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早已熄灭化作了白烟,昨夜里飘忽的阴火也已经消失了。
羽鸦仍然有些恍惚,甚至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她分明是想要去抓那团鬼祟的阴火,怎么后来自己竟然没有了印象?
昨天晚上似乎特别的不安稳。
小狸猫阿狐醒过来就闹着说自己昨天夜里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梦里头有人在跟它说话……
道士脸色也不好,还有永恒,一听小狸猫说自己昨夜里做了噩梦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惊讶。
其实永恒昨夜也做了噩梦,在梦中有人在耳边告诉他:是心魔化作了障碍阻挡了前方了道路,羽鸦就是他的心魔,要证明自己报仇雪恨的决心,保持憎恨,那就杀掉她,杀掉他们。空缘只留下最强者,走出困境。
这一整天三人还有一只狸猫都各有所思,同行四人组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似乎变得疏离了起来。
大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却又在暗暗打量对方。
“贫道也不禁怀疑阿七的诅咒是否真有其事了。”今晨梦醒,道士也忆起了昨夜师尊入梦,在梦中告诉他这是空缘仙境的考验,杀掉其他的人,前方自然是出路。
“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到底有没有阿七。”
羽鸦站起来就走,丢下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连忙便跟了上去。
羽鸦先来到了溪边的坟前,一把摘下了那支竖在上头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阿七”二字。
“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不知道为什么永恒竟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羽鸦顺手扔掉坟头上摘下的木牌:“没错,我就是要掘坟。”
于是羽鸦当着其他三人的面,挖开了阿七的坟。
果然,这坟浅的很,挖开它不必费多少力气。
坟一挖开三人皆好奇的探头过去,只见里头只有一个小木盒子。
羽鸦将这木盒从坑里拿了出来,打开它,里面是几缕头发和一把木梳。
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被耍了啊。”
不觉间,又到黄昏。
蜃妖出没,满山满谷的泡泡伴随着打嗝声,漂浮在了血色的残阳里。
羽鸦依然不为所动。
小狸猫仍然哭喊着“妈妈……妈妈……”
然而道士已经不在唤着他的师尊。
永恒变得苦苦挣扎了起来:“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繁星满天,又到了夜里。
这一日仍旧一无所获,但四人却没有了昨日倒头就睡的不设防,之间也很少搭话,莫名的变得拘谨了起来。
直到后半夜,挨不住的终于是睡了过去。
周围是一片呼吸均匀的细酣声,羽鸦倏然睁开眼,望着火堆的眼睛,火苗在漆黑的瞳孔里跳动。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容易好好的想些事情。ωωω.χΙυΜЬ.Cǒm
像是回家小路的路障。
鬼魂阿七的诅咒。
道士、阿狐都曾经和自己一样,睡过同一间破庙,在同一条路上打转却不曾遇见。
夜里阿七现身的鬼魂。
还有小溪边那座阿七的小坟头。
这两人之中只怕是有一人在说谎。
关于回家路小的迷障。
关于道士碰见了阿七的鬼魂。
还有小溪边的那座坟。
又或者……
羽鸦看了一眼睡着的道士,接着又看了一眼小狸猫阿狐。
或者,这二者会不会其实是一伙儿的,正联合起来诓他们的呢?
树林子里忽闪忽闪的,似乎那团阴火又出现了。阴火不是鬼火,只是一团鸡鸣狗盗的执念。
这阴火十分狡猾,昨日就被它给逃脱了。
羽鸦不再像上次那样打草惊蛇,她扯了扯永恒的袖子本意是想要将他叫醒,让他放出冰虫冻住那团阴火。
可是他此时眉头深锁,额头上冷汗涔涔,似乎陷入了梦魇。
还有道士和小狸猫,他们看起来也像是睡死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羽鸦也不必顾忌,卷起一阵无影风咻咻咻的将这团阴火团团困了起来。
一开始阴火还在挣扎,就像是一条被网兜住的鱼,不断扑腾的想要鱼死网破。
可是奈何羽鸦的速度快得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就撑不住了,抱着脑袋现出了原形。
地上泛起了一片红光,是羽鸦的困斗阵。在不知不觉间,羽鸦将这阴火困在了阵中。
“哎呀呀呀……”在一团扭曲中,阴火终于现出了人形,是一缕獐头鼠目的魂。
这魂虚化得几乎跟透明的青烟一样,就算它现在龇牙咧嘴的装腔作势,但在羽鸦看来却丝毫没有杀伤力。
“你是什么东西,信不信我让你这缕执念烟消云散?”伏妖可以永生不死,但却害怕斩头,所以她最喜欢一把就捏住对方的脖子掌握生死。
阴火的细脖子让羽鸦一把捏住,起初还活蹦乱跳的不肯屈服,但它却在羽鸦身上感受到了可怕的杀气,吓得这才渐渐的老实了。
“快说!”杀气开始越烧越烫。
阴火哎呦哎呦的连忙讨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我招就是了……”
羽鸦见这阴火服了软,这才稍稍松了几分力气:“说,你每晚上在这里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究竟要干什么?”
