,世子妃,找到一个空的桂花油瓶,就在岁宁院的外墙根下!”
江宁此刻还在屋子里,猜着世子妃的情况,直到院门被打开。
缨穗和明乐一同来的,两人一进厅中,明乐便站在江宁面前,道:“还请小娘随奴婢出去一趟。”
江宁疑惑着,心里不免泛起涟漪:“为何?”
明乐淡淡道:“小娘去了就知道了。”
江宁微微深吸口气,猜着要她去,怕是和世子妃那边有关了。
跟着明乐到泰兰苑内后,江宁站在内室,看着床边坐着的高贵优雅的官年和,侧眼看了一眼青云,见青云冲她眨眼,便上前去行礼:“妾身见过夫人,世子妃。”
官年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略微打量了一下,清冷的眼中并无太多情绪,道:“今日世子妃摔跤,是因有人在拱门石台上洒了桂花油。”
江宁望着她,眼中有些迷惑不解,和微微紧张。
官年和观察着她的表情,眉头轻动,指着一旁桌上的那个脏瓶子,道:“而这个空的桂花油瓶,是在你院外草丛中找到的。”
屋中一片死寂。
江宁看着国公夫人那冷淡的表情,和床上沈京兰那幽深复杂的厉眼,哑然眨了眨眼,所以,她们是觉得,是她害的世子妃?
沈京兰撑着手臂,靠坐在床头,腰部的疼痛让她唇角微抽,待缓口气后,她眼神泠冽的看着江宁:“怎么,不敢说话了,觉得心虚了是吗?”
“妾身为何要心虚?”江宁抬起头来,清丽的眼神中毫无惧意,只淡淡疑惑:“就算这个瓶子是在妾身院外找到的,可这……和妾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京兰顿时眼瞳紧缩,手狠狠的抓着床被。
官年和亦是看向她,这个寡妇,胆气倒是不小。也是,若真是那种一味懦弱胆小的性子,估计儿子也看不上。
“世子妃不小心摔了,妾身听闻亦是一直担忧,但唯恐添乱,便一直呆在院中不曾出门半步。妾身更不懂,仅一个墙外找到的空瓶子,能说明什么?”江宁一字一句,清晰明确,这个瓶子和她无关,谁也别想乱望她身上泼脏水,诬陷她!
沈京兰深吸口气,努力的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和深深的怀疑,冷哼一声:“瓶子在你的墙外找到,那便证明这件事定与你有关!不然,这瓶子为何不出现在姚氏应氏的院外,偏在你的院外?”
沈京兰疾言厉色,往日里端庄大方的气度,此刻已然崩塌不见,那燃着怒火的眸子,像是要烧死江宁一样,滚烫的翻腾着。
肯定是她,绝对是她!姚氏都有了女儿,怎会随意冒险,应素文更不会有这个脑子,只有她!
江宁站在那里,一身极淡的水蓝色裙子,唇红肤白,淡然清幽,那双清丽含水的眸子,透出无奈,道:“其实妾身也奇怪,那丢瓶子的人,为何偏偏丢在我院子外头?怎么不去丢在姚小娘和应小娘的院子外头呢?世子妃对此疑惑,妾身对此亦是万分好奇,也很想问问那丢瓶子的人,为什么?”
“今日晨起之后,乃至事发之时,妾身未出岁宁院半步,这些院中丫头都可作证。更何况妾身刚入府,对于府中一切都不熟悉,尚且连自己院子里的丫头都认不全,又怎知世子妃何时会出门,然后找准时机在那石台上做手脚呢?”
沈京兰瞪着她,气闷到头疼:“你不熟悉府中,自然可找一个熟悉府内一切的帮你做这些事!”
江宁闻言,眉头轻拧:“世子妃的意思是,妾身指使了身边丫鬟?”
