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境严寒,天空的繁星却是如此璀璨,好似有意为单调的景增几分颜色。
阿莲趴在窗栏上,上半身凑了出来,一双凤眼眺望着无穷无尽的草原,风无边际地吹着,头发凌乱,她却一动不动,任由寒意侵袭肌肤。ωωω.χΙυΜЬ.Cǒm
“给她沐浴了吗?”帐篷外传来沈玉泽的声音。
“这孩子独立,给派来的嬷嬷都没用上。”有人回答:“就是人静了些。”
“她刚刚离开家人,难免心绪不稳。”帐篷被掀开,沈玉泽走了进来,就见阿莲端坐在席子上。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粗布麻衣,头发微束,扮着男装,身材要比其他女子高大一些,除了那一双凤眼透出几分女气之外,倒也像一个男童。
看见沈玉泽进来,她连忙起身,还不懂得行礼,便只是站着。
沈玉泽笑了笑,只是让乌戈留下,其余的卫兵都被他轰了出去。
他转身坐在了方才阿莲坐的位子上。
沈玉泽扫了一眼茶几,她便连忙凑上前,端过了茶盏,替他沏上一杯再放到了他的身前。
沈玉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伺候过人?”
她点了点头。
“知道我把你买下来是干什么的吗?”沈玉泽问道。
她低头思忖片刻,“来伺候人的。”
沈玉泽没喝一口她沏的茶,反而伸手把茶退到了一旁,翘着二郎腿,垂眸磨着指甲,“用五两银子买了你,加上给你母亲那五十文,换你伺候?我看着像傻子吗?”
阿莲眨了眨眼,却没有答话。
乌戈脸色有些怀疑,阿莲虽然五官长得还算端庄,但却也不是沉鱼落雁之姿,加上这静默的性子,大人想要把她归入玉女司,行吗?
“你叫阿莲,是吧?”
她点头。
“喜欢你现在的名字吗?”
她抬头,对上了他那一双墨眸,如实摇了摇头。
“我猜你也不喜欢。”沈玉泽似乎早有预料:“阿莲这名字太俗气了。”
阿莲:“…………”
“那我帮你取一个新的,可好?”沈玉泽从椅背坐直了起来,凑近问道。
看着他和煦的笑容,却透着几分古怪,她感到几分怯意,却没有躲闪,迎着他的目光,声音稚嫩:“取好听点的。”
沈玉泽露出一丝微笑,看了乌戈一眼,“一定帮你取好听的。”
乌戈想了想,笑道:“大人,这孩子脾气那么冲,要不是被你遇见,恐是个短寿的命,既然取名字,不如就取温顺些的?也好顺顺她的性子,可别等以后吃亏了。”
沈玉泽却笑着摇了摇头,“顺她性子做什么,看中的就是她这脾性。想成为玉女司的缇骑,随时会遇危险,得有必死决心的人,才能出色完成任务。”
沈玉泽眼角噙笑,有几分迷离,“过来。”
阿莲走上前了几步,这时候她才算真正看清了沈玉泽面貌。
没想到他居然是那么的年轻,五官有未脱去少年的些许稚气,一丝丝的慧黠跳脱在眉目间,让人捉摸不透。
“你姓什么?”
阿莲好一会儿才回答:“姓孟。”
他仔细想了想,喉咙发出长长的嗯声,片刻后猛然有些想法,“阑?怎么样?”
“兰?蕙质兰心的兰吗?”乌戈问。
沈玉泽随即摇头,“我取的,是阑珊的阑。”
乌戈不敢反驳沈玉泽,却还是不甚理解,笑问道:“意兴阑珊?这名字可有灰沉之意呀!”
