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傍晚的时候,已经五点有余的阳光还是一样强烈,光束将眼睛刺的迷糊,恍惚中沐秋水好像拿着奇怪的东西。
绿色的,有点儿长。
云淡揉揉眼,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那根奇怪的东西也映出了轮廓,是根黄瓜,还被咬了截。
眨眨眼,一只手将那根黄瓜迅速劫走,咔嚓咔嚓就咬起来,依稀还能听到她嘴里含糊不清的批判,“女孩子家家不要随便拿黄瓜玩,会被人误会的懂不懂。”
会误会吗?
迷惑的思绪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似乎是察觉到注视,赵清月就笑了,笑得很怪异,像在算计什么,让云淡很不自在。
好在,笑容没一会儿就收敛了,变得有些不忿瞪着一边,“看什么看,又不会带坏你的人,别用那种眼神瞪我。”
浑噩的思绪敏感的捕捉到几个字眼。
你的人……
是阿水吧……
心里边蓦然有一丝欣喜,很快它又沉了下去,像小偷偷到心仪的东西一样,藏的飞快。
云淡没敢抬头让沐秋水看到这丝欣喜,就这么心虚的低着,余光看到了赵清月手里提着的袋子,是镇上最大一家超市的袋子,里边看着似乎是生鲜原材。
对了,刚才阿水说什么来着?
晚饭?
间断的思绪终于想起刚才的话题,云淡面露恍然看着赵清月手里的袋子,难怪下午她们又去了趟镇上,原来是去买晚餐的材料。
终于,要来了吗……
混乱的视野里又看到那个厨房,男人的背影越发清晰,他从背后抱住沐秋水,他们看上去十分般配,他们相依相偎,他们相视而笑……那样的笑容比阳光还刺眼,比阳光还疼,还疼……
好疼……
她想跟着一起笑,又笑不出来,嘴角像是被冻住一样拉不开来,还要掉下来的样子……
“淡淡。”
“嗯?”
像印入灵魂的本能一样,云淡回了声,抬起头,不知怎么的,视野变得好不清晰,就像沉在水里一样看不清东西,云淡只能模糊的看到一抹害怕,还很慌乱的样子
“你哭了?”
“我?”哭了?
云淡突然笑了,还是往常那张对谁都一样的笑容,“怎么会,我没有想哭啊。”
“还说没有,都出来了。”
视野里的沐秋水好像很不开心,从脸颊抚过的指腹擦的有点重,让云淡有些难受,但她顾不上这些,被擦开的水痕被风带走了些热量,有点凉。
“我哭了?”
云淡捂着自己的脸,手心里的感触不断在反驳心里的倔强,可嘴里还在找着借口。
“是刚才揉的太重的原因吧,我没有想哭。”
借口得不到反驳,她被自己说服了,就放下手,笑着看着沐秋水。
沐秋水在生气,哪怕她没有把气摆在脸上,云淡也能感觉到她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心下随是一紧,赶忙问:“怎么了?”
旋即又闭了嘴,这口吻实在不对,好像很不知悔改,云淡也发现了问题,她甚至想笑,可还是笑不出来,因为沐秋水更气了。
“你自己想!”
她丢下句气愤,就离开了家。
走的很急,恍惚中云淡看到她脸上就要哭出来的委屈。
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了把,比前两天的午时还要疼。
“哎!等等我!”赵清月扔下食材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在视野里远去,云淡低着头看着那袋食材,攥紧了扶手。
光线很亮,能清晰看到被挤在袋子边缘的一包奶糖。蓝天白云、绿草奶牛,是记忆里一毛钱一颗至今未变的模样。
不知是否错觉,口中好像涌出一丝奶甜。
拉过袋子,从里边拿出奶糖撕开包装,从中随手拿起一颗撕开糖纸。
【张嘴】
【怎么了?】
【给你喜欢的东西】
【甜吗?】
【嗯,甜】
“……甜。”
笑开的清浅不见笑意。
手心隐隐作痛,可能是刚才攥的太紧,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液涌的疯狂,像是直接从心房抽取,心脏也跟着一块作痛,被抽了气一样,收缩着张不开来,很痛……很难受……
好难受……
……
“回去吗?”
“不回!”
生硬的口气好像还在气头上。
赵清月没有把它当回事,兀自说:“我是说回北都。”
“北都?为什么要回去。”转过来的表情很不满,仿佛是在把气撒在身边人身上。
“反正迟早都得回去,早点回去不也好,省得在这里被她气。”赵清月看着沐秋水,那眼神像在暗示什么。
或许是这个时候的水面反射的光线还是太过耀眼,沐秋水没有注意到她的暗示,就在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里扭开了头,“我没有气她……”
赵清月轻轻叹了气,敛起心思一改神色,故作生气说:“没有?没有你还在这怄什么气,别跟我说你在生自己气。”
“我……”低下去的表情明显告诉赵清月她说对了,心头登时涌起一股无奈。
“你又生自己什么气呢……”
不长的一句话却像花了赵清月极大的力气,说完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样塌了肩。
双唇微微蠕动,想说的话好像有千斤之重推不出口。沐秋水犹豫了好久,在赵清月就要发性子的时候,她才吞吞把话说来:“我……我凶她了……”
“啥?”瞪起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就因为这?!”