沈京兰不语,眸光冷凝,自是这般认定的。
江宁摇摇头:“因着那个瓶子,世子妃疑心妾身无可厚非。只是妾身身边的丫头一共八个,其中五个是南府宅子带来的,更都是从世子爷的闲云院里挑出来的。世子爷身边的人,世子妃认为,妾身能使唤她们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吗?”
满室寂静,大家都明白,齐易南身边的丫头不同别处,个个做事仔细,嘴巴严,硬骨头,等闲都别想着收买她们,那是自寻死路。
江宁又道:“至于剩下的三个丫头,妾身还不知她们以前在那里伺候,但自从到了妾身的院子里,由青云管着,也是从不偷懒生事的。若世子妃实在不放心,尽可叫来查问。”
沈京兰自然是一丝疑虑也不会放过,使了个眼色叫缨穗去了,片刻后那三个粗使丫头就带了进来。
满室严肃气氛之下,那三个丫头亦是头也不敢抬,在缨穗的问话下,将早起到事发之间,所做的一切事,都有条有理的说了个仔仔细细,去哪里了,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缨穗都一一记下,再去对证。
待一刻钟后,缨穗满头大汗的回来,禀:“世子妃,那三个丫头所说一切,并无异处。”
沈京兰的脸色,一下有些挂不住,硬是咬着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宁暗暗松了口气,紧握在手心的帕子也渐渐散开,她沉思片刻,看着不语的沈京兰道:“妾身明白,世子妃对妾身有成见,但这件事还请世子妃好生想想,若真是妾身所为,那妾身何必将这破瓶子扔在我自个儿的院子外头,直接扔在泰兰苑的院子外头,不是更万无一失吗?”
“你狡辩!”沈京兰唇角冰冷,银牙轻咬:“你就是故意这么说,好撇清干系!”
江宁淡淡看着她,已经不慌不乱:“妾身何必呢?妾身又不是傻子,怎会做了坏事后还将把柄留给旁人去抓?”
沈京兰不肯罢休:“一个人若想做恶事,自然会千方百计的筹谋!”
江宁闻言,眼神亦是愈冷:“相比起做恶事,一个人昧着良心说话,会比张口喝水还容易。妾身恳请,望世子妃说话之前,摒弃心中对妾身的成见!”
每一句话,都在毫不遮掩的表达,世子妃对她有刻意的敌意,是在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她,诋毁她。
可每一句话,也都有理有据,叫人无法反驳。
官年和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二嫁女子,第一次觉得,是不是有些放纵齐易南了?
导致他带回来这么一个难缠的妾室。做妾嘛,不就该柔柔弱弱的,笨笨傻傻的,最好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娇弱女子。这么聪明机敏,伶牙俐齿,对正室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回头看着儿媳,果然,早已被人家三言两语噎的脸色铁青,哑口无言,不禁黯然一叹,只得回眸看着立身笔直,不弱气势的江宁,道:“不论如何,此事与你总有嫌疑,在查清真相之前,你先禁足岁宁院。”
江宁闻言,眼神闪了闪,透出些无奈,低下眼眸:“是……”
沈京兰的脸色,在江宁离开后,稍微缓过来一些,但却是紧紧的闭上眼,抓着床被的手仍未松开,只哽咽道:“多谢母亲……”
官年和轻叹口气,拍拍她的手:“你该清楚,此事本就证据不足,只凭一个物件,的确是不能随意论罪的。但做正室,要有正室的威势,从不需与妾室多费口舌,不想看见她,禁足就是。我知道你今日是吓坏了,才会如此。待以后,可别这样了,旁人的错处没抓到,反倒是先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
这番话说的沈京兰羞愧难当,泪流满面,她真是怕极了失去这个孩子,再一次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她也想做一个婆婆那样说一不二,极具威严的正室,随便一句话便能叫妾室们闭嘴不言。可是……她的处境,如何做得到……
姚氏有女傍身,应氏有婆婆护着,丈夫更是宠着那个寡妇,对她凉薄,她即便是正室,又能如何啊……
只幸好,婆婆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直接禁足了那寡妇,多少也能叫她安分几天。
但今日石台上的油,若不是那寡妇,究竟是谁弄的呢?
