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淅沥,曹文煜常常在这样的雷雨夜惊醒,他记得秦安膝盖不好,这样的雨夜,她膝盖常常发红、发疼。她受够了修珈印的苦,这点小伤小痛常常不放心上。担心的团团转,怕烙下病根的只有他。
好气又好笑。
手落在身侧空荡荡的床榻上,他握了满把寒凉的湿气。
如今,分明是剩夏。
心中似有万千情绪,却道不出分毫。他以为,他单相思的两年已是煎熬,没料到,心意相通后的第一次分别是这等令人惆怅。
虽也煎熬,忆起她的音容笑貌,又似人间值得。
终究,曾扬言傲视天下的大好男儿,也被这俗世的儿女情长,紧紧牵绊。
她在千里之遥的燕宫,他的心,也停在了那儿。
.
那个梦,那位红衣少女,自与曹文煜分别后,无数次出现在秦安的梦中。
反反复复,总是一个地方被惊醒。
红衣女子眉宇间的清寒依旧逼人,她的回眸依旧像是对世间万物的悲悯与嘲弄。
秦安一直以为,她那句异常冷漠的,“为什么跟着我!”是对秦安自己说的,那女子讨厌见到她。
原来不是!
或许是被那女子极凶的一句,连续吓了十几日,吓惯了。今日秦安竟然没有被这一句吓醒,才得以看见了后面的场景。
荒漠一望无际,漫天黄沙飞舞。
红衣女子那句,“为什么跟着我!”后,并没有得来任何人的答话。
她漠然的转身,空留一个背影。红色衣裙翻飞,就像绽放在白纸上的一滴黑墨,她飘逸的衣裙绽放在了荒漠之上。轻缓优雅的走了几步,秦安才发现,红衣女子原来不是一个人。
随她步离秦安的视线,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也步入秦安眼帘,入到这一方之景当中。
她身后跟了一个白衣小家伙。
可秦安真不想说那个小孩子穿的是白衣服,脸颊糟呼呼的滚着泥巴,头发也是脏的成股拧在一起。
那白衣,就更一言难尽了。灰黑占主打,黄色也不少,更有条条红痕点缀,比抹布还要脏三分。
还破破烂烂,那小家伙套在身上,也真是能忍。
那红衣女子停,他就停。红衣女子走,他就走。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反正就一直跟着。
要不是红衣女子早就说过一句话,秦安一定觉得这是一部无声影片,或者这个女孩子和这个小孩子都是哑巴。ωωω.χΙυΜЬ.Cǒm
总叫女孩子,小孩子也不是办法,秦安都给取了一个代号。
女的,叫小红。男的,叫小脏球。
走了好久好久,烈阳炙烤着大地,草木蒸腾。小脏球渐渐的由走变爬,荒漠之上留下他歪歪斜斜的手印、脚印,艰难的跟着小红。不知道又这样过了多久,小红和小脏球终于来到了荒漠的绿洲之上,小红拿出随身携带的水袋接了一袋水,盘腿坐于岩石之上,冷漠的勒令道,“来洗澡!”
小脏球本蜷缩在绿洲之外,没敢进。
听了这句话,依旧不敢进。
女子没什么耐心,声音比冰霜还冷三分,道,“难道还要我抱你进来?”
小脏球闻言,立马小跑着去到绿洲了一块小水洼边,开始乖乖的脱衣服。他衣服虽然破烂,好歹能够蔽体,脱到最后一层,他开始不好意思了。
红衣女子正对着他,她虽双目微闭,小脏球还是有些忸怩。
小红薄唇轻起,只说了一个字,带着威逼,“脱!”
哎呦~~羞羞!看戏的秦安被迫承受着一切!要看一个估摸八岁的小孩裸体了!(实际上还蛮兴奋的。)
他不敢不从,迅速的就褪了内衫,下到小水洼,自己给自己洗起澡来。脱了衣服才发现,小脏球全身都是伤,鞭的抽伤、烙铁的印伤、刀剑的割伤,有已经结痂的,有未愈合的,满眼都是。
瘦瘦的小身体,承载了超乎年龄的伤害。待他洗去脸颊上的泥痕,露出原本的样貌,他的脸,秦安好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长得很好看,秦安只能心道,“大约是天下帅哥,我都熟!”来解释这份没有由头的熟悉感。
估摸一刻,小娃子从水洼中起身。
原本闭眼的小红陡然睁眼,吓坏了小脏球。小脏球本能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命根儿,红润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脖子。
小红没看见似的,往他的衣衫径直走过去,用手里的阴剑挑起来看了看。
一眼不合,就被她声色淡然的劈裂成了几块破布。
小脏球惊吓道,“我的衣服!”
女子不屑的轻瞥了他一眼,将原本要跳起来的小脏球,又按回到了土里去。
小红还算有良心,脱了自己的鲜红外衫,横甩给小脏球,吩咐道,“穿这个!”
小红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十三岁左右。女子发育早,她比小脏球的身量高出许多。那件外衫并不合身,却胜在干净,小脏球裹起来,顺眼多了。
小红又把手中的水壶撂给小脏球,此次,并没有言语。
秦安心叹道,“当真惜字如金。”
小脏球怕弄脏那水壶,隔着空饮用了两口,便又重新盖上了。
之后的场景都差不多,就是小脏球一直跟着小红,小红也兀自走在前面,压根不管小脏球死活。直至出了荒漠,一派人马接到了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在下人的掺扶下,上了马车。小脏球愣在原地,尴尬、难堪、绝望、不舍。
眼中失去了光芒,手中握不住希望,他跟了她一路,她终于要丢下他了。
车夫迟迟等不到红衣女子“出发”的吩咐,便主动问道,“少主,不走嘛?”
