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脸颊鲜红欲滴,不管两人耳鬓厮磨多少回,她说起这事都会忍不住害羞,在魏亭然眼中这样的柳竹更加的动人美丽。这几年,她除了瘦了些,脸色苍白了些,但是并不影响她的美艳,站在众人当中,依旧是一眼便能找到的人。

  魏亭然也顾不上问她是否愿意,这几年他宛如苦行僧一般,不敢动半点绮念,若是实在忍不住才会在她耳边哀求一阵,得到缓解便忘到脑后了。她是个很安静,让人觉得舒服的人,更多的时候淡的仿佛是一丝细腻轻渺的烟雾,不容易发现,但是只要找到了那种她独有的味道,便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当初他恨敏姐儿,觉得是这个女儿毁了他原本和锦娘琴瑟和鸣的好日子,可是最近他越来越明白,人的命往往不由己,许是他和锦娘的缘分不够深,她才会过早的离开。更何况,他难过,敏姐儿自小没见过她的亲娘长什么模样,心里不是更难过?幡然醒悟间觉得和自己亲闺女置气的自己,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情正浓,便是挡也挡不住,一番缠绵,停歇下来天已经黑了,柳竹半眯着眼,昏昏沉沉地本想入眠,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魏亭然,问道:“你想让敏姐儿嫁给蔺家的公子吗?”

  魏亭然慵懒地把玩着她的手,听到她的话,好笑地问:“难不成你有意见?以前没放在心上,这几天想了想,说实话,他配不上我的敏姐儿,只是敏姐儿将来是要挑大梁的,身边的男人太强势,我怕她活得累,有个知冷热,一心疼她的倒也好。”

  柳竹摇头说道:“那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你忍心让敏姐儿一个姑娘家挡在前面?蔺知书生气过重,便是再有才能,也比不过一个能真刀实枪往上冲的人。还是让敏姐儿选她自己喜欢的人罢。”

  魏亭然应了一声,他是尝过情滋味的人,不将就,只喜欢自己喜欢的,所以断然也没有道理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女儿过的不痛快,与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什么好。

  柳竹想到魏敏和兰庭,突然没了睡意,拉着魏亭然说道:“你觉得兰庭那孩子如何?”

  “听说从西域回来了,还往府上送了不少东西,我回来的晚倒是没见着,不过短短几年能有这般大作为,我倒是佩服的很。只是见惯了世面的人,心不定,更何况他身上也不简单。敏姐儿救他那年,他是一头被拔了利爪的狼,现在爪子重新长出来了,你觉得他会是吃素的人吗他是个手段狠辣的人,心思又重,我倒是不大愿意敏姐儿和他来往,敏姐儿斗不过他。”

  柳竹推了他一下笑道:“你倒是猜得准知道我想说什么,他喜欢敏姐儿还不够吗?”

  魏亭然摇摇头:“不够,得是能豁出命的爱才成,我的女儿是连天下帝王都喜欢的人,便是不做皇妃,也不能太委屈了。敏姐儿那丫头心思多,但她总归是我的女儿,这几年她很少和外男接触,蔺知瞧不上眼,也不去和别的人往来,心里肯定是记挂着这个蒋兰庭,再看看罢,反正过两天他就要进京了。这事,总不好我们太主动了,反倒让敏姐儿掉了份儿。他要是有心,该是比咱们还要着急。”

  柳竹也觉得有道理,敏姐儿嘴上不说,最担心的就是这三年蒋兰庭变了心,若是他是那样的人,他们也犯不着再为这么个人操心了,倒不如尽早劝敏姐儿重新找个良人。

  胡思乱想一阵,这才睡着了,魏亭然听到身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跟着睡了,明儿干活也舒坦些。

  魏敏无处可去,便在花园凉亭里坐着品茶,张婶给她准备了不少精致的小点心,她边吃边看话本子,倒也好打发时间,正看到兴头上,正房和姨娘闹得不可开交,后来都上手了,她却觉得十分过瘾,嘴角的笑泛大。

  若初急匆匆地找过来,见小姐在这里一人乐呵着,她脚下顿了顿,还是快步走过来,轻声说道:“小姐,笑丫头还是去见那个婆子了,为什么不让人直接抓了她?那婆子滑的厉害,咱们派出去的人愣是给跟丢了。”

  “没被她发现吧?可别打草惊蛇。”

