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黑影爬起来,走到柴火垛边,把地上的人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随后转身开门,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穆初槿没想到面具人再一次不告而别,她不免有些失落。但又提醒自己,他不是裴寒,因为裴寒的声音不似这般嘶哑,他的下巴也不像,嘴唇也不像,哪哪都不像,她不能从别人身上寻找裴寒的影子。
内心一阵哀痛。
穆初槿重新整理好心情,经过多方打听,知道肖战他们已经成功逃出上京,往长阳县而去。
一番乔装打扮后,穆初槿也上路了。
只是到去往长阳驿站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个人,他说是肖战留在这里的手下,起初穆初槿还不相信,后来看了肖战的亲笔信她才确定。
路上有人照应,到达长阳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长阳县有重兵把守,多是肖战率领的亲兵,又有皇家护卫守护,这里俨然成了安全之地。
穆荣峰忙着登基大典,自然没有时间来理会逃到这里的穆初槿等人,但他们打过来是迟早的事儿。
而穆荣峰派人来攻打长阳县,又不能没有合适的理由,他登基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因为玉玺是假的,又岂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背上谋杀太子的罪名?况且长阳公主明面上已死,他派兵再去捉拿,只会是弊大于利。
穆初槿深知这几点,所以到达长阳县后,也令她舒了口气儿。
但在封地府邸看见裴家老两口,她只觉一大块石头压过来,瞬间让她窒息。
“寒儿呢?”黄雅琴望了望大门口。
穆初槿咬着牙,人一下子跪在地上,垂下了头,抬起红肿的双眼:“爹,娘,对不起,裴郎他、他为了救我,坠崖……死了。”
“老婆子?老婆子——”
耳边传来裴致远的惊呼,黄雅琴晕了过去。
深夜,穆初槿见裴致远站在屋檐下,一直看着暗夜里飘摇的雨丝,她打着气死风灯,慢慢的走过去。
“爹,娘好些了吗?”
裴致远叹口气儿:“喝了药,睡下了。”
还未到花甲之年,裴致远鬓角已见华发。
穆初槿强忍着落泪的冲动,问:“爹,你可会怪我?”
裴致远摇摇头:“寒儿的性子我了解,是他想救你,如果他没有把你救出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好过。我想,寒儿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穆初槿没有说话,抬头征征望着裴致远离开的背影,禁不住抹了眼角。
穆成仁整个人清醒过来之后,回忆着往昔的种种,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懊悔的望着自己的小妹,蠕动着嘴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兄,一切都过去了,别再提了。”穆初槿安慰,苦涩一笑。
都过去了,还能怎么办?父皇活不过来,裴寒也是,人死了,生活还是得继续啊!为自己活着,为了身旁的人活着。
穆成仁望着天边的浮云,忽然说道:“邵倚兰被关在启明宫,她已是阶下囚了。”
回想起在启明宫听见的哭声,穆初槿冷哼一笑:“她是罪有应得。”见穆成仁面露怜惜,她惊慌道:“皇兄,你不会还对邵倚兰念念不忘吧,如果不是因为她,你能中蛊毒?如果不是因为她们邵家,父皇会含冤而死吗?”wWW.ΧìǔΜЬ.CǒΜ
在穆初槿声声质问下,穆成仁垂下了脑袋,他自残似的捶打着自己,只希望能把那个女人彻底忘掉。
穆初槿咬着牙,叹口气儿,抓住了穆成仁的胳膊:“皇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你努力学着忘记吧。”
是啊,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要努力忘记一些人和一些事。
可是,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大清早的,穆初槿就被隔壁的动静吵醒,见秋月端着水盆进来,她不耐烦的问:“隔壁干什么呢?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自从回来后,穆初槿过起了颓废而闲散的生活。她发现,整天整夜的这样,真的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但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一些东西,让梦境麻醉自己。因为在梦中,她可以和那个人相见。因为在梦中,他们就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摸了摸肚皮上的肥肉,在秋月鄙夷的目光下,穆初槿懒羊羊的从床上爬起来。
“隔壁的房子有了新买主,来了户姓衣的人家,今天早上刚搬过来。”秋月拧干手帕,朝穆初槿递过去。
穆初槿抹了把脸,嘀咕着:“我记得那个院子空置好久了,因着和臭名昭著的长阳公主做邻居,导致那处宅子一直卖不出去。”
长阳公主四个字说出口,与穆初槿而言,就像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
她早已不是公主了。
因为长阳县的百姓都知道,封地的公主已死,那住在府中的不过是公主的公婆亲戚而已。
秋月撇嘴:“可不是嘛?这宅子如今有了人气,也算好的了。省的空置在那儿,阴森森的。”
秋月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上次和平安踢毽子,毽子掉到了别院,她爬墙去捡的时候,感觉院子里既空荡又阴森,还被一个跳墙的野猫吓得扭了脚。
穆初槿哈哈一笑:“胆小鬼!”
