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泽转过身,将那盒子重新关上,“让你的人进来吧,找一找有没有些有用的信息,不过记得,不要大肆破坏现场,叶封峤的家属还在外面看着呢,别搞得太难堪了。”
“遵命。”
沈玉泽拿着盒子出去,其余人都还呆在门前,未曾离开,此时叶星挽已经跪坐在了白玉色的甬路上,一手握着包了冰块的帕子,在努力消退脸上的红肿。
叶星挽的面色沉静,秋风不断呼啸吹过,将她的鼻子冻得通红,眼眶布满了血丝,泪痕依旧紧贴在颊上,却再也没看见她掉下一滴泪。
叶星持则呆在她的身旁,哭得不能自己,今早起来,她也没来得及打扮,便与凤姨娘赶了过来,从早哭到现在,眼睛都哭肿了。
叶星挽被沈玉泽掴了之后,她哭得更凄厉,看着叶府不断地有人进来,还都是些壮硕的士兵甚至锦衣卫,她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加之她衣衫单薄,四处都是冷风,她早已冻得发颤,只能紧紧地环着胸取暖。
后来,是叶星挽唤了她。
她微微抬头,对上长姐那一双冷眸,只听她说:“过来。”
叶星持站起身时,差点站不稳,双膝磕在甬路上都麻木了。
她匆匆过去,叶星挽便吩咐道:“你去厨房给我找几块冰块来,我要消肿。”
冰块?叶星持有些担忧她生了病,“可……长姐……这天那么冷……”
“我让你去就去,怎么那么啰嗦?还有,去我的房间拿汤婆子和大氅过来,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冷死了。”
叶星持连连点头,随后叶星挽又道:“你去问问凤姨娘和母亲冷不冷,如果冷,便带几个下人下去拿大氅。”
“好……好。”
叶星持胆怯地凑到了凤姨娘身边询问,得了回复,她便起身与婢女下去了。
站在书房门外的守卫原本要去拦,却被叶星挽开口呵斥,“皇命是让你们调查家父的死因,不是
让你们监视叶家人的一举一动,小妹要去哪,诸位也要跟着吗?”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窥,都纷纷站回了位子,却一脸不屑地俯视着她,“还装什么清高?叶封峤都死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女呢。”
另外一人则道:“这沈提督要是寻出叶封峤什么罪来,咱们哥俩迟早会在教坊司见着她,哼,到时看她还敢不敢对咱俩如此无礼。”
两人的声音足够大声,叶星挽听得一清二楚,她垂着眼睫,盯着白玉石地,她紧紧攥着双手,第一反应不是生气,甚至怨愤,而是打心底的恐惧。m.χIùmЬ.CǒM
爹……爹为什么要自缢?为什么要把她与母亲置于这等境地?
她想起昨夜的谈话,爹爹对他说的肺腑之言,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见他的最后一面。
教坊司……听到这三个字,叶星挽心底咯噔一跳,像是沉入了无尽深渊,无人救赎,她的双腿渐软,跪坐下来,任由石地上的寒气侵袭自己。
叶星持拿着大氅等物回来,叶星挽拿着冰块敷脸,不会一会儿便见沈玉泽走了出来。
两人一高一矮地对视,谁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沈玉泽缓缓地走下阶梯,叶星挽也努力站起身,不想显出自己的狼狈。
叶星挽问道:“敢问公公,星挽可否开始筹备丧事了?”
沈玉泽抬眼,说:“北镇抚司的人还在里面,估摸还得等上一段时辰。”
叶星挽神色冷冷,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盒子上,嘴角一勾,“沈提督过来一趟,还当真不能空手而归呢,连我叶家的家具也要拿走。”
沈玉泽听出她话中的讽刺,也冷笑一声,“等沈某回去查阅了里面的信封,到时一定原样奉还。”
“近来叶府多灾多难,姑娘一连失去父兄两人,沈某定会时常礼佛,为姑娘求平安。”
叶星挽目光带恨,紧紧攥着五指,看着他的身影走远,一股酸涩涌上喉咙,原本的矜持都碎了一地,眼泪再次落下。
…………
孟阑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门,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北镇抚司。
马载何既然关在这里,她就不信,马易勤能忍得住不过来一趟,看看自己父亲关押之地。
她在暗巷等了也才半个时辰不到,便看见北镇抚司门前走进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位便是马易勤。
如此光明正大?孟阑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还是说,他们有办法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被乌戈发现?