  若初连连摇头:“那人仔细,没被婆子给发现,下次一定跟紧了,将这个婆子给揪出来。”

  魏敏笑道:“就是摸准了老底也别急着将他们给捅出来,这样可就没意思了,人家费心想要给我们拍一场戏,净想着给人家坏事,这哪儿成。近来祖母再不提这事,我寻思着她老人家想来应该知道,想来是要看我遇事能有几分能耐,将来的路总归是我自己走,张嘴吃现成的终究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好。”

  若初端起茶壶给空了的茶杯续上水,轻声道:“小姐说的是,笑丫头回来后瞧着有些魂不守舍的,虽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可看的出来,怕是那婆子逼她做的,我让人盯着她了,若是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断然不能留着她了,小姐您看?”

  魏敏也明白这个意思,就算再周密的安排也有可能出现岔子,点了点头,想到刚才看的话本子里的桥段,突然玩心大起:“晚上天热不好睡,要是她真出去见人,我们不妨也跟着看看去,好好地瞧瞧这府里有多少暗鬼。”

  天色已经很晚了,正是困得厉害的时候,若初已经有些熬不住了,强打着精神坐在桌子边,眯着眼看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小姐,她小声道:“小姐,是不是她听到动静了,不打算动手了?要不就是定的不是今天?”

  魏敏坐起身伸了伸懒腰,她也困,但是对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十分好奇,所以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里散发着璀璨如星辰般的光亮,说道:“再等等,也许快了,夜半三更时,正是做恶事的好时候,只有天知地知。”

  她没有去过问笑丫头是不是受人牵制,笑丫头的心已经长歪了,就算是有心人刻意算计,但是她若是能咬住牙不涉足这趟浑水,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让自己当贼一般防着了。

  就在若初快要睡着的时候,窗户被人敲响了,是原先定好的左手三声右手两声,魏敏精神头更足,站起身就往外面走,若初急急抓了件外衫给她披上,就算是夏天了,夜风照样凉,若是伤了身子倒是十分不划算了,要是老夫人知道自己随着小姐这般胡闹,想来该是失望的紧的。

  魏敏跟着前面带路的人快步走了一阵,不一会儿便看到前方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身形分明就是笑丫头,她显然做贼心虚,不时地朝后面张望。她倒是小有聪明,来来回回饶远路,生怕被人给抓住,在柴房前停下来。

  魏敏双眼直直地看着四周,不见一个人,笑丫头在那里翻翻捡捡好一会儿,突然弯下身子,从一块大石头下面拿出一样东西来,天色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未过多久她就离开了,这一次她还是满园子里乱转,之后钻进了假山里面去。

  魏敏看向身边的人,问道:“出口可有人看着?”

  “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

  笑丫头在假山里待了半柱香不到就出来了,手上空空,就着微弱的光,看得出她一脸轻松,像是得了生机一般。

  魏敏咬了咬牙,心里到底还是恨的,当初她看笑丫头有趣,是个活络的人,本有心想培养她,谁知道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人,真是枉费了她一番苦心。她以为吃过苦头的人会更加珍惜得来不易的东西,更容易记住别人的好,能做她的左膀右臂,谁成想,她的好心不过是助长了笑丫头的野心。而她当初也忽略了,越是清苦却又没有骨气的人,只要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收买了,所以投注在笑丫头身上所有的东西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魏敏从暗中走出来,让若初将灯点亮,她自己提着灯笼走进假山里。假山不算深,但是太过潮湿,外面凉风习习,里面沉闷的很,蚊虫在耳边萦绕不绝。身后的人将里面细细查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倒是守在出口处的人回话说,看到夫人身边伺候的罗霞从假山里出去了。

  魏敏怔了怔,有些不能相信,前阵子三姨母还说这个罗霞十分的贴心,有心想将她叫到自己身边来伺候,怎么会?罗霞原本是在父亲身边伺候了好多年的下人,忠心耿耿,好端端的怎么会和这事牵扯在一块?她不死心,去柴房那里翻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笑丫头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夜,竟是得了这么个结果。

  魏敏第二天让人在暗中盯着罗霞,得到的回话说她十粉规矩,一整天都在夫人身边伺候,连院子都没出,更别说和外人来往了。之后的两天皆是如此,魏敏特地在看三姨母的时候打量了一阵罗霞,并没有见到半点异样,除非这人演技十分了得,不然总会露出马脚的。

  柳竹在没人的时候,也不必装着了,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来来回回走不停,方才见魏敏的表情有些怪异,忍不住说道:“可是哪里不对?你怎么老盯着罗霞看?”

