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车走,秦安与曹文煜已经分开一个月了。
西域的朝堂局面,可用搞笑形容。两位王爷互掐的不得劲,直接开始互相暗杀了。
齐黎王暗杀尤多利王的一个仆人以示挑衅,尤多利王暗杀齐黎王一个管家以示报复。齐黎王再暗杀尤多利王的奶妈以示,“谁怕谁!”
两人逐渐暴跳如雷,理智越发的淡。
百姓的怨声载道两耳不闻,邻国的虎视眈眈视而不见。心中只有自己一亩三耕地的争夺。
阮荒和曹文煜夹在中间,真是拦都拦不住!
有其他江湖势力插足西域,由阮荒仗着灭九盟的势力,全全压回。
吴国带兵压境,等待可乘之机。只达四日,其高级将领,便被曹文煜的暗卫刺杀殆尽,头颅悬挂于高粱之上。吴国将兵,不得不原路折返。
人人可图的乱世之地,莫名其妙的固若金汤。
无人知晓燕国也插手其中,九州之中,不经有人怀疑,如此乱象是不是西域自导自演的一个局。就等耐不住诱惑的人步入安排好的天罗地网,被他们一网打尽。
其实不用猜,可以放心又大胆的告诉他们,“您老的脑洞开的可真大!这就是他妈两个菜鸡互啄,神仙也带不动的猪队友非吵着闹着要自杀,拦都拦不住!”
曹文煜每日都在崩溃走人的边缘,每每想到桑兰华典只能由拥有正宗西域血统的人才能主办,又不得每日都耐着性子不厌其烦的给齐黎王收拾烂摊子。这来的一趟,本以为是脑力劳动,万万没料到,竟然是个体力活。
曹文煜真心想跟齐黎王重新算一笔账,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加需求可以,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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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曹文煜在暗地里的境地不同,阮荒插足西域,人尽皆知。
江湖势力与朝廷势力从不互相干涉,自立安稳。阮荒怀了规矩,不少人把西域的乱局归罪到阮荒身上。飞白着急要替阮荒开脱,“什么呀,我们从来没有要求尤多利王去做什么,都是他过来要求我们帮他办事情。他自己没脑子,乱办事,还怪我们了。”
曹文煜是齐黎王的军师。而阮荒只是尤多利王手中的一把刀,尤多利王要干什么,阮荒都会不留余地的帮他办好。杀人也罢,屠城也罢,绝无二话。
他是最听话且最好的刀。
其实世人怪这把刀也没错,毕竟没有这把刀,尤多利王也不至于这么嚣张。
人都是不知满足的,起先尤多利王请阮荒办事还三跪五请,带着诚意与礼物亲自来。阮荒顺从久了,尤多利王直接一纸书信吩咐下去,客套话都省了。
飞白替阮荒委屈,阮荒却不以为意。
在西域这段时间里,阮荒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抱着他的阴剑,伫立在阁楼之上,迎风远眺。
阁楼四面通透,任尔东西南北风,皆可自由呼啸而过。
西域气候偏干偏燥,飞白为了阮荒特地移植过来的翠竹没能活下去。现在枯缩着叶子,脚跟不稳的插在黄土之中。阁楼处,也能看到那片死绝了的竹子。
阮荒的眼光吝啬于分那片竹子一寸,一直汇聚在模糊的远方。他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塑一样。自从他与曹文煜那次见面之后,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飞白与他虽日日相见,一日都说不上话也是常有的事。wWW.ΧìǔΜЬ.CǒΜ
飞白在西域这段时间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阁楼下,仰视阁楼上的他!
他那般姿态,飞白能想到的形容词本该是“伟岸光辉、遗世独立、傲视苍穹”。可他给飞白的感觉,并不是这些大而空的赞美之词,而是一种无人可道、无人能懂的寂寥之感。
他似茫茫沧海上的一座灯塔,海浪四面涌,他巍然不动。他或许指明了别人的路,而他的路,无人与他说。或许他最后的归宿就是,化在这天地间,无人怜惜。
飞白觉得他好孤独,好孤独,嘴上不自觉的喃喃道,“盟主,盟主,盟主...”
西域祭司问天而出,桑兰华典将于本年九月七举办。
阮荒算了一下日子,还有十二天就是典礼了。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尤多利王对他的下一步指令——让齐黎王死在祭台上。
他依旧神色淡然,飞鸟传来的纸笺平整的摊开在他手中,他四指微缩,纸笺就化成了一堆灰烬,片刻就随风散了。
阮荒只道了两个字,“去办。”
这座偌大的宅子里,除了阮荒只有飞白,再无旁人。他那句话,自然是对飞白说的。
飞白一惊,阮荒的眸光不分他一寸,飞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原来知道他就在阁楼下盯着他,接了他的指令,飞白不解道,“盟主为何要为那蠢货办事,受尽天下人职责?”
