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霜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给他指方向，江添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往厨房直接奔过去了。
林末霜家的灯光均是暖色调，不像江添妄家里那么明亮，显得柔和许多，温和的光线铺下来，格调温馨安然。
房间里暖和，没坐几分钟，她的眼皮开始支撑不住，困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居然主动上门，林末霜也逐渐招架不住了。
地上铺着羊绒地毯，踩着暖和又柔软，一到家就让人有一种安全感。
沙发旁边还随便放着林末霜前段时间出差带回来的行李箱，大大咧咧敞着，里边除了两套衣服，还放了些保养品，补品之类的，几乎占了一半地方，零零散散加起来不少。
林末霜没注意，动了动脚，往旁边把行李箱踢了踢，自己又挪了挪地，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地方，扯了个抱枕过来抱在怀里，脑袋靠在扶手上边就直接睡过去了。
十分钟后，江添妄端着一杯开水出来，乍一看还没见着人，下意识还以为不会是她出什么意外跑出去了。
往前走了两步，才看见窝在沙发角的姑娘。
拖鞋随意的散在旁边，抱着抱枕呼吸格外沉静，整个人蜷成一团，一双脚却裸露在外边儿。
他心里松了口气，无奈走过去。
水杯里还飘着热气腾腾的烟，烫的灼手，江添妄放沙发上，坐林末霜脚边。
小姑娘皮肤白，连脚趾都透着粉，躺在那尤其安静，避了白日的锋芒，连淡漠上挑的眼角都透着一股媚气。
江添妄扯过之前他放在一旁的外套盖在她脚上，声音放柔。
像是想说给她听，又像是生怕惊扰她：“不怕我偷东西了，你还真放心我？”
“……”
寂静的房内只有两个人浅而淡的呼吸声，江添妄坐在林末霜旁边，似是刻意的压制着呼吸声。
良久。
江添妄眼眸深沉，睫毛低垂，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脸，专注的盯着林末霜，突然开口：“林末霜。”
“……”
“要不你告诉告诉我。”在他刻意压低的声线下，他的音色格外沉，“该怎么办呗？”
“……”
无人应答，江添妄自言自语似的，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斥责，像是无奈至极：“真是个木头。”
再次重逢，林末霜整个人似乎没有多少时间是真正开心的，哪怕这会儿在睡梦中，眉头都没忘记拧在一块儿。
像是总有什么不好的事，幻化成梦魇，把她困在里头。
这么想来，她从前就缺觉，还总是失眠。
就是高三那会儿，也没有见过她真正睡好的时候，她生活作息也不太规律，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还不吃早饭，起床气还大。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江添妄住校那是因为家里反正也无聊，在哪住都一样，在学校住还没那么麻烦，但林末霜这种家离得挺近的，为什么住校他就不太清楚。
按她自己的说法就是，住在学校里能多睡会儿。
来栩阳那阵，好在留了个阿姨在那儿照看江添妄，知道她失眠之后，他倒是变着法子让阿姨做了些营养餐送来给林末霜吃。
甚至有时候假期阿姨回老家，他还得照着阿姨写的菜单自己亲手做。
就因为她这么个破失眠，费的心思都够他养个女儿了。
总以为这些年，不说一点毛病也没有，但是总得有点进步吧。
结果这么多年的毛病，一点儿也没改。
当年天天给她带早餐好不容易养好的胃，反而因为这几年不吃早饭可能毛病又不少了。
想到这儿，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江添妄磨了下后槽牙，脸颊的肌肉都肉眼可见的动了动。
什么完蛋玩意儿。
天天可劲儿拿自己糟蹋。
偏偏吧他还不敢把人吵醒，就这，还得他自己在那消气。
江添妄瞪了眼林末霜，看着她单薄的身子一下又心软了：“我现在呢，得进你卧室，林末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
“所以到时候可别怪我。”
“……”
他兀自笑了下，觉得荒唐。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眼高于顶惯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也不是什么绅士的人。
可明明知道她也不会回答，这会儿自己倒是守起礼来了。
江添妄起身扫了一圈，盯着靠里最像卧室的一间房，往里走。推开门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用，还欲盖弥彰的敲了两下门。
房间内布置的很单调，一个做摄影的，甚至墙上连几张照片都没有。
这还不如他呢。
一分钟后，江添妄抱着一床被子出了门，尽量轻手轻脚的搭在了林末霜身上，想把自己外套拿回来，她手却拽的死紧，还不松了。
江添妄蹙眉：“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最后在一片缄默之中，妥协的还是他。
临走前，他有些不放心，站沙发前扫了一圈，余光注意到了林末霜踢在一旁的行李箱。
这辈子他觉得最费解的事情大概就是，林末霜作为一个很懒的人是怎么做到学习还能好的？
毕竟他当年学的要死要活才能刚上栩阳大学的线。
行李箱放在她脑门些的位置，地上软，林末霜要是摔地上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要摔箱子上，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江添妄长出口气，拖着行李箱挪了个地方，放下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其实一进门就注意到了。
她这里放了很多的营养品，本来觉得挺正常。
