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双生戏>第25章 芳华
  弹指芳菲逝,三寸丁和小葱头都忽忽窜着个。只不过小葱头长得要更高些,比三寸丁高了整一个脑袋,总爱借此嘲笑三寸丁,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三寸丁有些恼,好几日都没有再理会他。一个人兀自抱着铜镜,点着脚尖左右上下来回照着。

  嗯,好像又比昨天长高了些,身上的肥肉也少了许多。心里泛起美意,看来最近几日的药膳疗法起作用了。铜镜往上挪了挪,小粉唇又嘟了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脸上的肉肉作甚还赖着不去,看着真是堵心。来回摇晃小脑袋,爪子在脸上捏了又捏,更恼了。

  搁下铜镜扑倒在绣床上,拣起枕边的医书,一个字一个字地钻研着,生怕错过任何良药方子,耽误她的减肥大业。

  这平白无故的,三寸丁怎么就突然想起要减肥了呢?

  原因很简单,豆蔻少女,思春哩。

  巍巍宫墙里,她见过的男子并不多。除了那位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皇之外,就只剩下整天只知道咧嘴傻笑的小葱头了。原本她以为,这世间的男子,大抵就这两副模样了,直到那天遇到了他。

  七月天,暑气盛,蚊虫更盛。

  入了夜,三寸丁可就遭了大殃。但凡是裸_露在锦被外头的嫩白小肉,现下都被蛰咬得又红又痒,肿起许多个小红包。干脆整个人蜷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奈何天气闷热,豆大的汗珠很快就爬满了她的小额头,害得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小腿一蹬,穿上绣鞋,随手拣了案上的团扇,搬了张摇椅坐在院子里乘凉。

  父皇近来已经有好几日没来这常乐宫走动,明明前段时间还总会来看她,陪她下棋,教她画画。这百花图眼瞅着就要完工了,他也不来指点指点,真叫人伤心。

  前些日子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雨,今日终是放晴了。夜空如洗,月色朦胧,似隔了一层薄纱,抛洒一地的清冷。三寸丁枕着左手,将团扇搭在面上,闭着眼哼着歌谣。夏夜的凉爽丝丝入扣,原本焦躁的心绪现下也平缓了许多。

  这里原是母妃的住处,自母妃离世后,她便独自一人住在此处,虽有些偏远,但也悠然自得。因着小时候的那场重病,宫里的人总觉得她不祥,不愿靠近,就连奴才们见了她都会绕道走,时不时还有在背后偷偷议论两三。不过三寸丁倒也心宽,这些个闲言碎语她只当是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

  好在真哥哥从不嫌弃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第一个与她分享。淑娘娘更是待她比待自己儿子还要好,给真哥哥什么,也定会送她一份一模一样的,知道她最近迷上了医书,还特地让宫里的巫医整理了一份苗疆特有的巫医古籍给她送过去。还有父皇,虽然不能天天来看她,但每每封赏也总是少不了她,而且专挑她喜欢的物什赏赐。尽管宫里其他娘娘总爱挑她的刺,找她的茬,但三寸丁觉得,这小日子过得还算凑合。

  嘴角的哈喇子已然快要垂至衣领,一个翻身,大头朝下栽倒在了青石地上。揉着通红的小鼻子,没好气地踹了踹紫藤摇椅,学着內监的模样啐了口地。

  刚想打道回屋继续睡,悠扬笛声渐起,随风闯入院中,缥缈不定。三寸丁的好奇心最是旺盛,连团扇都顾不上捡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笛声像是从竹林里传来的,母妃生前最喜孟宗竹,父皇便在常乐宫外给她种了一片。记忆中,也是这样的夏夜,母妃总爱牵着她到竹林里散步,她也会追着青石板上的月影来回跑。后来,她遇上不顺心的事,都会偷偷缩在这里哭,总觉着路的尽头,母妃还会像从前那般巧笑着等她回去。指不定哪一天,她也能哭出一片小笋头。

  今日,青石路的尽头,确是立着一个人影,只不过不是她的母妃。霜月的清辉散落在那人身上,银白的发丝泛着柔光,模糊了他的背影。三寸丁呆呆站着不动,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竟敢这么直愣愣地走上前,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笛声戛然而止,吹笛人诧异地低下头,见三寸丁痴痴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你是天上来的神仙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神仙,那你为什么会发光。”

  “你猜。”

  夜风拂过女孩的脸颊,撩起她额前的一缕碎发,也搅动了一池春水。

  三寸丁最近有些奇怪,对谁都爱答不理,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时不时还痴痴傻傻地笑两声。小葱头有些急了,用蛮力强行将她的身子扭过来,黑黝黝的小手敷上她的额,又比了比自己的,嘀咕着:“没发烧呀。”

  “去去去,别烦我。”三寸丁有些恼,不由分说连推带拽地将他请了出去。

  这回轮到小葱头神伤了,今日早课,父皇突至学堂抽查课业,夸了翊哥哥就算了,还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他痛批了一顿。他小葱头觉着委屈了,下了学就来找她哭诉,可没承想竟吃了这么大的闭门羹,心里就更加委屈了。扑倒在母妃怀里就是一顿哭,骂三寸丁没良心。

  淑妃娘娘倒是明白了几分意思,拭去他眼角的泪花道:“宁儿是个女孩子,到了年纪,难免有自己的小心思,你这个做哥哥的,哪能这么小气,真与他计较不成。”

  小葱头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回了自己的宫,双手托腮将母妃的话反复琢磨,灵光乍现,一拍大腿道:“她定是昨夜又尿床了,害羞了!”

