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掰着冷白冰凉的手指头,好奇地躲在谢临歧身后算着什么,她眼前那个人仍然淡漠平和的过分,像是并未听进去这一瞬闪过的可怖雷音。
“别算了。”他轻轻开口,眉宇清郁,少年如冠玉的秀逸面庞微微转过。
江迟便振袖垂首,怀中一尊巴掌大小的玲珑瓷偶倒的厉害。
萧琢缨像是这一瞬忽而就涨了气志,那堪比巨兽出笼的巨大响音已逼迫的愈发近了,江迟甚至觉得,她兴许再次回头,指不定那些人就已经打入宫内了。
“我给过你机会的”
萧琢缨甚至还能微笑的起来。他一身袍子尽落得星星梅点娇红,稍微深一些的,便是袍裾处洇开一片深色,将那只螭龙三爪金指染的斑斑难看。
面庞已被吓成青白色的萧桑榆久久不能回神,那一身的气力自从瞧见埋伏在耳旁的獦狚后便尽数丧失。她忽然感觉到额上一凉,旋即温热了起来,一只修瘦的秀手轻轻落到她溃散的眼前。耳旁还有个平淡甜净的声音,像是靠近了一些。“不要看。”
她这话似是带了某种心安的魔咒,萧桑榆浑身就暖和了起来,仿若突然从彻骨冰寒的雪域置身回了融融春日,那只手上隐约还带有一股清甜的兰香。
江迟唇边似笑非笑,娇憨弯腰抵在萧桑榆的轮椅背后。谢临歧见状也并未多加阻拦,望了一眼后旋即挪了视线。
她其实大概猜到了他要干什么。江迟的清亮视线阴晦的望向谢临歧一只垂在袖摆边的白皙手指,那上面凝了一层雪晶,旋即就化为白粉,不动声色地飞散。
噢。江迟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他是不是忒爱干净了点儿?
眼见着殿边的二人连看都不带多看萧琢缨一眼的,萧琢缨只觉得心口仍然有一股执着的怒火梗着,但他也知道此刻不是什么好时候,毕竟裴星语撤去的时辰太不符合计划,眼下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顿了顿,旋即抬眼去看江迟,掌中那一抹碧血色天婴长刀悄无声息翻了个面儿,锋寒且利能斩断三千佛莲的一面在上泛光。琇書蛧
他用这东西杀了与他近亲的几个兄弟,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早年他还只是个懵懂的皇子之时,他听过那个传闻。大荒的神鸟,千古的丽火。那种东西,他只要能够掌握拥有一豪一分,他从此便也步入了半神之状,东陆西番、北戎南巫,他还骇什么?
萧桑榆原本不安四处动弹的指节安稳了下来,整个人的生气都仿佛柔和了,像一团浑清的月色。
江迟缓缓收回手掌,飞速翻腕缩回袖内,另一只手死死的护着胸前瓷偶,若无其事地并指掩去指上樱红,面相一派清秀乖巧。
身后的声音似乎更大了,像是一片沧海袭来,一时吞没不知多少青山山骨似的大浪,江迟掐着手指头算也觉得应该是到了时候。
但谢临歧非但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反而不知何时封了整座宫殿。她这时才愕然的发现远处深陷云被月枕的披霜璃瓦上,不知何时跳跃上几抹仓促的温橙光影。那还是动着的,更近了一些,殿外已至一人踝骨处的污水也跟着不安分的跃动。
她怀心儿那,萧宜的身子愈发的凉,冻的江迟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哈了掌心几口热乎气,送到萧宜瓷身上。
谢临歧这回视线也被她带过来了,一对儿浓秀飞扬入鬓的青眉微蹙,眼瞳似有清光耀着,狐疑的眨着簌软如扇的幽睫。
江迟嘿嘿笑了一声,另一只手带着袖摆掩了上来,对上谢临歧平淡的视线,她也不做解释,一味地冲着他嘿嘿的笑,眼瞳深处闪着的尽是狡猾不安分的光。
她当初一看就觉得谢临歧不像好人,这么近了看着,确实不是。
不管这侧江迟的内心是如何狡诈的转着,那头的萧琢缨忽而对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江迟没抬头看他。她觉得他事儿是真多,若是真的生了篡位谋反的心,那便大胆的做就是,大不了有她那个师兄撑腰。何至于当年请邪佛鬼仙,掏空了后半生命数,只能勉强靠那些小儿伎俩用些小鬼吸取亲人寿数?
但,即便如此
她抬眼,瞥了一眼他。
他身上的气息,纵然是对气息方面迟钝的她,也觉得似是不对。
萧琢缨翻转掌中的天婴长刀,不知何时刀锋上已出一泓似艳血的颜色,混混沌沌的晕开,偏生刀骨还是猩艳透碧青,好不骇人。
他像是放弃与谢临歧交谈了,又兴许是谢临歧锁了这处宫殿让他品出来什么阴谋的味儿了,他当下心就狠了起来,也不顾裴星语与他当时苦口劝得大忌,扬起那柄天婴的刀尖
萧琢缨的唇边仍然衔着一抹温润的微笑。“我还未尝过毕方的味呢”
谢临歧似是不打算掺和在这里头,他瞥了一眼明显处于震惊之中的江迟,唇边阴晦起了一个细微弧度,旋即凭空勾了勾,原本卡在殿旁的萧桑榆的轮椅便倒退,随他一步一步如流水似的流畅退出大殿内,只不过用了一瞬。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万物一切的华光也不如他耀目。
江迟的瞳色清丽如初,但饶是如此,她仍然是没能抹去那点茫然,两只指节卡着一只萧宜,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萧桑榆睡得很熟。谢临歧站的挺远。萧琢缨牙磨得挺亮。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那柄疾速袭来的泛血长刀,那刀狭长的刀尖寒光乍露,她甚至还能在那一刻看见刀面上一张扭曲破碎的面孔在变幻。
几乎只是刹那
江迟本能向后拱起脊骨,一只空闲着的手扒住殿门,借着重力将自己甩向殿外。
躲在她怀中装作瓷偶的萧宜不免被这阵风力冲的呕了声。
她知道这是谢临歧几乎摆在明面上的试探了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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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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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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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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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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