一想到暗处还有个黑手在那里,随时计划着伸出来,给她和孩子重击,她就心下恐慌。
岁宁院。
江宁坐在屋里窗边,仍心有余悸的垂着头。
青云亦是久久沉默无话,没想到,姑娘刚进府,就发生了这种事,幸好是今日证据不足,若是真的被世子妃找到什么不利的证据,那姑娘……怕是等不到世子爷回来,就会被夫人给处置了。
良久,江宁看着青云,目光戚戚:“青云,若是今日,那个桂花油瓶子,是在岁宁院内,你说我……会如何呢?”
青云看着她眼睛,不想骗她,微叹口气道:“若那瓶子在院子里,物证便落实了,届时姑娘自是百口莫辩。而且就算是没有人证,但若世子妃想,就一定会有人证……到那时,世子爷不在,姑娘身上有了谋害正室的罪名,最轻也是要发卖的……”
“最重,直接打死吗?”
青云皱着眉:“也有可能,是赐白绫。”
江宁闻言,放在桌上的手,轻轻颤抖着,死……今日,差一点,就死了……
她逃过长海那些死劫,来到京城,这才多久,再一次陷入了这种危险的境地。临从南府宅子来国公府时,想着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在这里扎根,可如今才知道,这得多难啊……
青云看着她,不想让她对于国公府,一直都太过乐观,世家大族,肮脏虚伪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她一直以为只靠世子爷就能好好活着,那她早晚有一天,便会落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了想,便轻声道:“姑娘,其实咱们世子妃,虽然不喜欢你,有针对你,但其实她真的是并未狠下心。就如今日这件事,她也是慌了神了,没想到那么多。不然若是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法子弄出了人证物证来,任姑娘再据理力争,也是敌不过世子妃的。毕竟,姑娘你只是个根基不稳的妾室,说白了,就是姑娘你被赐了白绫,待世子爷回来,又会将世子妃如何呢?”
一股冷意,从脚底猛然窜进脑海。
江宁心口猛然一颤,是啊,她不该忘记的,她的命在世子妃的眼里,就如同那些能够随时打死的奴婢一般,轻贱的很。
眼神轻轻的颤着,江宁张了张唇,片刻后才声音低低道:“谢谢你青云,我懂了。”
青云这是在告诉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懂得收敛,低调,不要与正室为敌,因为根本敌不过。ωωω.χΙυΜЬ.Cǒm
可江宁,她根本从未想过,要与世子妃过不去啊……
玉园。
姚慧之一身明艳的玫红,站在屋檐下看着紧闭的院门,眉心微蹙。
喜儿站在她身侧,轻轻的给她扇着扇子小声道:“小娘,听动静,世子妃身子应该没多大问题。”
姚慧之眼神轻闪,带着些遗憾意味:“她这一胎不足三月,本是极不稳当的,可是摔得这么狠居然没事……果然是气运到了呀。”
喜儿垂眸轻哼一声:“气运不气运的不知道,只知道世子妃每日里安胎滋补的东西可是没少用。”
姚慧之不语,微微叹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应素文得知江宁被禁足之后,冷哼一声,只道了一句:“把她禁足到死才好。”便不再言语,松儿看着她只觉得她性子是越来越沉郁了,一点不是兰姑姑所觉的乖巧了。
齐易南是入夜后回府的,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世子妃摔跤,江宁禁足的事情,忙碌了一天身体上的疲惫还没来得及舒缓片刻,一颗心就又被这件事牵挂住了,马不停蹄的就往世子妃的泰兰苑去。
沈京兰得了沈医官的详细诊脉,确定胎气稳固后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至于腰上的伤此刻对于她来说都是小事了。
她躺在床上,长发挽在头顶,听见他进来的动静,本就不松散的眉头更是皱的紧,她还不能够平心静气的看待他……
齐易南踏进内室,行至床边坐下,看着沈京兰一如往常的脸色,微松口气问:“身子如何了?”
