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主?你怎么、怎么了?”
沈云寄双眼亮晶晶的,期待地问:“咱们王府有地道什么的吗——或者暗房也行!”
芝兰为难地道:“应该……没有。”
沈云寄脸一垮,失魂落魄地又倒回床上,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芝兰不解地问:“公主为何如此伤心?可是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沈云寄烦躁地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道:“父皇都派谢遂来了,这是铁了心要捉我回去和亲啊……待嫁之人又老又丑还色,你说我能不愁么?”
芝兰抿了抿嘴,“可是——谢侍卫和王爷一道去了王府的地牢,也并没有提及公主您……”
啊???!
……
今日未时,肃萧王府书房。
“王爷,赵公公来了,此时正在大殿候着您。”
胥黎研墨的动作停了一瞬,纤长如羽翼般的睫毛微颤,“来传陛下口谕的?”
“是。”
“知道了。”宛若上好羊脂玉的手指轻放下墨条,在一旁备好的铜盆里净手,又用帕子仔细擦干。动作娴熟流畅,叫人赏心悦目。
他离开案台,站起时带起风吹动被文镇压住一角的宣纸,偌大的纸上只有一个字——“替”。
“赵公公久等了。”胥黎轻笑道。
赵公公放下手中的茶杯,恭谦道:“老奴刚到没多久,而且王府的茶属实香,只叫人想再贪一杯。”
“江南毛儿尖,茶香清冽而不厚重。赵公公若是喜欢,本王明日叫下人送一些去。”
赵公公摆摆手,“王爷的心意老奴领了,但老奴这次前来是传陛下口谕召王爷进宫的,茶叶就算了罢。”
“公公可知陛下召本王所谓何事?”
“邕州盂县赈灾一事。”
御书房。
“陛下,肃萧王已在殿外候着了。”
皇帝头也没抬一下,“宣他入殿。”
胥黎阔步走至殿内中央,行一礼道:“见过陛下。”
“来啦?”皇帝随手一指,“坐罢。”
胥黎没有推辞,径直坐下。
皇帝放下毛笔,看着胥黎蓦地一笑,“咱们兄弟俩有多久没有这么坐下来好好谈过话了?”
“陛下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世人皆称陛下为一代明君。”胥黎垂眸道。
“明君……”皇帝似自嘲地轻叹一声,又晃了晃眼,换了个话题道,“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朕记得朕刚登基时你才只有朕膝盖那么高。”
胥黎沉默,没有接话。
“再过几月你便二十三了吧?朕记得你的生辰是四月二十二。”
胥黎:“劳陛下挂心,臣今年确实该满二十三了。”
皇帝沉思一瞬,又道:“早已到了适婚年纪,可有兴悦的女子?”
胥黎严肃道:“臣一心为国,无心考虑儿女情长。”
“该考虑了,娶妻生子,安稳过一生何尝不好?一直劳碌奔波何时是个头?”
胥黎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他沉稳而坚定地道:“想必陛下召臣入宫不是为了催臣的婚事罢?”
皇帝哂笑一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两年总催你,你也该听得不耐烦了。”
“传你入宫确实不为这事儿,不过想必你也听赵公公提及了。”
“陛下今日宣了谢丞相入宫,随后又召臣入宫,想来也是为了盂县一事。”
皇帝声音骤然发冷,“你不必为他说话,是朕要他告知与你的。”
胥黎嘴角紧抿,“是。”
“谢丞相上交了一份奏折,你看看罢。”皇帝从大案堆砌如山的奏折里抽出一本,手臂前伸递交予胥黎。
“是。”胥黎上前接过,又回到位置上才翻开奏折,他阅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没一会儿就将奏折翻阅完毕。
“陛下信他?”他问。
皇帝沉声道:“朕只信真相。”
“谢丞相说前往西北的人都是因洪涝家破人亡去投奔亲戚,可那批人皆数死于路途,没有任何证据。”
皇帝:“你现在也一样是口说无凭。”
“臣有人证。”胥黎声音不大,但稳重有力,“兖州长宁县西村有一户人家姓李,丈夫是个木匠,他便是唯一一个从‘西域迁徙’中逃出来的人,此时正关于臣府中地牢。”
皇帝低笑一声,“朕记得上一次你说‘西域迁徙’中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怎么这又冒出来个幸存者?”
胥黎淡然道:“臣在给谢丞相一次改过的机会,但今日这份奏折让臣明白他无心悔改,臣只得将真相全盘托出。”
皇帝忽地暴怒捶桌,“你原想欺君犯上?”
