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顶着满头夜雨寒气颤唇回望,大约知道是要大事不好的,撤了步子预备朝那年迈的天子寝宫疾速跑去。
夜间的洛阳九门有大半都是闪着妖艳的火红。有人无措惊醒,试图从漏秋寒的窗畔窥见一丝风声,却也是在惺忪之中瞧见了成千冷面铁甲的铁伐的身影。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但又好像知道这些也不能算作“人”。
城门之上旗帜黯淡,火光一线遥遥展天,年轻的君臣彼时从高巍的城门之上向下细端时,他才发现,其实大京的宫城,只能勉强算作一座沉睡的脆弱琉璃兽。四面八方皆是铁面的鬼影,刀、戟、杵各式迎风齐扬,骑兵原是最精锐的一脉,理所应当得了沉命,几千整齐带煞的队伍,就这么沉默压迫的朝着城中藏匿鬼魅之处坚定行去。
枫红乍眼,金玉也作死人墓前一枝枯木流。面庞凝黑俊秀的少年如同观赏从天而降的战神,郁眉深眼无不微微颤着,有种名为兴奋的击器正一下又一下在年轻的胸腔里震动、发出蓬勃的气息来,那样一双幽黑忠诚且净明的眼,止不住的狂热。
他知道的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的那个人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都放淡,这是青衣第一次瞧出了那人颇似磐石坚硬的心,不免有些狂热的气点在火热的体温之中愈发滚烫,简直要将他烧个干净。
萧琢缨溃败了下来,喉头涌上一股滚烫的浓液。他不受控地折膝抬首,眸对明月,刻板的微笑无声放大,眸中尽是些遗憾的神光:“原来原来啊”
三年前。一个身着锦绣团服的阴秀太监寻上了他。
他对他说,他是他那可怜的母妃同门的师兄。他曾经无比信任、敬仰的父亲,此时失去了他膝下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孩子。
他知道那个人的话里有很多的漏洞。但是没办法,他的野心太大啦,他那么的想搏一把,想临川赏黛山,想品琼花醉酿,想一身孤投入春时满山繁花,想与自己曾经的意中人受些最平凡的快乐。
那个人杀了他的哥哥。萧琢缨知道那个人来历不凡,可他仍然愿意为了那孤注一掷的山、寂寥的川拼上一把。
他此时的记忆是破碎的,眸中清光如泉,缓缓的微笑着,少年的面庞却落了几分的寂寥。
“你不去管我,其实是隐忍,等待一个好机会罢?”
他话语如此轻然,轻的好像只是一片月色。
“那个人跟我说,他其实特别恨神仙。他们家族有门绝世的手艺,便是捏造栩栩如生的瓷偶。但是天帝太喜欢了,他不想让这些凡人也拥有这般神仙的瓷偶,所以天帝制造了场灾,毁了那个人的全部。他进了宫,净身做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太监,拿着微薄的月俸供着他的弟弟去佛门修习如何成仙,这么过了十几年,他弟弟却是从佛门脱籍了。”
他伸出逐渐冰凉的手掌,望着这一只如璞玉般的精致手掌,缓缓的笑开:“天帝竟这么偏爱你,操控我们这些凡人的命、毁了我们凡人的幸福来成全你一人的圆满,我真是好嫉妒,好嫉妒啊……”
谢临歧对着他,不知为何,瞳色渐渐缓为郁黑,却是迷茫的神情。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清水的眼睛剪水哀伤。“你若不管这一遭,顺了天帝的意向当个早夭的绝世少年郎该多好。”
那眼睫卧雪的少年郎却是淡淡的看着他,风带起他尚春风的青绿檀丝来,恍若身处无瑕白玉境界处,只一眼,便是无穷无尽的冷意与哀然。
“命,本该就是在自己手中的。”
言罢,他淡漠挪眸。Χiυmъ.cοΜ
清明映霜的月色里,他瞧见了那些心生鬼魅的人。或许也不该称作是人,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人因为贪念成了这副臃肿自私的样子,一众的,艳慕、愤恨、嫉妒、痴呆,各个皆有自己千秋本色,不知为何,他却又是想起了那个人乖呆阴险的样子。
他抬着细薄秀致的眼皮,掌中一线冰锋挥扬。
小小的,却也不算多么的高。那样一张天生清丽的绝世好花颜,她却是爱做些夸张的神态,活生生糟蹋了这副好皮囊,对着他当面喊的倍儿甜的“世子殿下”,一副甘愿为了自己披荆斩棘的英勇神态,却也总是刹那就流露小心思。
比如。她其实很不情愿投靠他的。他只是不爱管,却也不是真瞎。
原本可以凭借天帝与裴氏兄弟筹码打压他的对手此刻轻而易举地被他送入地府,有人畏惧他,亦是有人爱戴他,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混浊的厉害。
如果可以。养一只古灵精怪的鸟也不是多费力气。
人群之中,原本窃窃私语的人停了口,似是被这一幕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却也像是无话可说。
青衣打心底为他高兴。
他的身侧忽而铛铛转过来一个身影,娇小的一般,带着雨寒的冷冽气息蹦到他身侧,却是面上一派愕然:“打完了?”
青衣望着她清秀却皱作一团的眉川,愣了半晌:“你身上血腥味道怎么这么大?”
江迟笑的贱兮兮,“杀人哪有不沾血的况且,邪佛什么的都是我清理的。”
青衣道:“那你瞧见符鹤亭来了么?”
江迟摇头,一只手抓着一只瓷白冰冷的小偶,将它送到心口处。
“我来的路上碰见裴星语了他告诉我,这些邪佛是天帝借给萧琢缨的。”
像是确认了什么,她隔着月光对着他遥遥一笑
清秀眉眼皆是淡淡的喜色。
谢临歧也瞧见了她,缓缓收回了视线。
面儿甜心黑的小骗子。
瞧那一脸掩盖不住的喜色,分明是想求一句夸奖。也不知她杀了多少,天边淡淡的血色有些散开了,当仍然可闻一股腥甜。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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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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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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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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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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