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落刚坐上副驾驶便问:“石头不晕车吧?”万一把刚吃的狗粮吐出来了那得多难受。
“小时候会,现在不会。”荆霂把随手给狗子带的球扔到后座给它叼着,然后拿湿纸巾仔细擦了擦手。
梵落点点头,那就好。接着,她打开遮阳板的镜子,左右照了照。
“木头,我今天好看吗?口红颜色会不会太红了,老人家是不是都喜欢素净一点的,要不我还是擦掉一点吧。”
说是在问他的意见,可分明是在自问自答。
荆霂轻笑:“一如既往的好看,不用紧张。”
梵落被看穿心事,恼羞地嗔他,然后伸手揪住他领口借力探过身子,迅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亲完,她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明显淡了色的唇,顿时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得意张扬又带着些许挑衅之意:“我觉得还是淡点儿好。”
男人抿了抿唇,上头还残留着些许花香的味道,他眉眼上挑,没说话,心想:不涂更好,那样比较好亲。
到邻市的车程将近一个小时,梵落正偷偷地翻阅手机里梵妈陆续传来的她小时候的照片,她得先过目,万一有哪张照片把她拍糗了,就藏起来不让他看。
她看得入神,没意识到刚才还因为紧张而喋喋不休的自己已经沉默许久,久到令人生疑。
“看什么?”荆霂余光扫过她的脸,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变幻莫测,一秒高兴一秒羞愤的。
梵落听他突然出声,心虚地把手机往自己胸前贴,不让他看见屏幕上那缺了颗牙的黄毛丫头,那段时间她正在长个子,整个人瘦了吧唧的,头发也短得像个男孩子,和她现在小仙女般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荆霂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需要瞒着我?
梵落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平日里见惯了温和的他,哪里还顶得住这种凉飕飕的眼神。
在保命和出丑之间,她果断地选择了前者:“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晚点儿再给你看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可以有选择性地只给他看一部分照片吧?梵落的小算盘打得极好。但很快,她的计划就破灭了。
“嗯,当然要看,而且每一张都不能错过。”
“每一张”三个字被男人加重了语气,梵落听得心里又是一哆嗦,她家木头是会读心术吗?
石头在后座啃着球吃了半天的瓜,心里叹气:傻姑娘,这就是他爸的真面目没错了。
黑色的SUV缓缓驶进村子里,老家现如今的条件比较好,村里大多数都是自家盖的独栋小楼,荆爷爷家的三层小楼就在水塘边。
在门前的大树下停好车,梵落打开后座门,给石头套上了牵引绳,狗子身姿矫健地跳下车,她牵着狗,荆霂则把后备箱里的茶叶提在手上。
男人首先按了下门铃,再用钥匙打开了门。不一会儿,楼上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老人家慢悠悠地走下楼。
荆爷爷首先瞧见的不是自家孙子,而是他身侧娉婷的姑娘,模样漂亮文静,一双明眸清澈水灵。仅是这一眼,爷爷心下便感到极为满意。
“爷爷。”荆霂率先开口。
梵落立马机灵地跟着打招呼:“爷爷,我是梵落,您叫我落落就可以了。”落落,是自家人才能叫的小名,男人闻言唇角不禁勾起。
这时,石头也跟着叫了一声,刷足了存在感。
荆爷爷笑眯眯地连应了几声“好”,又弯下腰拍了拍石头的大脑袋:“好久不见了大块头。”石头高兴地摇着尾巴和爷爷叙旧。
梵落小声问荆霂:“石头的牵引绳能解开吗?”
“当然可以。”他安抚性地拍拍她握紧绳子的手,替她解开了牵引绳的扣子。
石头也有一阵子没来了,绳子一被松开,它就开始到处闻,接收自己或熟悉或陌生的味道信息。
“来,坐。”荆爷爷招呼着梵落到客厅的茶桌前坐下,然后往水壶里加了水烧开,准备泡茶。
梵落接过荆霂手里拎着的袋子,适时地笑道:“爷爷,荆霂说您喜欢喝普洱,我就给您带了陈年普洱茶饼。”
荆爷爷喜笑颜开地把茶饼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打开看了下成色:“好茶、好茶!真是费心了。”
“您喜欢就好。”梵落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其实对茶一窍不通,还好买茶的时候木头给了不少意见。
“爷爷,今早是不是有一个大件快递到了?”荆霂问。
“喏,在楼梯底下搁着呢。”荆爷爷指了指楼梯方向。
梵落顿时心领神会,开口道:“爷爷,那是给您买的电暖器,可以放在房间里暖身。一会儿就给您搬上楼。”
她反应倒是快,荆霂捏了捏梵落微微发凉的手。
“家里虽然有暖气,但房子大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小姑娘可真贴心。”不像一些老人家那般爱推脱,荆爷爷大方地收下了礼物,还夸了梵落一番。
梵落被夸得不好意思,心里那块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
烧水壶冒出热气,荆霂接替爷爷的工作,熟练地沏茶。
“晚上给您做饭吃,想吃点什么?”他把小茶盏放到爷爷面前,又换了一个稍微大点的茶杯给她倒了茶,让她捧着杯子暖手。
梵落朝他甜甜一笑,男人面不改色,只是柔了眼底。
荆爷爷喝着茶,不动声色地把两人的一来一往尽收眼底。这小子总算是红鸾星动了,而且瞧着也不算很木讷嘛,思及此,爷爷深感欣慰。
“你去冰箱瞅一眼,看落落想吃什么,蔬菜待会儿自己去地里摘。”爷爷边逗着石头玩儿边说。
听到摘菜,梵落眼睛一亮,她还没有摘过。
荆霂抿了口热茶,隔着袅袅的烟雾含笑看她一脸兴奋的小模样:“一会儿带你去摘。有没有想吃的?”
