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十五的月亮初一圆>第 40 章 故人旧事
  老于头每天走街串巷,谁家有些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宋枫从前最怕见到他了,谁家孩子夜里闹觉了,家里的鸡被偷了,总之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了他嘴里总是有妖作怪,而宋枫又是个好脾气的,嘴上虽总说躲着他,可真的只要被老于头叫上了,不管是什么事,他也总会带着初一一起去看看。

  言箬总是打趣宋枫,说他这个金铃捉妖师,最擅长的不是捉妖,是给人找鸡寻狗哄孩子。

  所以,初一一看到老于头,便不由的想到从前。

  灵溪涧里已经没有几个熟悉的老面孔了,好像,只有这老于头还是从前的样子。

  “记得。怎么会忘?”

  初一本就不善于人太过亲近,一夜之间又遭遇了那样的变故,即便心里再如何,面上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站了起来说话。

  老于头却是不介意,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仰着头将她看了又看,“当初你离开灵溪涧的时候只有十岁,如今我却要仰着头才能跟你说话了。长高了,模样却是没变,还跟从前一样。”他手动了动,像是想要抓着初一仔细的瞧瞧,可又犹豫的不敢伸手。

  初一伸手捧住了他那只粗糙的满是裂纹的手,含泪的笑了起来,“真好,我又看到您了。”

  老于头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老泪纵横,“好,好。我听说你回来了,昨个儿还在灵溪涧外头转了一圈,又没瞧见你。本还想着等天亮透了,灵溪涧那边比灵开始了,我再去转转,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大娘身体还好吗?我回去没有瞧见她,她没有在灵溪涧做活了吗?”初一问。

  老于头胡乱的抹了一把泪,“你大娘走了好几年了。”

  妇人端了一碗面送来给老于头,搁下碗想起什么了,“这么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就是于大婶子走的那一年,藏月岛开始不太平的对吧?我还记得,于大娘烧头七的那天,我家男人去帮忙,回来从海边买了一条鱼,我吃了鱼闹肚子,当天夜里就听见了。”

  “那是什么时候?”十五问。

  妇人突然肯定的道:“宋宗主夫妇去世一年之后,忌日的时候,我们还都去坟上祭拜了,没过两天于大婶子就失足从崖上掉进海里了。是吧?老于头?”

  老于头神色有些不自然,“是吧!我也记不清了。”

  “你也有记不清的时候呢?”妇人不信的笑道。

  “老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老于头敷衍的说了一句,“初一,你要不急着回去灵溪涧,就去我家坐坐,你走之后的那一年,你大娘惦记你,给你缝了好些娃娃,说是你喜欢。我都收着呢,回去我拿给你。”

  初一点点头,老于头拉着她要走,十五笑着拦住他,“老于头,不急,吃完面了我们一起去。”

  老于头愣了一下,朝店里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面店里已经三三两两的来了人,他深深的看着十五,点点头坐了下来。

  他坐下之后,十五就开始问初一小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好笑的事。

  老于头也记得不少,他本就是个会来事的,一点小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格外好笑。

  一桌子人各个都笑的前仰后合,初一阴沉沉的一直拿眼瞪他们。

  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一桌久别重逢的故人才回忆从前的事,也没多在意。

  吃碗面老于头要付钱,十五按住他的手对夜欢一挑下巴,“大小姐,付钱!”琇書蛧

  “我快没钱了。”夜欢气的直哼哼。

  “没钱哪行?一会儿我们还要去老于头那儿,空着手可不像话!”

  “你回头还我。”

  一帮孩子打打闹闹的跟老于头走了,煮面的妇人笑呵呵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些孩子...”

  “老板娘,他们刚才聊什么呢?”一人凑到面摊前佯装随意的问到。

  “没聊什么,老于头说初一小姐小时候的事。初一小姐小时候不是总跟老于头在一起玩吗?这遇见了故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就这些?”

  “老于头的嘴,也就骗孩子开心了,还能说出什么正经事?你要吃什么?”

  “哦,一碗面。”那人朝初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几个人一路打打闹闹的,直到随老于头一连拐了好几个弯,周围没了人之后十五一抬手挡住了要往他身上跳的胡萧,“有人跟着吗?”

