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趴在窗边,无神地望着窗外。
沐秋水同她表姐赵清月坐在一旁的电脑桌前,显示屏上正放着被加工过的录像。
“不管看几遍还是没法不感叹,都十年没见你转过圈,脚下功夫还是这么了得,真是让我这些平庸的人羡慕嫉妒!”
“你又知道我没偷偷练过?”沐秋水没好气地横了眼她。
这样的话沐秋水听得多去了,有太多人因为她学得快就轻易把她的坚持、努力给否认,就像她现在的样子,许多人都背地里说她的漂亮是因为天生的,轻易就把她一年多来的坚持彻底否认。
对,有个天生的底子确实是一个重要因素,但在瘦下来之前呢?谁觉得她漂亮?天生的底子谁惊艳过?
除了云淡,没人!
都在嘲笑,都在伤仲永。
想到初次见面的欣赏,沐秋水不掩心中自豪,视线随是落向窗边。
精致的侧颜无可挑剔,清雅的气质浑若天成,沐秋水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有些人的天赋底子好到连让人嫉妒都难以做到。
不提云淡堪比壁纸的摄影天赋,也不说随心所欲的控分能力,光是学习天赋就让人望尘莫及。
还记得曾心血来潮教云淡看大学的高数,半小时后举一反三,当天下午反过来教自己,气得她都快当场哭出来。
想想当时的憋屈,心里头是又自豪又憋屈。
晃晃脑袋将当时的画面甩出去,沐秋水又回头看向电脑。
赵清月说,这个视频有被动过的痕迹,若不是她在这两年里全天候混在剪辑里,真就被糊弄过去。Χiυmъ.cοΜ
她还说,动过视频的人手里有点行货。
但沐秋水清楚的记得,云淡可没有对视频剪辑这一方面有过探究,她的电脑上也从不见这一类软件,虽然现在也没有,但下载的痕迹可还留着。
当然,也不排除是云淡找人动的手脚,但直觉告诉沐秋水,视频就是云淡干的好事!
既然录像被动过手脚,那么被动过的部分是什么?云淡是不是还有留存?
沐秋水很好奇,也很想知道,但是云淡的情况让她问不出口。
从山上回来后,云淡就一直在发呆,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笑起来时的眼神也淡了,好像下一秒自己在她眼里的存在就会荡然无存。
沐秋水见过几次类似的情况,都是在云淡逃避什么的时候,她就喜欢一个人出神,把所有的心事都藏起来,包括她自己。
自己离开后究竟发什么了?楚沫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云淡自闭的事?
也想过会不会与在庙会上遇见时的异样激动有关联,且这个可能还很大。
沐秋水觉得,她有必要去找楚沫好~好聊一聊。
拿起云淡放在桌上的手机解锁,通讯录里翻不到楚沫的名字,通话记录里也找不到让她觉得碍眼的数字,显然号码已经被删除。
随后,沐秋水又解锁自己手机,发出去的信息还没有回复。
想想也是,手再长也有极限。
要是当时把号码记住就好了……
不,才不要!
悻悻扔下手机,沐秋水滑着椅子坐到云淡身边。
“看什么呢?”
身边的人似乎没听到话声,犹自望着被雨水打湿的窗外,那棵栽在院子里被风吹雨打的石榴树。
沐秋水瞟了眼窗外,又轻轻唤声,接连三声后,云淡终于回神。
“怎么了阿水?”
沐秋水忍着想扒开云淡心思的冲动,故作好奇地笑笑,“没事,就看你往窗外看的出神,有些好奇你在看什么。”
“在看石榴树。”云淡想也不想,笑着回道。
笑容清浅,就像天晴时飘在蓝天下的薄云看着就惬意,可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是烟消云散,还是重聚新云,谁也猜不定。
但是天空知道,沐秋水知道。
继续压着不安的念头,沐秋水又作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看的,是想吃石榴了?”
云淡摇摇头,犹豫了会儿说:“在想它还能坚持多久。”
脸色微微变化,沐秋水感觉到胸腔里陡然跳起一道荒悸,温思琪的话又招摇过市般在脑海里浮现。
【一旦情绪爆发,两人的危险程度也大相径庭,相比淼淼会殃及到鱼池的危险,云淡同学只会施加在自己身上。】
微微晃了晃头将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沐秋水强压着心中不安继续听着。
“奶奶说这棵石榴树是太公出生那年种下的,到现在正好一百岁了,它长的又瘦,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赵清月心不在焉看着视频,耳朵竖的老长,听到这句话她不禁挑了挑眉。
这话可耳熟了,家里那个上岁数的老头子就喜欢隔三差五对大院外的歪脖子老树这么念叨。
一个半支脚踏棺材的老人家说这话就算了,毕竟年纪摆在那,可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的人就有这样的想法,这心得有多老?
赵清月忍不住好奇往窗边觑视,登时觉得那颗陈年烂牙又在作妖。
目光所及处,沐秋水亲昵地揽着云淡,背对她的表情是看不到了,但语气还是可以听听的嘛!
“那可说不准,树的年龄一向很长,就石榴树而言,只要照顾得当,我记得它最长能活到两百岁。别看这棵石榴树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它有人在用心照料,我听阿姨说过,这棵石榴树都是你二叔公在照料,你看它身上支的棍子,风再大也没那么容易倒下。”
“只要还有人在意,不管是人还是树,她都能活的好好的。”
轻柔的口吻如沐春风。
赵清月忍不住翻起白眼,白天的时候,沐秋水可从没用这种温柔细腻的语气跟她说话!