  百花图早就绘制好,父皇也亲自在上头题了诗,三寸丁现下又无事可做,竟摞起衣袖,在海棠树旁开垦出了一片小药田。她素来如此,一旦醉心于某件事,便会全心全力将它做到极致。

  这一日,她正忙着给地里刚冒头的小苗除虫,烈日炎炎,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也浑不知累。

  “原以为你只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公主,没承想干起活来竟也有模有样的。”

  清泠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三寸丁回身,只见一白衣银发的翩翩少年正笑容浅浅地看着自己。耳根子忽的滚热起来,双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抹,低着头有些赧:“师父教宁儿医术,宁儿自然要好好修习,万不可丢了师父的脸。”

  少年噗嗤一笑,细长的眼睛似有光,勾得三寸丁直恍恍。

  “整日待在这牢笼里可是无趣?”

  三寸回过神来,慌忙摇了摇头,想了一瞬,又点了点头,眼中的神采有些涣散,小绣鞋在地上来回蹭着。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三寸丁突见眼前闪了几颗金星,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的情形委实将她吓得不轻。

  自己竟趴在一张方桌上,上头只一壶茶,和两个茶碗。仔细打量,木头不是什么好木头,还残留了些油腻,茶也不是什么好茶,涩口得紧。再看看四周,正前头像是个戏台子,上头置了张方桌,后头立着架雕花屏风。墙上挂着些许字画,角落还摆了几件瓷器,可打眼一看就知道,都是赝品。

  但最最让三寸丁惊讶的,是这一间还没御书房大的屋子里,现下满满当当,坐着的,站着的,跑着的,竟都是人,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这里是哪。”

  “是我朋友开的一家茶楼,叫揽月楼。”身旁的白衣少年将茶杯递至鼻前嗅了嗅,“今日是试营业的最后一天,我来给他捧个场,顺便带你出来散散心。”

  “那现下,可是在宫外头?”

  少年将伙计递过来的果盘推至她面前,笑着点了点头。三寸丁有些兴奋,险些尖叫出来,刚想继续问点什么,却听到戏台子上传来一声巨响。不知何时,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瘦小男子已经站上了戏台子,折扇别在腰间,抄起桌上的醒木一拍,道:

  “话说景文二十三年,北燕军南下,直逼亓国国都,数个边陲小镇皆已陷落。亓王暴怒,要求在一个月之内将燕军一举击溃。一众武将闻言皆束手无策,一时间朝野飘摇,人心惶惶。大敌当前,亓国年仅十六岁的九皇子晏苏竟自请上阵杀敌。想那北燕蛮人都是何许人也?各个以武为尊……”

  “他在干什么?”

  “说书。”见三寸丁一脸茫然,他又补充道:“就是讲故事。”

  山羊胡子随着他语气的高低缓急,上下来回抖动,三寸丁也越听越入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片刻都不肯挪开。

  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讨厌。台下一个茶客倒是耿直,站起来打断道:“我说百晓生,你来来回回就这只有这几段,腻不腻呀。”m.χIùmЬ.CǒM

  山羊胡子有些急了,干瘦的脸上泛着红光,醒目一拍,冲着那人呵道:“大胆莽夫!莫要猖狂!”

  台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自己花了钱没听到好不说,反而讨了骂,指着百晓生的鼻子跟他较上了劲。原本安静的茶楼顿时炸开了锅,有帮腔的,也有劝和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三寸丁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砸场子。”白衣少年喝了口茶,笑着道。

  今日是三寸丁的大日子,行及笄大礼。

  她一早就梳洗打扮好,坐在里屋等着教引姑姑的传唤。小心脏扑通扑通,手心也渗出了不少汗,心里反复演习着仪式章程。

  父皇特赏了她一套牙白色的广袖流仙裙,料子是波斯口进贡而来的上等丝绸,宫里除了皇后那处,便只有她这里有。裙子肩上,袖口,下摆皆勾芡着羽毛状的丝制饰物,虽颜色素了些,可样式却是她最喜欢的。

  女儿及笄,便是可以出嫁了。而三寸丁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银发白衣,温文尔雅,总是冲她淡淡地笑。

  孟宗竹随风窸窸窣窣,阳光斑驳一地,藕色绣鞋轻快地在青石板上跳动,追着地上的光点起舞。师父说过,给她备了份大礼,待她行完礼便会来寻她。

  “这么开心呀。”

  三寸丁脚下一踉跄,险些跌倒。赶忙站稳,整理好衣冠,长吁口气,抬头向着来人展开了一抹灿烂的笑。

  “师父你是不知道,这笄礼,麻烦得紧,把我给累的呀。”

  “开心吗。”银发微微撩起,细长的眼睛溢满温柔。

  三寸丁看得有些出神,发现他也正瞧着自己,耳根又一次滚热起来,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他能来,她自然是高兴的。

  想来,他们初遇,也是在这片竹林。那时月光粼粼,竹叶在风中打着转儿。他也是这样眼波流转,温柔地笑看着她。

  “闭上眼,我送你个礼物。”

  三寸丁有些不敢相信,赶忙闭上眼,咽了咽口水,嘴角的欣喜难以自抑。竹林里极是安静,她能清楚地听到胸口心脏如小鹿乱撞,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正一步步迈向自己。

  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渐渐向上,手心的温暖敷上她的双眼。

  风声悠悠,似笛音宛转。她觉着有些困,眼皮忽的加重了几分。耳边传来一声:“对不起。”

  她有些诧异,刚想睁眼问个究竟,可灵台却不由她控制,还未等挣扎两三,便昏沉了过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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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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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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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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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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