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拿着手机,划掉通知栏推送的天气预报,然后轻推开卧室门,卧室里一片黑暗,灰色窗帘把外头的明媚遮了个严实。
他按下墙壁的窗帘遥控,窗帘拉开了三分之一。
女孩儿正睡得香,他坐在床沿,伸手拨开挡住她大半张脸的乱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语气轻柔:“小朋友要起床了。”
被窝里的人长睫轻颤,缓缓睁眼,模糊间看见男人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刺眼的光。
眼神逐渐聚焦在那张俊脸上,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
荆霂勾了唇角,俯身把她像小孩子一样抱起。她坐起身,揉了揉眼,混沌的意识回笼,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肯定蓬头垢面的,没法见人。
梵落推了一下他的胸膛,然后急急忙忙地趿拉着拖鞋跑到浴室,全程没敢抬起头看他一眼。
荆霂往紧闭的浴室门看了眼,便起身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他做好早餐,却见她迟迟没下楼,便带着石头一起上去找她,石头按照惯例被要求待在门口。
浴室门敞开着,只见小姑娘正蹲着捡自己梳头掉下来的长发。
“晚上会打扫的。”昨晚她洗过澡后,也是他清扫的。
梵落闻言抬头,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是我忘了。”
“其实我不在意。”他有洁癖,可是她的话,也并非不能忍受。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而且我也不想打破你的生活习惯。”
毕竟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她突然的闯入肯定多少会让他有些不习惯,她想让他知道,就算有了她,他还是可以保持原来自己觉得舒适的生活方式,而不必为了她感到不便。
梵落自觉这个想法还挺贴心,可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却蹙起了眉,唇线紧抿。
她很快就意识到他似乎有些不悦,她想起身,却发觉腿好像麻了,完全动弹不得,一动就疼得像千百根针在扎她似的。
她立马顺势撒娇:“哥哥,我站不起来了。”
荆霂看她半晌,这才面无表情地上前把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她靠在他身上,疼得直抽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木头第一次对她冷脸。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哦,那你亲亲我就不生气了。”她仰着脸踮起脚,小嘴微撅着索吻。
荆霂被她的逻辑气笑,为什么好像变成是她生气要他哄的样子?
他到底是没辙,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亲了一口,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回温:“我以为你知道,我们之间应当不分彼此。”她的事就是他的事,谁来做都一样。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让你觉得不习惯,不舒心。”
“两个人一起生活,本就需要相互磨合。我可以习惯你的习惯,而我的习惯也可以为你打破,更不会因此觉得不适。”
虽然目前来说她只能短暂地待在他身边,可无论日子长短,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梵落蹭蹭他温暖的掌心:“我也和你一样。以后如果我忘了打扫,你就帮我,当然,你完全可以提醒我。”
她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顿时满脸的愧疚和懊恼。
“我昨晚也忘记帮你抹护手霜了。”她一向的好记性是被她丢到太平洋了吗?
荆霂握着她的手在水龙头底下冲洗,把两人的手擦干后,他把柜子上的护手霜递给她:“现在抹也不迟。”
其实他昨晚洗完澡后,习惯性地拿起柜子上的小银管时就想起来了。见小姑娘好像把白天自己许下的承诺给忘了,他也没有刻意提醒,只是把护手霜放了回去。
“你看,这也是你培养习惯的过程,而我也正在习惯清理你的头发。”她不是忘了,只是还没养成习惯而已。
她仔细地替他抹好护手霜,又听了他的话,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他搂着人走出卧室,门边的石头都等困了:这两人怎么这么能腻啊?
吃过早餐,梵落晃到客厅,有心去瞅瞅那只□□兔子怎么样了。她找了半天才在沙发底下发现那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她拎起来一看,兔子的一条腿已经被咬破,露出里头的棉花。
不过她也没指望一只钢铁狗能对玩偶兔子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而且他肯去咬,必定也是喜欢的。
想到它昨晚一脸嫌弃的样子,梵落笑了,拍拍毛茸茸的脑袋:“石头,喜欢就直说,咱不丢人。猛男也有喜欢毛绒玩具的权利。”
石头瞪着溜圆的葡萄眼,震惊地后退了一步:我不是,我没有。
这时男人走近,看这场面大概是了解了,于是朝狗子递去一个眼神:你妈说你喜欢,你就是喜欢。
今天天气好,两人陪石头在花园玩了会儿,梵落还帮忙给小菜园浇了水。
“木头,那些空花盆是预留着种向日葵的吗?”她指了指院子一角。
“嗯。”他应声,然后帮她把水管收好。
梵落高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重型机车。
“木头,你的机车停在库房里吗?”