依旧二字,“去办。”
飞白憋起嘴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小声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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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山从未闲着过,这段时间可苦了慧远了。
他一把老骨头,还要负责收集情报,再挑拣出有用的,屁颠屁颠的告诉平丘北去。
慧远道,“阮荒要杀齐黎王。”
“哦~”平丘北轻蔑一笑,道,“如果尤多利王知道,一旦齐黎王死了,他的死期也到了。你说他,还会不会如此着急的弄死自己的死对头?”
慧远乐呵呵的道,“他笨,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飞白说的没错,阮荒没有必要帮着那个蠢货。都说阮荒是刀,其实尤多利王才是被控线的玩偶,阮荒在斗的,是齐黎王背后的曹文煜。如果齐黎王死了,曹文煜就赢了,那尤多利王这个玩偶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阮荒会扫清所有障碍,把西域之主的位置,拱手奉给曹文煜。
阮荒与曹文煜,都在倾尽一切的希望对方赢。
慧远扶着他的白胡须,叹道,“阮荒这孩子执念太深了。”
平丘北望着远方,透过山河看见了如沟岁月,道,“岂止执念深,简直偏执。”
慧远替他开脱道,“公孙湘就死在了他的怀里,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你不能太苛责于他。”
“公孙湘和秦安不是同一个人嘛?”慧远陡然好奇道,“为何你救秦安,不救公孙湘?”
平丘北厌烦的瞧了慧远一眼,道,“你老眼昏花了吧?”
如果是一个人,感情阮荒会舍得把秦安送到曹文煜怀里,会费尽千心万苦的搞那么多有的没的,是在给自己添堵呢!
媳妇儿从襁褓养起不好嘛,是嫌日子太清闲了?
慧远有幸见过公孙湘的英姿,她眉眼无情,双目炯炯,唇瓣凉薄。确实跟古灵精怪的安儿,太不一样了。
慧远尴尬道,“是不一样。”
“我见证了她孤独九生九世,她上一辈子才遇到爱她的人,这辈子遇到了她爱的人。”平丘北轻叹,道,“我冷眼旁观着她的孤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轮回次数的增多,她对这世间竟生出了情愫,有情的她,很不一样。该做一个了结了,我也受够了为她而活的摸样。”
这是一具被诅咒的灵胎,秦安的第一世叫桑吉日松,在全族的恶诅里被火焚。从此她游荡在两个时空之间,投胎于其中一个世界。曾经最爱她的族人诅咒她,受尽轮回转世、举目无亲之苦,看尽世间繁华,而她在最美的年纪凋零。
他们要她发疯,他们要她六亲情绝,要她无能为力。
这是她族人对她最恶毒的诅咒,也是最后的祝愿。
万物相生相克,应运而生。两个时空对立,头尾衔接,才符合这苍穹的平衡之道。
有了秦安这个生来短寿,自带阴溢的人存在。像平丘北这样的万寿无疆,阳气过盛的人必须存在,他多出的阳气继承于她丢失的部分。这样的自然才是平衡的。
族人的恶诅创造了秦安,机缘巧合之下,平丘北应运而生。
秦安与平丘北现在所处的时空,是五国四境的混战时期。另一个时空,正在进行第四次工业革命。
这个时空内,所有说见到神仙的,见到鬼神的,不过是空间的量子因为某些原因出现了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拥有了超越了光速的速度,人们暂时见到了另一个时空的人和物罢了。
而平丘北,为了填补秦安带来的不平衡,是可以根据她投胎的时空,穿梭在两个时空之间的。
秦安的投胎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而这一世和上一世,竟然是两百年多年来所未有的无缝连接。公孙湘离世之时,就是秦安降生之时,平丘北觉得,这就是“情”带来的变故。
这也是上天给他的指示。
可正是因为万物相生相克,他强行帮秦安破了诅咒,让她活过了十六岁。平丘北对自己的下场,不得而知。
平丘北更大的计划是,在秦安无一人可依,痛彻心扉,内心最向死的时刻,把占据了她多年的阳气,还给她。这种诅咒源自于心的力量,也只有那时,计划成功的机率最大。
慧远笑道,“前辈,你为自己作死找的借口,还挺感人。”
一个人的生命被迫捆绑着另一个人,这样的感觉时而很糟糕,时而很玄妙。
平丘北站在至高点,俯视着茫茫众生,为了自己那么一丁点的欲望奔波忙碌,为了抓住一些东西而倾尽所有,最初觉得可笑。
他冷眼看着人们哭,冷眼看着人们笑,他与人间被天地间自然的屏障隔开。他很有傲视苍穹的自豪感。
可后来,看久了,反而开始羡慕曾经瞧不起的俗人。
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只觉得春去秋来又一冬。时间在指尖肆无忌惮的流逝,他太孤独了,无欲无求的百无聊赖。
看秦安每一世眉眼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孤独一生,他都看腻了。
直至阮荒的出现,他竟然发现,他听见了千年寒冰融化的声音。她十六岁如期而至的死亡,终于得到了其他人的撕心裂肺。
平丘北一直以为秦安是跟他一样孤独,一样不理会这世俗,同样也不被这世俗接纳。
可她竟然有了情,动了心,还得到了茫茫苍生中的一人倾心相待。
平丘北蓦然觉得,这怪怪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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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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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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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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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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