沈玉泽一笑,“阑,通阻拦的拦,另有阻隔之意。”
阿莲在一旁仔细听着,沈玉泽对着她的双眼,“我随后会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会学习骑马,射箭,武功,暗器等等。训练会很苦,但总比给人为奴为婢的强。今天开始,你便是玉女司的缇骑,受皇命行动,终身不得嫁人生子,不得叛离本司,不得违抗旨意。你凡是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忘了我今日对你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孟阑听着他郑重的话,微微点下了头。
这便是她一生终将守护的承诺。
*****
周康十二年,六月。
烈日如火,盛夏时的空气总是粘腻沉郁的。若是富贵人家,此时怕早已躲在房中吃着冰镇的时令水果抗暑,若是普通人家,那也会寻个荫凉处,围在一起,扇扇子,聊天解闷。
此时出门远行,怕是众人都避之不及的。
安徽,歙县外的荒林。
一辆马车在黄泥路上轱辘行驶,两畔都是密林,鸟语声不断,只有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耳非常。
孟阑一身黑装,头戴斗笠,以黑巾蒙面,只有一双冷漠平静的眼直视着前方的路。
阳光如此酷烈,她却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马车并不起眼,里面装着的人却不简单,那是她在徽县蛰伏了半年之久错过无数机会,才抓到的。
马车里不断传来动静,那人试图挣开束缚,她无一丝紧张不安,继续赶着马。
“驾……驾……”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阵阵御马声。
她蓦然一惊,心生警意,扬手一鞭,马匹便开始飞奔赶路。
马车毕竟不如铁骑来得敏捷快速,眼看着那队追赶的人马越来越近,孟阑眼眸一眨,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火箭。
那不是普通的火箭,是特质的一种燃品,叫彩云弹,不易烧燃但威力极大,一不小心便可伤人性命。
她时常带着这类可助逃遁脱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从身上很快便拿出了许多,草草地固定在
马车四角。
整理妥当后,乘着拐弯处,她转身一把拽住了马车里的人,一跃跳下了马车。
两人跌在硬实的黄泥路上,摔得那人全身酸疼,孟阑看着马车跑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硬拖着他躲进了林子里。
孟阑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前,不知什么时候从袖口抽出了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要是敢叫,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孟阑威胁。
那人呜呜的求助声立即在铁蹄奔腾中泯灭,他被孟阑摁在地上不敢乱动。
眼看着那些追兵追着那马车远去,她才拽他起身继续行走。
孟阑扯下那人口中的布条,他满脸惊汗:“你是谁?为何抓我?”
孟阑的冷眸一抬,却不答话。
那人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语气带着警告“那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我在朝廷有什么人?”
“这安徽谁人不知,你马载何是鼎鼎有名的富户,但你也是叶封峤叶大人江湖的青手不是吗?”孟阑看着他呆滞的脸色,冷眸,脸上唯一暴露的部位,闪现过了一丝阴冷笑意,“没错,
抓的就是你。”
“那是何人要抓我?”马载何追问,但孟阑无意回答,只是拽着他快速地往林里走。
走了一段路,就在马载何气喘吁吁之际,她停下了脚步,看见前方有一片斜地,怪石嶙峋,是个好藏匿的地方,立即便把马载何扔在几座大石的后方,免得他拖了后退。
马载何全身酸疼,他艰难地翻过身,透过怪石之间的缝隙,隐约看见了孟阑在林中窜动忙碌,但具体干什,却又令他摸不着头脑。
一刻后。
“上去查看……”远处传来了动静。
来追赶孟阑的不是安徽当地的官兵,他们个个身穿便服,怕是马载何的徒子徒孙。他们一些人受了伤,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显然是吃了彩云弹的亏。
“四处看看。”领头之人下令。
当他们一散开,忽然之间蹭的一下,周围几股白雾同时喷出,瞬间将他们孤立起来。
慌乱刚刚涌入心间,迷雾之中便骤然闪现出了箭声,从高处射下,彷佛死神降临。
惶恐不安的声音在白雾之中萦绕不散,看不清对手,又不见同伴,为了躲避利箭,队伍都陷入了混乱。
直到迷雾渐渐浅淡了之后,箭声也随着消失,他们都放下了不安,但突如其来的安静又不得不使他们收敛心神,以便随时应对。