“我……”阴火一双精明的鼠目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支支吾吾的半天这才说:“小的名叫王三,生前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只因受奸人所害才哎呦哎呦……”
一团红色的火焰瞬间就烧得阴火尖叫了起来。
羽鸦不耐烦道:“再不老实,这就是你最后一回吹牛!”
阴火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姑娘的厉害,垂头丧气的这才蔫巴巴的说道:“我就是一小毛贼,生前就是一些小偷小摸罢了,偶尔也撞着胆子从杀人抢劫的强盗那里偷摸点甜头,接点残羹。”
阴火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审度着羽鸦的脸色,这少女脸色苍白,两片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看起来冷冰冰的透着股倔强的样子。她的一张小脸仅仅只有巴掌那么大,看起来特别像是一只脆弱无辜鸟儿,虽然寡淡平凡但莫名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这些仅仅都只是表面,阴火生前就是个混子,死后更是成了精。凭它这一连几日偷偷的暗中观察,便可以断定这丫头堪堪是他们之中最不好惹的一个。
羽鸦神色恹恹,眼里仿佛结出了一层冰霜,正在露骨的对发呆的阴火透露出了不耐烦的信号等着阴火接着往下讲,她的意图十分明显:别给我耍花样。
阴火打了个哆嗦,连忙接着说了下去。
阴火生前叫做王泰,就是个下三滥的偷儿。就像是鬣狗总是会在狮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取腐肉一样,王泰总是会在杀人越货的强盗那里偷偷摸点死人身上的东西。
直到有一次,他足足摸走了一百两的银子,他心说发财了。也就是这一次,他让人给发现了。
都说富贵险中求,王泰在逃亡中藏好了这笔钱之后就让那群人给逮住了,直到让人给活活打死他都没有说出钱让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等我睁开了眼睛的时候我就看见自己趴在地上已经断气儿了,至此之后我就化成了一团野火孤零零的在这里飘啊飘的找不着出去的路。”
阴火王泰忆起了生前仍然不免又是一声叹息。
“那这跟你监视我们有什么关系?”羽鸦显然对阴火这一番令人唏嘘的生平不感兴趣。
阴火简直不得不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孩,就算是那会儿还活着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冷血连个同情心都没有的姑娘,枉费刚刚它还一个劲儿的煽情。
阴火见这姑娘竟然是个铁石心肠,终于失望的对她道出了实情:“我并没有监视你们,只是守着我的宝贝而已。”
阴火不是鬼火,并非怨念所化的怨灵,只是一团执念。若说王泰的执念是什么,恐怕就只有他豁出了命去守住的那一百两银子了。
阴火说它之所以夜夜出来监视他们,其实是在守着自己的东西。
它说的自然是它的那一百两,以它那鸡贼的样子,东西藏在了哪里不言而喻,恐怕就在破庙。
“那我问你,你在这里飘了多久了?”羽鸦又问。
这个问题可还真难住了阴火,自从死了之后它终日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这儿时不时的总会闯进来一些人,进来了也就再也出不去了。
思及此阴火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呢。”
“那你总该知道些传说异闻什么的,就比如这儿一到夜里就会出现鬼火,再比如阿七的鬼魂想让过路的陌生人帮它实现心愿。”
“这个嘛……”虚荣不分物种,就算是团阴火一听自己可还成了神话传说不免心里一阵得意。它轻咳了一声,腰板都挺直了一些,说:“这些不过都是些虚名而已……啊啊啊啊……”
阴火话都还没说完小细脖子就又让失去耐心的羽鸦狠狠一把捏住,这会儿正寒着一张晦涩的脸孔对它说道:“我说过别跟我耍花招,告诉我鬼魂阿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阴火又是一通挣扎尖叫,它在这条道儿上称王称霸了无数年,哪一个见到它不是吓个屁股尿流,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呢,心里真是又气又委屈巴巴,到最后也只能屈服于对方的淫威之下,说:“阿七啊,是那个阿七啊……”
阴火话没说完又尖叫了起来,羽鸦出手毫不犹豫。
她唯恐这狡猾的阴火又耍花招便告诉它:“我要是听出来你随便编个假话敷衍我可别怪我对你那一百两的命根子不客气。”
阴火一听吓得眼珠子乱转,它原本还以为这臭丫头恐怕是想吓唬它,可没想到羽鸦轻轻的笑了一笑,说:“这破庙早就塌了,能藏钱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一处地方了。”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那尊躺在地上碎了一条胳膊的佛像……
这回阴火算是真正的老实了,垂头丧气的说道:“其实我在这儿飘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什么鬼魂阿七,更不知道那阿七阿八的还有什么愿望。”
羽鸦脸色越发的阴郁,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阴火,吓得它连忙说道:“我这回真没撒谎。”
谅他也不敢说谎。羽鸦知道阴火这回至少说了六成以上的实话,至于其余四成,她一问便能知道答案。
她指着火堆边上睡得死沉的小狸猫和道士,说:“那你告诉我,他们当中究竟是哪个在说谎?”
“这个……”阴火各种来回挣扎飘摇不定。
羽鸦再一次的作势要去拿钱,阴火吓得连忙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谄媚的说:“我说,我说,其实这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阿七的诅咒,也没有什么阿七,全都是他瞎编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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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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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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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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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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