女孩子嘛，总备点这种东西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但她这里的东西是不是有点过多了？
他这时候出奇的有耐心，蹲着身子数了下。
维生素B1，维生素B2，维生素B6，维生素B12……大部分都是这种东西。
摞在一起能摞成一座小山。
林末霜失眠这事这事儿他知道，以前也查过这些，助眠。
相比药物来说，也没有那么大的副作用，对身体稍微好一些。
看着这些瓶瓶罐罐，不知怎么，江添妄心像是揪了一下。
整齐的又码了回去，蹲在林末霜额边，他泼墨似的黑色瞳孔幽深，看不出情绪，伸手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
柔软细长的发丝勾在指缝，似有若无的飘着玫瑰香味。
都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他承认，林末霜好像的确是个心软的人，外表虽然冷冰冰的，但谁要是真有什么事，其实很快就心软了。
可是好像对他，怎么就格外狠心似的。
在夜幕沉沉下，他低着嗓子问：“林末霜，你这六年过的好不好？”
*
林末霜一如既往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好几个月时间都是如此。
她从沙发上抚着发痛的额头坐起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和手里拽着的衣服还有些发懵。
日复一日，她本来觉得没什么，但今天脾气就特别不好，脑子也痛，再忍不了了！
暴躁的一掀被子走到门口开门。
外送小哥穿着一身红色的工作服，鲜艳的亮眼，露出大白牙冲着她笑，精神饱满：“早上好啊，林小姐。”
“……”林末霜一手扒着门，无精打采的靠在门沿上，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小哥，一定要这么早就来吗？”
外送小哥依旧神采奕奕：“当然了，客户的要求必须完成的呀！”
林末霜垂着眼皮子，丝毫没被他如此激昂的情绪感染到，两个人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极端情绪在门口碰撞。
外送小哥把手里的东西一递：“再说了，鲜牛奶放久了就不新鲜了，林小姐记得按时喝啊！”
林末霜下意识接过来，嗯了声。
“你男朋友对你多好啊，还特意嘱咐我你没起来一定不能走。”
“他不是我男朋友。”林末霜睫毛动了动，抬手懒懒的晃了晃爪子，“谢谢你啊，再见。”
说完，直接轻轻推门门板一拍给人关外边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哥活的怎么总是那么有精力，只要她在家，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早上来敲门，还见不到她人不罢休。
知道她工作作息的，除了萧尧，林末霜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想发脾气吧，人家小哥也就是认真的完成了个工作，去找萧尧吧，人又是为了她好，他肯定又要骂她把人好心当做驴肝肺。
因此她也没找谁，又不能浪费，每天早上撑着困意都得喝完这瓶牛奶。
没想到这一忍，忍了三个月了！
还没完了是吧！
林末霜这会散发着不良的气场，整个人都阴气沉沉的，从地上找到自己掉下去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萧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了。
“你有完没完了还？”
“……”萧尧有点懵，不太相信的看了眼手机，“你居然起这么早？”
“拜您所赐。”
“什么拜我所赐？”
“你天天早上让人拍着门板子让我起来，不起不让人走你自己不知道啊？”
“什么？”萧尧更迷惑了，“你说的什么玩意儿？”
林末霜一停：“我家牛奶不是你送的？”
“不是，前两年给你定不是被你骂回来了吗？你谁啊，林大小姐，我哪有那个胆。”
林末霜：“……”
“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萧尧哼哼了声，八卦道，“指不定是你哪个桃花债呢？”
“唉，你那相亲对象，江添妄，是不是对你还有点意思？要不——”
“……”
林末霜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电话掐了。
既然不是他定的，那跟他还继续逼逼个啥？
挂断电话后，林末霜余光瞥见沙发上的被单和外套，脑子闪过片刻的画面。
犹豫了一会儿，她又摁了个号码。
对方似乎再忙，没接。
直到一个小时后，才重新打回来。
语气挺欠揍的：“哟，一天不见，这么想我。”
林末霜：“……”
“昨天……”
“昨天？”江添妄声调扬起，痞里痞气的，刻意停了下，“林末霜，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老对别人耍流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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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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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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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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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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