直到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看见地面上生死不明的同伴,站着的,居然只余下五人。
只听上方树叶哗哗作响,一道阴影朝他们笼罩而下——
孟阑的匕首对准其中一人的后颈刺下,还未听他呻/吟,那人便已被孟阑压倒在地,鲜红的血从后颈汨汨流出,铺上了一层红泥。
她站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
只余四人。
那四人下意识地聚集到了一起,眼神戒备。
她胸口微微起伏,丢下了手上那短小的匕首,从身后的包袱拿出了一把不过一米长的棍子。
手腕一转,忽然两端有物延长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的,却是尖锐的刺刀。
四人虽皆有损伤,但毕竟人多势众,底气较足。
四人齐齐往她冲了过来,一人充当前锋,两人侧着身子欲从她身边绕行而过,另一人则留在后方预备。
察觉他们的企图,孟阑随即冲向了身侧一人,动作凌厉,刺刀嚓嚓两下将两人刺伤踢到。
剑光从她眼前闪过,她下意识弯下腰身,躲过锋芒,刺棍从她身下旋过,手指一扣,狠狠地打在了前锋的腹部上。
他踉跄后退,低头一看,只见鲜血染红了麻衣,那棍子内居然还装有暗刀。
她站稳身子,目光往马载何的方向扫去,只不过一瞬之差,便已有寒光从身后传来
她目光一震,欲侧身躲避,是一把长剑从自己肩侧划过,不过孟阑很快恢复状态,趁他下盘空虚无阻,抬腿一扫,狠狠撞在了他的腹上面。
听得他一声闷哼,踉跄后退,另外三人均已被自己所伤,却犹不放弃,不等他们行动,她手中的长剑早已挥出,准确而狠厉地,插入他们领头的大腿。
“啊!”惨叫声传来,凄厉万分。
“谁派你们来的?”生冷的声音从黑布下传出,她的手还握着匕首,微微转动,锋刃与肌肉搅动在一起,痛得他眼泪直流。
“不想说吗?”孟阑的动作越来越大,看着他的大腿染满了鲜血,她竟也无半点怜悯之心。
孟阑身后有人站了起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柄长剑。
领头眨了眨眼,“我们是……”
孟阑把头凑上前。
身后的人渐渐走近,孟阑丝毫未曾察觉。
直到天上的云随风飞远,阳光再次回归黄土,一道阴影骤然包围了她。
孟阑眼眸一震,察觉身后危险,可她纵然反应灵敏,但如此距离怎么躲避?
一阵疼痛由后背袭来,她疼得紧闭了眼,就欲倒下。
她一手撑着地面,冷汗顺溜着脸颊跌落在枯叶上,她眼神急切而空洞,拿起了地面上的刺棍。
待她收紧虎口,提气,腰腹一转,手上的棍子直接化作长标,往身后那人抛去——
刺刀刺入了他的心脏,一击毙命。
其余者大惊失色,未曾想孟阑受伤了力气居然还如此之大,她的眼眸中有冷光闪过,淡淡扫视一圈,握紧了刺棍。
马载何已经躺在怪石里等了许久,这灼烈的阳光打下,滋味实在不好,奈何他动弹不得,只能将脸埋在了黄泥上。
“起来。”孟阑的声音响起,话语虽说是命令,可还未等他反应,孟阑便两手将他从怪石里拎了出来。
挣扎扯拉中,孟阑脸上的面巾掉落下来,鲜红的点滴落在她的颧骨上,衬得她的眼眸更加凄艳。
马载何提起心神,“你竟是女子。”
孟阑不发一语,当马载何的目光往竹林扫去,几具横尸入眼,几瞬后腿脚才软了下来。
“他们是你的人?”孟阑扶着他。
马载何收起眼中的不忍,沉稳道:“他们是我手下身手最好的几个。”随后他抬眸:“你身手倒是不错。”
她将脸颊上的散发扣在耳后,“拜你所赐。”
“什么?”
孟阑脸上难得扯出一丝微笑,“没什么,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该也忘了。”
“叮!”鸣镝呼风。
一支箭从马载何的耳边扫过,吓得他跌坐在了地面上。
孟阑却无丝毫意外,缓缓转过了身,眼前散发飞舞,她眯起了眼,极力看向那长箭射来的方向。
一队人马停驻于密林当中,隐隐绰绰,看不清人数,她却一眼认出了那张弓之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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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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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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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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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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