秦安感叹道,“怪不得一路对小脏球颐指气使,原来还是一个少主。”
马车内,红衣女子用极淡的嗓音道,“难道还要我抱你上来?”
小脏球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是惊喜又是感动,说来夸张,秦安见到他,像是松竹也逊色。明明他又矮又脏。车夫行了他方便,伸手将他抱到了马车之上。
最后,他还是被抱上去的。
马车一路前行,逐渐荒芜人烟,逐渐参天大树环绕,悬崖峭壁相随,瀑布的流水之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去到一个傍山而建的山庄。
道路曲折,参木遮掩,终于揭开重重蔽物,当秦安快看清楚那个山庄的匾额时,天空不作美了。
未央宫外一道惊雷划天而过,一条游走的巨龙落地,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
秦安又是捂住心脏被惊醒,道,“吓死爸爸了!”
那梦,历历在目,真实到恐怖。
未央宫床榻之上,秦安膝盖发痒,随着她的神智越清醒,那份疼痛之感越加深。突然很怀念很怀念,热死人的夏天,他每逢下雨天,就执拗的给她捂腿的场景。
腿疼,心更疼。
腿疼尚且可以忍受,心疼片刻也是受不了,像是被蚁虫钻心,阵阵发麻。
许久没见了,秦安克制着自己,不给他去一封书信。他也是一封书信都没有回来过。
但是他们对必此的情况都很清楚,姬芷梦日日送去卡萨尔一封信,秦安日日也能从雁回山收到关于曹文煜的一封书信。多么的变扭,但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只瞧见对方的字迹,就是一阵心悸,没法儿通信。
半个月了,每每秦安被吓醒,就要枯坐到天明。
这半个月,她从未睡过安稳觉。
芳草已云暮,入骨相思知不知。
“哎,我雁回山大好儿女,变得婆婆妈妈,真是烦死人了!”
次日清晨,被众人遗忘已久的欧尼国刺客终于被纪梵希拎出来了。
太久不见日光的缘故,他面色煞白。
秦安惊诧道,“他怎么还在未央宫里?”
纪梵希解释道,“公主又没说放了他,他自然还在未央宫内呀!”
“我以为他早就被放了呢,不是十五日早过了嘛?”
秦安松了他的口塞,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关切道,“喂!你死了没?”
蹩脚的五国语呀,真是令人跳戏,“你...你们,竟然把我忘了!?”
秦安嫌弃道,“好歹是欧尼皇室中人,被本宫关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人找你,看来你在你国家,不太得宠呀!”
他激动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室中人,你还敢关我!!!”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燕国皇后嘛,不是照样刺杀?”秦安很不屑的盯着他,道,“再说了,你可能是哪个旁系的王爷庶子,只因为那么一点点的血缘,我就那么轻易的放过你,我岂不是很吃亏。”
他被她堵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着急的重复道,“你、你、你....”
秦安看向纪梵希,道,“你这几天给他吃饭了嘛,怎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被你气的。”无论秦安什么时候看向纪梵希,她总能拿着一个东西在吃,现在又端着一盘子山楂糕,道,“我就是看他快蔫掉了,才把他拖出来的晒一晒的。”
得嘞,跟着纪梵希,他大概没饿着。只是呀,山楂糕真不能再吃了,纪梵希再开胃,未央宫都得被吃穷。
“你当他是树,能光合作用嘛?”
纪梵希已经习惯了秦安总说些常人听不懂的词汇,并不理睬她,解释道,“就是晒晒呀,小孩不舒服,不是晒晒屁股就好了嘛?”
“那是促进维生素D的生成,促进钙吸收!”秦安瞅着这西域刺客健硕的身材、强大的骨骼,啧啧叹道,“就他这样的,顶多是得高血钙症。”
还聊上了,欧尼刺客激动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给我松绑!”
秦安傲娇道,“偏不,小希!”
小希丢了山楂糕,撒腿跑到秦安面前,道,“到!”
“把他双腿给我锁了,送你玩儿!”
这刺客,感觉干啥啥不行,肯定不好玩,纪梵希道,“公主,我不玩儿,绑到你卧房的屏风后面吧,那样阳气足,你舒服些。”
“不要,感觉他阳气不干净!”
刺客激动道,“我不是玩物!!!你们不放了我,你们会后悔的!”
置若罔闻,秦安和纪梵希都思考了一会儿,异口同声道,“送给飞霜儿玩儿!”
“!!!”他就又被重新堵上嘴巴了。
而最后证明,谁都不想要这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连曹舒都不想要。
秦安搜摸他的身,他扭来扭去,害羞的嗷嗷叫,道,“哎哎哎,姑娘,授受不亲!”
纪梵希的大巴掌对着他屁股一拍,不耐烦道,“公主摸你呢!别乱动!”
反正傻乎乎的刺客是傻了,他呆呆望着纪梵希。
“...”秦安咽口水,纠正道,“搜身!”
值钱的东西不多,在他脖子上摸出来了一个十字架,指头上扯下一个戒指。秦安道,“这些,就当是你抵债了,同意押给我们,我们就放你走。”
“如果我不同意呢?”
“继续绑起来,堵上嘴,关到黑屋里呀!”
明抢呀!!!刺客连声道,“我同意,同意!”
“那好,你刺杀我的事儿就算过了,以后江湖再见,两不相欠!”
“不相欠,不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安德年间诈骗天团更新,第43章 第二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