秋月气哼哼的出去倒水了。
穆初槿百无聊赖,她人趴在墙头上,去看买下这座宅子的是何许人也。只听说姓衣,是个男子,颇有钱财,现下正值秋季,秋高气爽的季节,买了宅子到此地养身度假的。
穆初槿猜测这宅子的主人身体一定不好,因为她听见从门口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一小厮掺扶着一个青色长袍的男子走过来,那人身形瘦削,垂着脑袋,团着拳头放在唇边一个劲儿的猛咳,仿似要断气了般。
直到那人进了屋,只留给穆初槿一个瘦弱的背影,穆初槿都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深山道长从墙头下路过,叫了声:“小槿?”
穆初槿立刻跳下去,朝道长甜甜一笑,虽然道长不收女弟子,但在穆初槿的软磨硬泡下,道长再也受不住,加上穆初槿的金钱诱惑——封地府邸的一处小院随时为道长留着,深山道长这才首肯。
“师父?”
“切不可对衣先生不敬。”
“师父,您认识他?”穆初槿见深山道长态度不对。
“嗯,他是为师的挚友,在这里小住上一段时间。”深山道长见穆初槿还要爬墙头,立刻夹起拂尘朝她脑袋上敲了下,“衣先生博学多识,知书达礼,你且不要打扰他,他身体不好,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
“哦,好吧。”穆初槿嘴上答应着,可更加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秋月把刚做好的糕点交给穆初槿,问:“公主,您不是不喜欢这种味道的糕点吗?”
穆初槿淡笑不语,人端着糕点就出了门。
秋月纳闷,跟了过去,她倒要看看公主要去做什么?
只见公主敲响了隔壁邻居的大门,不一会儿,就有小童过来开门,看见门口的陌生人,并没有把大门完全打开。
穆初槿笑眯眯的把糕点端到面前:“我是你们隔壁的邻居,知道今日你们搬过来,正好做了糕点,送过来给你们家主子尝一尝。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小童不大,十来岁,看见香喷喷的糕点,吸溜了下嘴。
穆初槿知道有戏,赶紧吩咐身后的秋月:“去,把你做的剩下的那些糕点都拿来,让这孩子吃上几口。”
进入府中,穆初槿只觉古朴典雅,虽比不上她府中的奢华精致,但贵在大方俱全。院子里有石桌石凳,亭子是用茅草搭建的,倒是看不出穷酸,却别有一番风味。
小童像是去屋内汇报了一番,就过来知会穆初槿:“我家主子身子乏了,早早歇下了。”
穆初槿点头:“没关系,知道你家主子是身体不好,我就不打扰他了。改日再来拜访。”
抬头望着那紧闭的朱门,穆初槿转身告辞。
只是在她走远的时候,木门动了动,多了一条缝隙。
小童关门回来,见青色人影靠在门框上,抬目遥遥望着大门的方向出神。
“先生,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说着,小童进屋把翠色披风拿来披在男人身上。
男人苦涩一笑,“犯不着。我没有那么娇弱。”但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咳的双颊生红。
柳树下,少女正拿了草棒逗弄碗里的蟋蟀,她笑吟吟的,露出了雪白贝齿。一束阳光落在她的粉颊上,带着点俏皮可爱。
肖战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有月余没见着她了。
“小槿?”
少女恍然抬头,看见院门口的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随后又恢复原样,她笑嘻嘻的跑过去,“肖哥哥,你来了。我去让厨房准备准备。”
把秋月叫过来,让她去菜市场买菜,随后又吩咐厨房准备几样肖战爱吃的小菜。
肖战坐在一旁,望着桌案上碧绿的茶水,徐徐道:“穆荣峰已经登基了,上京城的百姓也十分拥戴他。邵家虽然着急,但苦于穆荣峰筹备多年,在邵家安插了许多人手,一时让邵家不敢轻举妄动。清贵妃已死,仁德太后被禁,邵老太师年事已高,孤立无援,恐怕不是穆荣峰的对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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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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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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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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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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