梵落摇头,朝他附耳道:“当然是爷爷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是爷爷生日,哪能喧宾夺主。
男人看她乖巧,心头微动。
他起身去厨房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肉类一应俱全,蔬菜也有一些。
“能吃羊肉吗?”他问。
“能吃。”但凡是肉,就没有她不吃的。
荆霂也想到了这点,有些无奈地捏她脸:“小朋友不要挑食。”
梵落努了努嘴,她已经很认真听话地在吃蔬菜了,每顿饭都在他的监督下像兔子一样拼命嚼草。
他拿上菜篮子,又往篮子里放了两副手套,这才牵着梵落出去:“爷爷,我们去田里一趟。”
荆爷爷闻言:“把石头也带上吧,我刚好要去找隔壁老爷子喝茶。”人老了,反而更闲不住。
荆霂给石头重新套上牵引绳,梵落自然地接过他手上的菜篮。
于是,两人一狗颇为诗情画意地走在自家田埂上。
但对于荆霂来说,石头腿上沾染的泥土也着实是写意不起来。
梵落故意刺激他:“荆先生,石头的毛脏了怎么办。”
“待会儿回去先给它擦擦脚。”否则,今晚这家伙是休想上他车了。
梵落偷笑,拿着小相机拍下在前头昂首挺胸的狗子,别说,还真走出点儿“山大王”的姿态,很是嚣张。
“我们要摘什么?”她问。因为是冬天,大部分菜地早已收成完毕,在镜头里显得有些荒芜。
“拔萝卜。”说话间,荆霂已经带她走到爷爷家的萝卜地里。她把相机揣回兜里,他帮她把手套戴上,可头发还披着,不方便干活。
明明可以摘下手套自己绑,可她还是忍不住委婉地娇气了一把:“木头,要学习一下绑头发的技能吗?”
荆霂勾唇,从她兜里掏出一根头绳,动作有些笨拙生涩地开始给她绑头发。
想起上次睡觉时压到头发就把她疼得呲牙咧嘴的画面,他手上的劲儿不自觉地放轻。
荆霂胜在手巧,绑头发不算什么难事,很快就把她的长卷发扎成一个规规矩矩的马尾。
石头的绳子被拴在田埂的木桩子上不能随意走动,只能远远地盯着地里的两人看:说好的拔萝卜呢?这两人是来拍爱情电影的吧?
男人毫不费力地拔出一个带泥的胖萝卜,梵落观察了一下他的动作,便也很快学会了要领。
“这个情景,很难不让人想唱《拔萝卜》。”梵落弯腰,伸手顺着萝卜头往土里摸。
荆霂顿觉眼皮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下一秒,果不其然。
“木头会唱吗?”小姑娘问。
他很想说……他不会。
但紧接着她拔出一个沾满泥的萝卜,献宝似地举到他面前:“木头看!这个萝卜长得好像人参!”
她的笑容过分明媚耀眼,他发现,自己好像永远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一个无奈的、尾音微微拖长的“嗯”字从男人喉间溢出。算是对她比喻的赞同,也是她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正准备厚着脸皮随意唱个一两句,结果眼前的人儿快速摘下手套,又掏出了她的小相机。
相机设为录像模式,镜头对准那片萝卜地和陷在泥地里依然清俊挺拔的男人。
“落落……”他叹气,“这回能不能不拍我?”
梵落听他无奈又委屈的语气,顿时笑弯了腰,擦去眼角泛出的泪说:“好好好,不拍你,换你拍我怎么样?”
荆霂立马如释重负地接过相机,开始拍她拔萝卜的样子。
“可我还是觉得有人唱歌给我听,我会更加有干劲。”她佯装可怜。
静默三秒后,安静的视频里忽然混进了突兀的歌声,男人特意压低了嗓音、放慢了节拍,于是…一首儿歌硬是给他唱出了点儿歌剧的感觉。
“拔萝卜,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卜……”
四周静谧,他唱得小声,歌声却阵阵回荡在她耳畔,也一下下地敲在她心上。
梵落抬头看向神情僵硬却仍认真唱着歌的某人,一瞬间竟觉得他实在可爱得让人舍不得欺负。
她上前几步也顾不上满是泥土的双手,只是虚虚地圈住他脖子,径直吻住他。
他也顾不上还在录像的相机,把人按在怀里,弯了腰深深地回吻着她。
突然,田埂上的石头猛地叫了一声,霎时打破两人纠缠得难舍难分的局面。
两人分开,回头便瞧见石头旁边站着一个老人家,从远处看那面容、那身形,分明就和荆爷爷如出一辙。
梵落瞬间在男人怀里石化,嗫嚅着问他:“爷爷…视力怎么样?”
神色如常但耳垂通红的荆先生答道:“这个距离…应该看得一清二楚。”
要怎样才能变成一颗萝卜埋进地里?在线等,不是很急,是十万火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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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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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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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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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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