“……嗯。”
胸膛接连起伏,赵清月连换了好几口气才将胸腔里的暴躁彻底冷静下来,“理由!”
她瞪起眼,看着沐秋水低着头望着路面默不作声,想要发泄的气恼在面前的沉默里淹没。这样的沉默让赵清月很难受,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赵清月想着怎么岔开话题时,沐秋水突然抬起头看着她,陌生的表情和那双眼里的水雾让她霎时就忘了要说什么,可沐秋水却开口了,语气激动,像地基不稳的楼层摇摇欲坠。
“姐,你看到她刚才的样子吗?就像、就像下一秒就会消散的样子!比之前还要严重,还要……我那个时候不是……不是想凶她,我只想知道她怎么了,我不想她把我排斥在朋友的范围里,我想更了解她、靠近她,成为她依赖的人,比家人还要依赖的人,成为她无可替代的依赖!
我想她对我分享所有的心事,开心的、不开心的,哪怕是垃圾我都不在乎,只要她告诉我,是电话也无所谓,我很乐意听她诉说,可是她不告诉我……她总爱一个人扛着,什么都扛着、憋着,直到把自己压垮……
我看着她把自己变得越来越重,下一秒就会掉下来的沉重,可是她给我的感觉却越来越远,像要飘起来,飘的很远很远的样子……姐,我害怕……我怕她会像爸爸的朋友一样突然就没了……
我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我不敢去想,可又无法控制的去想,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姐,我知道她的状况很不对……我也想循循渐进,慢慢打开她心房……可每次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等不了……就——姐,我不想伤害她……我也不想她离开我,我害怕,姐……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伤害她……”m.χIùmЬ.CǒM
晚风里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听着很混乱,微微颤抖着。
赵清月怔愣的看着身边陌生的表情,那样的紧张、惶恐,甚至卑微的样子是她从未在沐秋水脸上见过的模样,即便在她说喜欢谁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如此。
赵清月无法体会这样的恐惧,她从没有像沐秋水这样如此在乎过谁……不,不单是在乎,沐秋水的感情里隐藏着别的东西,但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无法体会。
看着沐秋水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赵清月后悔了,如果她刚才没有追着要理由,是不是就……
可是没有如果,就算有,沐秋水也一定会先把它抢了去。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应该安慰人,可她不知该说什么,就蹲到沐秋水身边轻轻拍着她背,沉默地陪着,看着她发泄自己情绪。
不知道过去多久,沐秋水的情绪稳定了些,就抱着自己看着溪流。
溪流不宽,但水质清澈,就像云淡的眼睛一样干净,但云淡的眼睛不会像溪流一样把尘垢冲向远处,露出水底下的景色,她只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沉淀下去,藏起水下的风景,自己只能看到漂浮在上面的清澈。
沐秋水松开自己靠近溪流,将手伸进水中,溪水不深,轻易就攥住水底下的石子。
握着抓住的石子,沐秋水忍不住就想:如果云淡的心思也能像这样轻易就抓住那该多好,该多好……
淡淡……
“阿水。”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唤。
赵清月就看到蹲在溪边的身子如同被针扎似的蹭了下,然后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女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胡乱抹了把脸上泪痕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无奈叹了口气,赵清月站起身转向身后,脸色随是一涩。
听错了?
没来得及自我怀疑,余光就看到沐秋水上去了,她看到人了……
一如在照片里看到的模样,轻描淡写站在视野可以望及却无法触及的范围边缘,但这个时候的她却给赵清月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
生硬的不满里清晰听得出洋溢的欢喜,赵清月翻了翻眼,抱起手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忽见视野里漾起一抹清浅。
“来接阿水回去做饭啊。”
夕阳就照在赵清月眼前,四射的光束将视野变得明亮,被风吹动的光点模糊了景象,风景变得如梦一样看不真切,好像下一秒就会飘起来……
下意识赵清月看向天空,又回过头看着眼前,她瞪大眼睛正想要看个明白,修长的背影却挡去了视线。
“小气鬼。”小声地嘟囔着,赵清月便收了心思,边听着话边思索起看到的不对劲。
很平静,还带着一点点笑意,仿佛刚才的波动都不复存在,好像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出门,两个人都没有提及被那个隐瞒的话题,心照不宣般都回避了。
“走吧,回去做晚饭。”
“好。”
云淡走上前,主动牵起沐秋水的左手。
这是云淡第一次主动牵手,沐秋水忍不住喜悦洋溢在脸上,雀跃的神思失去了对大脑发出的疑惑的思考。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赵清月回过神时,她俩已经走出一段路。
愣了片刻,忙一蹬脚追了上去。
“你们等等我啊,还有没有良心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耳边的对话让赵清月有些后悔不该追的这么紧。
“怎么做?”
“清炒茄子?唔……配料都全,做鱼香茄子也不错,西红柿炒茄子好像也可以。”
“就鱼香,西红柿就打蛋汤。”
“好。”
“这条鱼呢?”
“……红烧或者清蒸?水煮的话应该也可以。”
“就清蒸吧,水煮有点麻烦。”
“好。”
赵清月托着下巴,耷拉着眼皮哈欠连连,对晚饭吃什么菜好像漠不关心。
反正,她负责吃就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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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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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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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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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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