胥黎忙跪下,但神色依然未变,声音也如常:“臣断然不敢,否则也不会主动说出盂县一事。臣只是念在谢丞相伴随陛下多年,又是开国元老,为我大楚贡献太多,盂县一事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皇帝拂袖冷哼一声,“起来罢,左右好人都让你当了。”
“臣只是为楚国着想。”
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罢,让锦衣卫派几个人去你府上查查那木匠。”
“臣遵命。”胥黎行完礼就要走,却又听皇帝问。
“妤灵伤势如何?”
胥黎面色不惊,转过身答道:“被马匪一掌伤了心脉,内伤严重,幸而未有生命危险,但需好生调养数月。”
“这么严重?”皇帝道,“哪儿的大夫都不比太医院的,明日朕差个御医仔细诊断,兴许能早日好起来。”
“陛下有心了。”
肃萧王府。
胥黎和谢遂一道入了王府花园,这是去地牢的必经之路。
谢遂欣然道:“早就听闻肃萧王府的藤秋苑景色一绝,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胥黎谦虚道:“谢侍卫谬赞。再往前走一会儿便到地牢了,地牢昏暗还望多加小心。”
谢遂温润一笑:“不打紧的,微臣在都尉府审问多年,早已习惯地牢昏暗。”
入了地牢,只两边墙上每隔几尺设有一盏烛灯,但碍于地下太过沉暗,烛灯的照明效果微乎其微。
胥黎如履平地,提醒道:“前面有阶梯,谢侍卫小心。”
“多谢王爷提醒。”黑暗中谢遂将胥黎打量了许久,目光深沉。
两人来到一间地牢面前。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间地牢,内里置了张床,床上被絮柔软,并且设有木桌与凳子,桌下还有一盆炭火。
一名方形脸的憨厚青年此时正坐于桌前喝着茶水,见胥黎来了,对他憨憨一笑,“王爷您来啦?”
胥黎轻点头,对谢遂道:“他便是李木匠,谢侍卫有什么要问的便问罢。”
谢遂微愣,“王爷府上的地牢……好生别致。”
“为他专门而设的。本王原将他安置于偏殿,但他住不习惯,主动提出住进地牢。”
李木匠听及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就是一粗人,哪配得上王府的客房?而且王爷为我布置的地牢干净舒适,住着可舒服呢!”
“王爷可谓是体贴心善。”谢遂揉了揉眉,有些无奈,转而收起情绪抬头道,“李木匠,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李木匠有些茫然地看向胥黎。
胥黎介绍道:“谢侍卫,当朝锦衣卫指挥使。”
李木匠不敢怠慢,忙跪下道:“草民见过指挥使大人。”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必如此拘礼。”
之后谢遂问了些有关李木匠身世和迁徙一事的细节,李木匠皆老实回答。末了谢遂点点头,像是有了定夺。
“情况微臣皆已了解,待回宫禀告圣上。辛苦王爷随微臣一路调查。”
“有劳谢侍卫。知乐,送送谢侍卫。”
……
“你说什么?往地牢去了?”沈云寄不可思议地问道。
芝兰:“是的。”
“可知所为何事?”
芝兰摇摇头,“奴婢不知。”
沈云寄觉着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前脚刚觉着自己被打脸,后脚就被反打脸了。
算了算了,至少今日是在王府苟住了,面子的事儿那都不算事,反正她脸皮够厚。
就是可惜了那一桌的菜,都还没吃几口呢……
她忙地从床上爬起,外衣也没穿冲到屏风后,赶紧将那一大包东西拖出来,陶瓷在地上拖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她连忙改拖为抱。
芝兰上前帮着一起,“公主,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刚刚知乐来得急,这饭菜我都没吃几口,其他的就算了,但是那烧鸭真真是美味,这会儿翻出来应该还能吃。”她双臂一使劲,将包裹抬高了些,指挥芝兰道,“右手用点力,系的结要松开了。”
芝兰哭笑不得,“现在饭菜都混成一堆了,公主若是想吃,奴婢再叫膳房做一份便是。”
沈云寄颤着胳膊终于将东西轻放至于桌上,喘了口气道:“一看你就是没穷过,如此奢靡浪费可要不得。”
芝兰正色,忙跪下道:“奴婢受训了,之后必定谨遵公主教诲。”
沈云寄可受不了她这样,但也知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她,只得道:“我不喜欢别人跪我,有话站着说就行。”
芝兰紧皱眉:“奴婢记着了。”
解开结,摊开桌巾,果不其然菜肴早已混成一团。沈云寄庆幸里面没有汤水,否则将是一片狼藉。
她一眼就锁住了那只只撕下一只腿的烧鸭,直接上手抓过,抖了抖,将粘在上面的米粒抖掉一些,但有些粘得牢,她也不管了,抱着啃了起来。
兀地,房间门再次开了。
门外站着胥黎,一脸嫌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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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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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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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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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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