一字也没有!
云淡偷偷攥起拳,沐秋水话里的意思她自然听得出来,心里惶恐的同时又有些迷茫更是挣扎。
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又不肯直白的说明?
云淡无法回答自己,也无法回答沐秋水,只是沉默。
沐秋水心里暗恼,又不敢过激,温思琪的警示犹在耳边警告自己不要得寸进尺。
窗外的雨仍是磅礴,天空上的阴云密而不散。
是夜,万物静籁。
沐秋水悄悄推开房门,又蹑脚钻进门后。
小心关上门,沐秋水走到床边悄悄坐下。
房间里开着灯,亮堂堂的叫人难以入眠,沐秋水轻易就看到被发丝遮遮掩掩紧促的眉头。
呼吸喘得很急促,抱着布偶的双臂像在紧抓着什么意图获取安心,可见睡梦并不平静。
伸手替云淡将几缕碎发别过耳后,沐秋水拉开被子悄悄躺进去,绕向云淡身后的手轻轻拍打其背,轻哼的旋律时隐时现,似乎还不习惯这样的安抚,颇是羞赧。
……
一夜过去,风和日丽,改装的轿车一路轰鸣奔向镇子。
沐秋水说赵清月想去镇上逛逛。
这不,一早就拉着人走了。
家里就剩云淡一人。
躺在屋下的摇椅上,轻风徐徐在脸旁打着转,半张面具贴在脸上,微弯的眼孔诡异地笑容似在得意。
双唇一张一翕,屋下却只有风留下的脚步,与老狗有气无力的呜咽。
老狗浑浊的眼里是陌生的警惕。
时过正午,轰鸣的尾气从村口一路咆哮到院前的空地上,打转的轮胎划出一道潇洒的痕迹。
一时,尘土飞扬。
沐秋水是冷着脸下的车。
这次去镇上找茬的事无疾而终。
邻居说,楚沫和她母亲昨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坐车去南城探亲了,会在那坐几天才回来。
楚沫一家是五年前搬到现在这个住处,邻居不大清楚她们家的情况,沐秋水想打听也没得打听,只知道楚沫家没有男主人。
楚沫的男朋友昨天早上就同他朋友去了外地游玩,少说得一个星期回来。
想找茬,茬不在,想知道具体情况,知情人也不在,沐秋水没法,只得憋着气先回来。
推开院子的铁栏门,入目是屋下一人一狗。
老狗趴在椅边眯着眼小憩,云淡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也是睡着了。
沐秋水三步并两步走到屋下,刚刚扬起的愉悦在看到云淡脸上的半张面具时,登时烟消云散。
一旁的小圆桌上扔着一包奶糖,袋子里已经没几粒,椅子边扔着几张奶糖糖纸,还有不少被风吹的到处都是,就像昨天一样。
心里对楚沫的憎恶越发强烈,沐秋水眯起眼,向面具伸去手。
指尖刚一触碰到面具,眼孔后的眼睛蓦然睁开来。
透过眼孔,沐秋水看着眼前的瞳孔里溢满的紧张眯了眯眼,却是轻快地笑着说:“淡淡醒啦。”
“是阿水啊……”
惊吓的神经缓缓松下来,萦绕的睡意又再次袭来,云淡昏昏沉沉由着沐秋水摘掉自己脸上的面具。
摘下面具,沐秋水粗鲁地拉断了面具的系绳。
赵清月从院外悠悠走来,看着被扔在一旁像笑又像在哭的面具,不禁投去一抹施舍的怜悯,小声地在沐秋水耳边戏谑道:“不是吧,才多久日子没见,你小气到连面具的醋都吃?”
“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沐秋水轻飘飘乜了眼,不掩心中厌恶。
赵清月眼皮子跳跳,颇是无语拿起扔在桌上的面具放在眼前,透过眼孔看着还在与睡意斗争的云淡。
随即,赵清月又将面具反过来,对着云淡的上半脸正面自己。
“还挺契合的啊。”
刚一说完,赵清月就收到了回望的警告,“别让我看见它!”
赵清月耸耸肩,随手将面具仍回桌上,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到了半梦半醒的迷糊,清浅如风拂面的笑意,赵清月恍然发现,胸腔里的心跳有些不正常。
“小水,我想恋爱了!”
沐秋水听到这话,笑容当即僵在脸上,护犊子似的狠狠觑着赵清月,“心动了?”
“人均颜狗,美色当前怎么可能不心动。”赵清月理直气壮地说道,丝毫没把沐秋水的恶意放在心上。
“那你记得她叫什么吗?”
“废话,淡淡嘛!怎么不记得。”
“我是说全名。”
“额……”
赵清月的脸色顿时拉□□来,沐秋水却得意的笑了,“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有什么资格说你想和她恋爱。”
赵清月耸耸肩,浑不把沐秋水的嘲笑放在心上,对她而言,心动是一回事,敢不敢追就是另一回事。
云淡尚在浑噩中,姐妹俩的对话从她左耳进右耳出,等清醒时,赵清月俯在沐秋水耳边说着悄悄话,云淡只能隐约听到“惊喜”二字。
是什么惊喜?
云淡猜不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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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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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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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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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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