  “没了,老于头的家在那边坡上,周围没有人家,一路也没什么可以避身的地方。他们不会跟来了。”初一扶着老于头往前走,眼都未抬的说了一句。

  大家虽然都一肚子的疑问,可路上谁也没问什么,跟着老于头慢慢朝坡上走去。

  这是临海的一个土坡,屋前种了两棵叫不出名字的树,树干笔直又高,夜欢他们好奇的在树下转了两圈。

  远处能看到不断拍打在岩石上的海浪。

  “大爷,您这屋子风景不错啊!”英杰道,“这浪都拍在了石头上,是不是三两天就能拍条鱼上来?”

  老于头看着英杰手指的方向,苦笑着叹了一声,“鱼倒是没见到什么,不过我家老婆子就在从那上面摔下去的。海水里泡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捞起来的时候,圆的我都认不出了。”

  英杰:“......对,对不起。”

  老于头摆摆手,“没事,人活着,最后谁能不死啊?”

  他推开了院子的栅栏门,院子里跑出一只小黄狗冲过来摇头摆尾的在他们身边转悠,老于头从屋檐下吊着的篮里摸了两条小鱼干扔给它,它便叼着窝在一边吃起来了。

  “这狗怎么也跟肉包一样,见个人就知道要吃的,指着它看家护院,可不是要让贼把家里搬空了?”胡萧笑着道。

  老于头推开堂屋的门看了一眼,“不叫才活得久,我这屋里来过几次人了,若是见人就叫,早就没了。我家老婆子走了,如今可就只剩它陪着我了,我还指着将来它能给我送终呢!”

  他这话里有话,有人留心前面一句,有人留心后面一句。

  “大爷,将来我给您送终,咱不指着它!”胡萧乐呵呵的说完就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果然,其他几个都用一种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他。

  老于头笑出了声,“好,我可记着这话了,你要是不给我送终,我可就缠着你了。”

  胡萧:“呵呵!”

  “你们等着,我进屋去拿那些娃娃。”

  老于头从唯一的房间里拿出了一个虚挂着锁的小木箱子,箱子里面放了十来个晴天娃娃,每一个脸上的表情都不同,有笑的,有哭的,有生气的...

  初一拿起一个涩涩的笑着,她瞥见绑着的线有些不对,眉头皱了一下,“这...”

  “被人拆开过的,又缝好了。”老于头不看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们怕老婆子在里面藏了东西,每一个都拆开过的。”

  “老于头,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大娘是怎么死的?不是意外对不对?”初一问。

  老于头在门框边坐了下来,摸了眼袋出来吧嗒了两口,目光盯着在岩石上拍打的浪花,“老婆子十七岁跟了我,就在这破屋里住着。几十年了,眼不花腿不瘸的,怎么就能摔死在自己家门口了?宋宗主夫妇走了之后,你也走了,她本是不想留在灵溪涧继续做活的。可那小宋夫人几番挽留,她虽然心里明白,小宋夫人这么做,多半是想为自己挽回一些名声,不至于说他们对灵溪涧的人一个都容不下。她总惦记着,也许哪天你就回来了,不至于到时候连顿爱吃的菜都吃不上,也就答应留下了。”

  “就这样她又一直待在灵溪涧了,宋宗主夫妇祭日那天,我们都去祭拜了。回到家,老婆子发现厨房的钥匙不见了,以为是丢在坟上了,就拉着我跟他回去找。她走的快,又怕钥匙丢了,第二天小宋宗主他们吃不上饭,就格外走的急。”

  老于头说到这儿,浑浊的眼里蒙了一层雾气,“怪我,我若走的快一点...”他顿了顿,摇摇头,“也不能,我若走的快一些,这些事就没人告诉你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初一蹲在他面前,声音忍不住的颤抖。

  十五撩了袍子在门槛上坐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我没有看见。但是我听到了。”良久,老于头才又慢慢的说道,“我听到老婆子喊,让我躲起来,她说有人在挖宋宗人夫妇的坟。她说是小宋宗主,她让我对初一说,永远不要回来。然后...她就没有声音了。”

  夜欢不解的看着他,“喊?”

  “老婆子是六岁的时候,跟着父母逃难来到这儿的,几十年了,早就没什么人记得这事了。她调皮,在家的时候总跟我说她家乡的话,故意让我听不懂。后来我听的多了,也就能听懂了。我也不知道她的家乡话怎么跟天书似的,说快了就像再跟人吵架。”老于头笑了一声,“也许那天,小宋宗主还以为她是再骂他吧!”

  他在笑,可其他几人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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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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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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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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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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