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那人面孔清透似好玉,一身雪衣素袍,像是打马撷花的少年郎。
江迟两张薄唇上下抬、合,一线牙白展露,指甲在鲸绿锦绣的袍内死死陷入玉管腕子上。
“我没骗人”
一声浑响,满地琉璃皆碎。她心惊胆战的望过去,却见是那团结界不知因何碎裂开来,天空膝下的铅雨瞬然刺破气层,将她从鬓至裙裾浇了个剔透。
饶是如此,江迟那张清秀的面孔上并未见一丝撼动神色。她就孤零零的站在那,足下是重新被雨水刷过的薄薄血水,弄污了她今日特地换来的一双云锦靴底。她微微仰首,玉核大小的碎珠砸的她眉骨秀鼻生痛,那双秀逸青绿的柔眉平和的向两鬓舒去。
“你杀了人。”谢临歧面无表情的吐露,微微抬手,殿内的那人像是被定凝住般,连发力的狰狞神态也僵硬住。
她抬着密软的睫,其下一双清澈瞳子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www.xiumb.com
“你方才连她都想一并除去的。”
谢临歧垂首,一只冷白似玉的劲瘦手指轻轻点在酣睡的萧桑榆额上虚空三寸,周身华光澈明如初。
江迟站在原地,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怀中捉拿着一只瓷白的小偶,有墨痕、有玉刻,神色栩栩似含薄怒,江迟的一只手虚虚的盖着它剔透的下身。
见谢临歧的视线挪到此,她垂幽睫低首,轻轻的将那尊瓷偶放在袖面上,轻声道:“那是他们想拿我做替死鬼长安殿的路上有三两邪佛,就堵在那儿等逃命的宫人。我从大路来,临近了正欲穿过去,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黄门一下便拦住了我。他们拽着我,向把我往那的死人堆上一推。邪佛就站在那上面吃着人,他们要命,只能在路上边推人边跑了。”
她唇边恰含着微浅弧度的笑,一派的天真纯良。
“我生来就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既然这命是他们想要拿的,又没拿成,我只能多取些报酬了。”
言罢,她向殿外望去,“这个时辰,我的姊姊与阿母也该被青衣大人的人马赶来了罢?”
谢临歧看着她,她话语轻跃,可唇齿皆是牙白,想来心中的滔天恨意她在苦苦地压着。
他不懂。她在那种地方待了三年,睁眼闭眼都是比鬼比魔骇人千万倍的死人。她总得需要个什么,哪怕得不到、不曾拥有,但她必须得有个念头吊着,不然大爱大恨都流去了,她连一点苦涩的情感都没了,那她就不是个人了。
江迟知道他在疑心什么,唇边衔起甜蜜俏动的笑来,一双清瞳柔中藏锋。
“我择了主,定当这期间内绝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我知道世子殿下您疑我性子狡诈阴柔,怕我随时变卦附庸旁神,但我只是心眼坏了些,不至于没风骨至如此的。”
她说的轻轻松松,一派了然,但话语里全是自保的谨慎字词。
谢临歧这下是真的信了她有当狗腿的潜质。他翩然抬睫,清丽眼瞳中似有一抹流火飞过,起了点点的笑意来,唇边也似笑非笑。
“去换张面皮罢。”
江迟闻言先是愣了一瞬,旋即唇边不受控地微微翘起。她似强忍着压制,但两个唇角还是向上微拢的,陡然生出一点小小的快乐来,但她旋即就顿住。
谢临歧这么好说话?
这么好说话?
这是他吗?她当初在魔地听的是萧宜造他的流言还是眼前这个谢临歧被人附身了?
怀中的萧宜一向对江迟骂自己有着敏锐的直觉与时感,几乎是刹那,他便密音传来骂骂咧咧了起来。
青衣胯下敏锐提蹄撞破宫门的白皮驳马扬身高亢一音,旋即轻快落地。青衣一张黧黑的面上不知为何喜气洋洋的,像是今夜造反明日就登基的是他家主子,咧开一线雪白的牙,四处寻着身影。
他老觉得离谢临歧三尺远的那个娇小身影特眼熟。虽然那张面孔清秀平庸的古板,但她游离天外的那副自然神态他就觉得最近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但来不及他苦思,谢临歧微微扬手,他胯下那匹温顺的驳马便忽而嗲了马嗓,撒欢儿的朝着谢临歧奔去。
江迟就站在谢临歧三尺之外,自顾自抱着萧宜,好奇地望着青衣身后。那道修长巨大的宫门框装不下那般多的暗影。
她原以为这般人骑的该是什么劲瘦的马匹。青衣离近了,旋即就有人提绳翩翩赶来,举着温暖的巨大松明支列开两星路,守在离谢临歧足有十里远的距离。
江迟默默的向旁站了站。
青衣下了马匹,疑惑的望了望比他矮了半个胸膛的姑娘,旋即奔至谢临歧眼前。
“都来了?”
谢临歧淡淡的问,对面儿的青衣拱手谨慎道:“来了依您的吩咐,地仙以上的神仙都捆在多余的孟槐上。”
“江迟。”
谢临歧唤她。
江迟啊了声,慢吞吞的挪到他跟前儿,望着身旁恍然大悟、黧黑面上满是震惊的青衣,她羞涩的笑了笑,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孔上全是乖然。
他不去问她身上的谜团。
“一会儿踢下来个神仙,牵只孟槐给她。”谢临歧嗓音清冷,仿佛只是平时多添了一杯茶的口气。
“孟槐御凶你骑着它去你知道的宫殿,瞧见鬼魅、邪佛、鬼仙,一个不留。”
江迟诶了声,知道谢临歧的意思,也大概是怕她不想瞧见乱糟糟的事情。
青衣叫了她一声,带她向宫门行去。
去的路上,江迟好奇地抬眸,“青衣,你去敲了多少户神仙的门啊?”
青衣想了想,粗嗓低声的回她:“记不清了。反正在洛阳为官有职的神仙,我与符鹤亭都一并擒来绑走了,少说也得有上百人罢?”
江迟震撼,“绑来的?”
青衣和蔼的笑着,憨厚应道:“是啊有几个不听话的,不愿意过来,我就找人捆一起了,这会儿也应该醒了。”
江迟大受震撼,跟着他来了宫门前。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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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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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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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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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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