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面上还有点傻,迷茫地抬睫与青衣四目震撼相视,俄顷反应过来,攥紧领儿摇首,“倒也不是”
她记得倍儿清楚,全因是她与萧宜阴险配合出手阴了裴星语一局。本来裴星语兴致勃勃地培养了一个萧琢缨,又借着实则背靠天帝被天帝给洗脑了的二傻子裴越杀了那几个对萧琢缨不利的。按规矩,这一遭的神仙下凡命数是不同,但也只是小异,最终还是要按照既定命数圆满离去的。
但江迟不信这个邪,萧宜也不信,遂很叛逆地提前出手解决了裴越,成全谢临歧一大糟心事。裴星语知道裴越是萧宜弄得,但也清楚他如今魂魄不全是瀛洲的那一术法,没了萧琢缨计划就要重新来。
他耐着阴毒性子笑的温风似的,一张明丽阴秀的冷颜硬生生笑的毒又冰,对面儿阴了他好大一把的江迟笑的倍儿甜倍儿乖,蔷色唇肉险些要将包着的米珠似的牙色全露了,柔顺又乖然。半刻之前,她用了这副神情当着他的面儿将上古枭的弩掰断了。
全盘皆是惨淡模样,裴星语也没法再动什么歪心思,只是仍旧秉着那副又冰又毒的笑颜,振桃花袖面,冷音又低又恨地拉长:“你莫要多得意谢临歧性子最为古怪多疑,你这一招无异于逆了他的本意。他命数又不显帝命,况且我还有机会在这之前就了结了他。”
江迟清艳面孔仍旧一派笑意。她压根儿就没想推谢临歧登基为帝。天帝当年为谢临歧定的命数便是个闲散亲王,是这世上最平安的命。她最多只能做到推波助澜,有意无意的打探出谢临歧真实的意思,然后
他成了储君,自然而然就破了天帝原本为他定的命数。她不要什么宏图,她只想让那个老不死的心梗,能恶心死他最好,这一条活了十几年命也算圆满。
但如今瞧来,倒也不是她一人有歪心思
江迟狡猾地疾眨纤细长睫,缓缓将怀中瓷偶取出,放置在清瘦肩侧,有意无意地回首,望了一眼火光漫长的队伍。
从她这方的角度徐徐望过去,隐约只能瞧见一片斑斓喧腾的幽影在动。她不急,极其有耐心地娴静瞧着,有个高挑堆砌浓郁鬓云的女影上一枚银色隐约灼亮。她轻轻笑了一下,那光亮随之唤起的却是一袭淡淡月光,形娇样艳,原是西番的风样,就这样遗憾又可惜的被某人当做束发之簪,斜斜地乱插在一团青绿里。
她的唇关呵出的是异常冰凉的生气,眼色之间多了几分寂寞,凉薄地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凑近青衣问:“他一贯就这么让人看不懂么?”
青衣望了一眼谢临歧,“爱干净罢了。你瞧他背对着,一动不动的,像是问月寻仇、大义凛然的样,其实手是颤着的沾了萧琢缨的血。”
江迟恍然大悟,旋即剪水明亮双瞳心疼的分出一点咸泪来,从一旁被树掩着的黑渊里疾速跑出,像是从宫外仓皇逃命来的,肩舟上的一方瓷偶颤颤巍巍地抓紧屁股下边儿的衣料,随着风一同被踉跄带了出去。
谢临歧一只宽大干燥的手忍耐了几分,修长似精巧玉管的指山在空中半蜷,唇边渐现一丝冰面裂痕,望着方才突如其来扑到自己膝下的人,一口幽气哽在喉。
他知道她一向是聪明的,倒也不必做成这般模样!Χiυmъ.cοΜ
江迟兀自抬首,满是血色的娇小面孔兀自粲然一笑,看的谢临歧又是一阵唇色惨白。
她满面是泪,声丝薄颤如风中黄花一样,抹着眼泪儿恸声悲鸣:“奴婢可算找到一个能明事理的殿下了!”
青衣在远处瞧得面神皆憾,黧黑俊容竟也出现了比谢临歧还要惨不忍睹的神色。
他错了,真的错了。江迟确实不应该来宁王府,还是地方小了,不容她挥发的。
更远处,被束缚双腕的瑶姬仍然惨白着面色在人群之中寻着什么,听见这声清脆悲唤,恍若触火般猛然回首,原本姣然明花的容颜不知为何这一瞬变得苍然,死寂空然的瞳似是因为刺痛流了几滴凉薄的清水,心头却蓦然疼痛了起来。
她即便换了嗓音。即便遮住那张如花娇颜。她还是仍然能够认得出来她。
可如今,有什么用呢?
这一出戏码,却也是唱了个半全。
待到符鹤亭带人赶到了宫城内,却是发现了满地还未散尽余热的邪佛尸身。
他说不准这是什么东西杀的,瞧着手法倒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极端的爱,一个极端的恨。
与此同时,他带来的不止是谢临歧身后的暗仙,更是一部分被他运用禁术从北疆、江水之南、漠西等地遣了过来的凡人的兵。他脾气虽然不算特别不好,但一向就瞧不上自大的兵与将,这些人本是萧晚衣前期的人手,生怕被人不知道一样。
他放了好些兵维持秩序,不听话的一人奖励一个暗仙的大嘴巴子外加孟槐的屁,不到半刻钟老实起来的就有了九成。剩下那一成顽固不化的,孟槐直接碾了当肥料用,反正又不浪费,还能带回去养养谢临歧养死了的花。
皇帝寝宫的那条路上,一个暗渠淹死过一名芳华宫人。江迟只是冷笑着对萧宜说是萧晚衣自作自受掩人耳目,在前头溜的飞快,后头一袭沧浪雪袍的谢临歧狰狞着一只露筋青的手僵硬抹去了江迟方才故意蹭上的血迹,身后跟着明晃晃的一群倒霉蛋。
反正如今宫城内的宫人散的散死的死,她如今扮一个从御花园逃出“侥幸”路过皇帝寝宫的低等宫人,倒也没几个人敢反驳她。其实是有的,那人想说用招魂来唤几个死去的宫人魂魄,反而被一向就不爽的青衣开腔回道,一时就是很尴尬。
她先前极其哆嗦地跪着,满是戏色地奉出一枚秋香色香囊向谢临歧解释着怎么逃出来的,这香囊有人知道,便是白马寺的宝悟洲驱邪福愿,确实是厉害。一时有意无意的,反倒是江迟的戏最多。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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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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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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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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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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