沈京兰淡淡的看着他,心情有些烦躁,侧过了眼:“没事,孩子也好好的,就是腰伤需要静养几日。”
齐易南似是松了口气,抬手轻轻的捏着眉心,闭着眼样子有些疲惫,片刻后看着她:“可有查出是谁所为?”
沈京兰摇摇头,“不曾,虽寻到了一些蜘丝马迹,但……”她说着,目光幽深的看着他:“江小娘说,与她无关。”
齐易南自然已知事情经过,闻言放在眉心的指尖缓缓放下,眼神极无奈的看着沈京兰:“她是小地方出身,没什么大见识,更没这么大的胆子,不会是她。”
沈京兰心头难忍突升的愤怒嫉妒之情,听得出他言下之意,是确信那个寡妇不是害自己的凶手。
可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就因为那个寡妇是他心头好,所以他就能无条件的信任?
那她呢?她是他的正妻,眼下肚子里还有着他的孩子,嫡子,他为什么不想想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里如何害怕啊?一上来就护着那个女人……
沈京兰目光微酸,却强忍着心中情绪,语气平静道:“你就这么信她不会害我?”
齐易南看着她,张了张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轻叹道:“时辰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言罢,便是要走。
沈京兰亦是动了动唇,想要个答案,却最终忍下了。
她怕问到最后,又是一场争吵,又是不欢而散。而她和他之间如今已经横着一条沟壑,再追问下去,嫌隙越大,越是便宜了那个寡妇。所以,她就再忍忍,等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后,再来跟那寡妇算总账!
从泰兰苑出来,齐易南缓步走在光线昏暗的院中,脚步极其缓慢沉重,世子妃的不满,他知道。
可江宁即成为他的女人,他亦是要负责,所以将她带回府。更何况,他知道,江宁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好好活着,能不挨打受骂,能有个孩子最好,没有,她亦可以,只要自己不抛弃她就行。
若他猜的没错,对于被禁足一事,她亦是不怒不燥,只是可能会有些伤心,觉得国公府里,没人喜欢她。
他来到岁宁院门前,看着门上挂着的大锁,掏出袖中的匕首两三下撬开,便推门进去。
没想到的是,她竟坐在厅堂门前的台阶上,妆发未拆,衣裙未换,就这么傻傻的坐在那里,目光懵懵的看过来,似乎不相信,他会来。
他反手合上门,缓步走到她面前,深邃的眸子淡然一笑,撩起袍子坐在她身边,问:“怎么还没睡?”
“有点睡不着……”她说着,双手自然的抱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笑道:“可是你一来,我一看见你,好像就心安了。若是此刻躺下,肯定很快就能睡着的。”
“今日,吓到了?”他摸摸她的头。
江宁嗯了一声:“一开始一直在屋里担心世子妃的身子,后来……就担心自己。”
说着,她抬眸看着齐易南,目光柔软又含歉意:“自我来,发生诸多事,给你添麻烦了。但若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要跟你来。”
齐易南笑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无声轻叹:“禁足一事,你别放在心上,待过几日,我会叫母亲给你解禁。”
江宁却摇摇头:“不用了,禁足就禁足,我无妨的。其实出不出去也无所谓,反而是出去了,我还怕再惹什么麻烦,我也说不清……”
齐易南看着她这么小心翼翼懂事的样子,目光不免柔软:“世子妃这一胎来的艰难,凡事格外小心,今日之事她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你要体谅她为母之心。”
江宁点头,目光幽亮:“你放心,我都懂的。”
待他离开后,江宁缓缓无奈一笑。
体谅?
她是可以体谅世子妃的。
毕竟,任这国公府里谁一句话,都能让她死,让她禁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低贱如同尘泥,她能不体谅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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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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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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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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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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