  魏敏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笑道:“没事,只是在外面看到有个人和她十分像,方才细细看了一遍突然觉得又不怎么像了。我这几天真是闲的慌,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心里去。”

  柳竹捂着嘴笑起来:“是不是听到小情郎回来了,心都跟着跑了,这才做什么都没心思?”

  魏敏被三姨母调侃的一阵脸红,噘嘴说道:“哪有?他是来看祖母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他若是有心思,这几年做买卖一路往来,便是让人送封信又不会误了他的正事。他最落魄的样子我都看过了,说不准是他心里已经放不下我了。”

  柳竹看着她这般小女儿情态,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时间如流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已经长成窈窕温婉美艳动人的俏小姐了。她抓过魏敏的手,笑着安抚道:“我想兰庭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咱们敏姐儿生得这么漂亮,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要求娶,他怎么舍得放过你这个美娇娘?也许他在外面也有难言的苦衷,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回来一问便知,别成天放在心里胡思乱想。”

  魏敏点了点头,脸颊微红:“当初他一心就想回江南报仇,现在出息了,想来在京城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以后他要是不愿意留在京城可怎么办?我舍不下京城的一切。”

  柳竹怜爱地摸着魏敏皮肤光滑白皙的脸颊,轻声道:“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是你的,不管将来去了哪里,那个人的心总是放在你身上的,如果缘分不够,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让自己难过,天下大好儿郎多了去,我们也无需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我那天问过你爹,你爹说,只要你喜欢,他不会拦着你。这几年他想明白了,以前是他对不住你,你现在心里还怨怪他吗?”

  魏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爹将你逼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你恨他吗?”

  柳竹民了抿唇,好看的眼睛里绽放了一片耀眼的花,她笑着道:“不恨,舍不得,那时在气头上,所以都捡难听戳人心窝子的话说,可是再怎么怨也敌不过喜欢。那年见到他我就喜欢了,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总是躲着远远的,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那时候想着,只要远远的离开就好了,谁知道造化弄人,我居然会和他在一哥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我心里已经满足了,哪怕将来生出什么变故,我也不会有遗憾。能够拥有一次,就是最好的缘分。”

  魏敏看着柳竹的眼睛,声音软软地,她的眉梢上扬,眼睛里浸着笑:“三姨母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心里却是难咽下那口气,我总得让他退层皮才能解恨。”

  柳竹一脸惊讶,她没想到魏敏柔柔弱弱地竟会有这样的心思,而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受了委屈,你爹头一个就饶不过他。敏姐儿,你生来就该是被人爱护的,我相信兰庭不会是那负心之人。从小到大的情意最踏实不过,你们两个人要是成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好了,等他回来了,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对了,兰庭给府里的人都备了礼物,我屋里也送了好些来,想来给你的该是更加用心罢?”

  魏敏茫然地看着柳竹:“我没有收到什么礼物,罢了,反正我也不稀罕那些东西,我现在有银子,还差那两样东西不成?若是缺了首饰衣裳,我让铺子里的掌柜做就是了。”

  柳竹知道她嘴犟,本来她也是好奇来着,谁知道却不小心戳到了魏敏的痛处,赶紧开口安慰:“别说不稀罕,兴许送给你的,得他亲手交给你才放心。”

  魏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又甜又酸涩,不想再说这些便说起了铺子里的事情,更将柳云想投银子分红的事情也说了。

  柳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像是半点都不意外:“想来她是耐不住了,在京城的处境这般尴尬,她自小就是这样,我想你心里应该有底,我也不多说,总归是小心些没有坏处的。”

  “我没有答应她,我看得出来她的心思不单纯,她在魏家这么多年,浪费了大把好年华,也亏得外祖父脾气好,竟也没想着来劝劝,倒是心大的很,莫不是也想着让二姨母嫁进魏家来?”

  柳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们想什么,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这几年,我娘托人给我送了好些信,我一封都没看全压在箱底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我现在只想这等到麻烦事全部解决之后,能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好好的当一家人。不过,也许他们这会儿正盼着我死,好让我给人腾位置,表面看着是一家人,谁心里都有自己的弯弯绕绕,所以就算我把心掏出来给人家践踏,都未必能走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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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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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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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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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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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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