荆霂点头,然后用钥匙打开了库房,黑色的重机车映入眼帘。梵落顿时来了劲儿:“今天要给爷爷买礼物,可以开小黑出去吗?”
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出:“可以,但是你要多穿点儿。”
梵落连连点头,很是兴奋地跑进屋里拿了相机,说要给他和小黑拍照。
荆霂没有纠结“小黑”这个从天而降的名字,只是一如既往地配合她。
他不会像模特一样摆帅气的pose,仅仅以或靠或跨坐的姿势面对镜头,可梵落觉得她拍的分明就是机车的广告大片。
此刻,她又产生了想炫耀自家男人的念头。
但他一向低调,她想发也要问过他的意见:“荆先生,我可以把照片发在朋友圈吗?”
“不是你说,如此绝色,应当金屋藏娇?”他挑眉看她,提醒她曾说过的话。
梵落瞧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痒地踮脚想亲他,可他站得直,她愣是够不着人,男人轻笑一声,弯下腰让她亲。
她心满意足地亲完,笑道:“可我发现我更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
荆霂本就没有不让她发的打算,他眼神沉静如水,深深地望进她清澈的眸底:“既然是你的,那就任凭处置。”
半小时后,梵落鲜少更新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条被人赞爆的动态。
“最新作品:机车大片,欢迎约拍。不过,约摄影师就好。”模特是她专属的。
男人穿着一身黑,靠着机车的角度显得腿特别长。
不一会儿,苏玫火速评论:怎么回事,帅破苍穹的荆大厨不配露脸?给摄影师一个差评!
梵落笑了。是她故意让他戴上墨镜的,原因是那张脸太过招蜂引蝶,她朋友圈里那么多年轻漂亮又大胆的学妹,这不是乱招惹人嘛。
她回了一句:露脸的就是另外的照片了。
苏玫没看懂,回了个问号脸,林潇意在下方好心给她解释:结婚证件照和结婚照。苏爷看到回复后,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落落,过来把围巾戴上。”
“来了。”她把手机塞回到包里,往玄关处站着的人走去。
鞋柜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女款的机车头盔,和他的同款,但是白色的。
“你从哪儿变出来的?”她拿起头盔看。
“上次你说机车好看之后。”他面不改色地牵着她到小黑跟前,耳廓却悄悄泛了红。
她明明是夸他好看来着,所以他是在害羞吗?梵落偷笑。
如愿以偿坐上小黑的梵落,此刻的心情就像这呼啸而过的风般自在飞扬。就是......确实冷了点儿,好在男人背宽,替她挡住了迎面的冷风。
“冷就抱紧点儿。”他提高音量说。
她依言圈紧他的腰,把一只手放进他夹克的口袋里取暖,另一只手则举着小相机在拍沿途掠过的街景,镜头偶尔也会带到他宽阔的肩和因紧握着车把而泛起青筋的手背。
这段影像,会替她永久保存她第一次坐在他机车后座时看到的风景。记忆会衰退,但影像将永不褪色。
商场内,梵落给荆爷爷买了一个电暖器直接送货到家里,虽然荆霂说老家安了暖气,但她还是觉得老人家怕冷,用来暖腿也是好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又买了些爷爷爱喝的普洱后,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没看见荆霂,她视线寻了一圈儿,看到他就站在不远处的甜点店门口,旁边有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想上前跟他搭话,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梵落想溜到两人身后偷听,走近后却只听见男人说了一句:“早上喝过咖啡了,这家店有海盐咸奶茶,要吗?”语气无奈又纵容。
她一脸窘色,这才看到甜点店门口高高的玻璃柜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柜子擦那么干净做什么!她恼羞。
旁边的小姐姐愣了,所以她刚才搭讪的话是被无视了吗?友人拉着她离开,她忍不住回头,恰好看见那个极为出众的男人轻弹了一下女孩儿的额头,神色柔和,周身生人勿进的气息尽数散去。
看吧,戴墨镜还是很有必要的,梵落佩服自己先前的明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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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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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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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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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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