她想了想,越发觉得蹊跷,戴上了纱帽走到了北镇抚司前,就隐约看见他们在大厅前踱步等待。
随后,乌戈走了出来,三人围在了一起交谈。
由于距离太远,孟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可乌戈似乎很是着急,双手插着腰很是烦躁。
几人又再交谈了一会儿,随后马易勤和他的随从便抬脚往深处走去,两人的身影立即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乌戈依旧停留在正厅,看样子,似乎是在等着马家两人出来。
孟阑有不好的预感涌现,他们不会是去见马载何了吧?
马载何不是被□□吗?怎能容许家属探望?更何况马家亲自送上门来,乌戈为何还不派人拿下?
莫非他并不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
太多的疑惑在孟阑的脑海打转,她也无法梳理清楚,只能在原地等着马家的人出来。
算了算时辰,他们足足在北镇抚司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乌戈呆在正厅,居然也没有进去催促。
等马家的人出来,乌戈便匆匆跃上了马背,离开了北镇抚司。
孟阑看着乌戈跑远,很快便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步行往反方向离开的马家人。
孟阑调了调纱帽,跟踪了过去。
她的脑中没有任何想法,他们究竟会走往何处,只是下意识地跟着,直到她看见了荀宁的府邸。
她顿时恍然,凝眸一望,发现马家人进府的时候,居然无人阻拦。
她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她不甘就此放过,她已经错过了北镇抚司的谈话,加上那次食馆守备森严,她也未能入内,这次再错过……
她紧抿着唇,看了看六王府的大门,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走进后巷,翻身爬上了墙,小腿传来一丝痛意,她忍着越了过去,顺着下坠的姿势翻了跟斗,便安全着地。
所幸的是他在叶府呆过一段时间,这里的侍卫也与叶府的差不多人数,不过要论质量,可以说是差了不少。
六王府不比叶府奢华,廊道也没那么复杂曲折,她很快便走进了内院,为了不被发现,又翻身跳上了屋顶,也好寻找马家人的身影。
望了一圈,总算是看见了他们。
孟阑在屋瓦上小心地走动,避免发出什么刺耳的声音,最后成功落在了他们进入的院落的屋顶上。
她拨弄了瓦片,她身下这座院落盖的是,屋顶的瓦片是紧密连在一块的,她无法打开,看来想要偷听,得另想办法了。
孟阑起身往屋角走去,随后低身跃下,落在了上。
她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回身看着那片山墙。
那山墙并不是以石灰铸成的,而是普通的竹木,雕刻成不同的花形,再以一层单薄的碎花纸蘸上,倒像是个窗棂。
她伸手一掀,那窗花立即便掀开,屋内立即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还有隐约的谈话声。
孟阑抬头,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有一横屋梁,提起气,伸出双手抱住了大梁,再提腿环抱,成功爬上了屋梁。
她安坐下来,将纱帽摘下,仔细地听下方人说的话。
“六殿下,敢问家父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北镇抚司?”
荀宁小酌了一杯,“令尊现如今在北镇抚司,锦衣卫抓的人,岂是本王说放就能放的?”
马易勤依旧不愿放弃,“六殿下,在下今日去了趟北镇抚司,家父被锦衣卫那帮畜生折磨得不成人样,在狱中吃着剩饭,而我为人子,却在殿下府中喝着美酒佳酿……”
荀宁伸手止住了他的话语,说:“本王理解你担心父亲的心情,可就算要救人,也不当如此心急,你也想你的父亲安全出狱吧?”
马易勤看着荀宁,没有说话,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荀宁察觉他神情有异,知道他心里所想,便道:“马公子是在怀疑本王的诚意?”
马易勤抬头,连连否认,“在下实在没有这个意思。”
荀宁一笑,“若本王不是真心想与马家合作,马公子又怎能直入北镇抚司,而未遭到拦截,还能与令尊跪膝长谈?你爹在北镇抚司关了那么久,你当真以为就凭他那身老骨头就能撑那么久?”
在屋梁上的孟阑听到这话,眼眸不禁一眯,荀宁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马易勤深呼一口气,回答:“此次,多谢六殿下亲自打点,在下才能与家父一聚。六殿下对马家的恩德,在下不会忘。”
荀宁看他行礼,眼眸一转又落在了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乌鸦尚且知道反哺,本王明白你的心情。你此次过去,令尊可有说些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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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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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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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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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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