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奴轻步走过去,抚下她的面颊,柔声宽慰,“别怕,都是梦……”
幼雏惶然抓住她的手,眼眸依然紧闭着,张了嘴,混乱地吐露出恐惧的哀求,“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不会说出去的……皇上……我不会……”
越奴一怔,小心翼翼俯下身去,想要听得分明,只见幼雏挥舞着手臂,口口声声皆是惊惧,“兰贵妃被段家老爷侵辱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别杀我……皇上……别杀我……兰贵妃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越奴浑身一震,抬眸紧紧望着幼雏,她依然深陷噩梦的痛苦之中,张牙舞爪间尽是不得解脱,脑中恍然出现在江家那一日的情景,江志弘眯着眼告诉她,江幼雏成了皇上的人,赫连湛冷冷望着她,说“如若朕的兰儿是如此心胸狭隘恣意妄为之人,倒不如那幼雏来的直爽可爱”……原是她,误会了他。
心底灼灼一热,手下不自禁间加了力,幼雏疼的从梦中惊醒,张皇失措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待望见垂着眉目的越奴,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低低开口,“姐姐……小丫做噩梦了……好……好可怕……”
越奴恍然一怔,抬起眼眸来,森冷的声音仿佛不是她自己的,她听见那个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从哪儿得知那件事的?”
江幼雏一愣,无辜的脸迅速扭曲起来,露出委屈的神色来,“姐姐……?”
泪水迷蒙的世界,望见的是幼雏惊怯的神情,她已然痴傻了,不记得当初以她去威胁过他,不记得在这牢里受的种种罪过,不记得与江家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记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有过多少的摩擦与矛盾,还能要她去承担些什么,她也不过是躲避在江松柏的计谋下,寻一条自保的生路……心底那份肿胀着的酸痛和恨意化作难以言喻的复杂,越奴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幼雏显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复以前的温柔,惊慌失措望着越奴,不敢言语。
越奴缓缓转过身去,被愤怒和怨恨洗涤过的眼眸清澈透亮,那眼眸,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吸纳了去,只化作一抹深渊,没有一丝波澜。
江幼雏已然受到了严厉残酷的惩罚,唐珏呢,江家呢,段家呢?曾经视若天命的复仇,已然被自己忘却在脑后多久?越奴缓缓合上眼眸,眼前出现的,却是赫连湛孩子般干净温柔的微笑,如山涧溪水般透澈的声音,宽厚的肩膀,温暖的手掌……一颗被仇恨包裹着的心脏,酸酸麻麻透着矛盾,仿佛向那温柔投了降,飘渺得恍若天际云纱。
他不在,留下的温柔却满满充斥了她的世界,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她忘记仇恨,忘记哀伤。越奴抬眸望向窗外阴沉的天际,唇角勾起一道苦涩的笑意,七哥,你真的好狡猾,宁愿为我所误会,也不愿告诉我事情的缘由,教我此刻知道了真相,空余多少懊悔。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啜泣声,越奴讶然回望而去,只见江幼雏红肿了眼睛,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望着她,哭得像个做了错事却不敢开口承认的孩子,见越奴望她,江幼雏哭得更加委屈,越奴需要努力辩听才能从她那哽咽的声音中听出字音来,“姐姐不要不理小丫……小丫好怕怕……姐姐不要……姐姐不要丢下小丫……呜呜……姐姐……”
心中无法宣泄的苦闷愈发复杂深邃,无法原谅她,可是她却因自己而落魄至此,此间愁绪,如何是一声原谅就能化解呢?越奴直直站着,一言不发,江幼雏又怕又委屈,一小步一小步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牵住越奴的衣袖,见越奴没推开,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嘴角以咧,露出一抹带着泪的憨笑来。
越奴一怔,心底没由来生出一丝涩柔来,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开口,“噩梦醒了,就再去睡一会儿吧。”
江幼雏终于感觉到眼前的人没了那抹戾气,满足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回到了床榻上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响起了酣睡的鼾声。
越奴垂眸望着江幼雏,缓缓咬了唇,思绪万千,复疾步走到汉公牢前,望着那片黑暗低声道,“别装睡了,我知道你一直在观察我们,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救她?”
黑暗深处的鼾声戛然而止,半响,汉公沙哑的声音悠然传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越奴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己救她?你和枭麟关系非同一般,想必只要你一句话,枭麟就不会为难她了。”
汉公哑声笑起来,“丫头,太聪明了可不好,你看她,活的糊涂,却也快活,不是最好?”
越奴见他左顾言他,终不耐道,“不说就算了,我今日便要出去,带她出去只是拖累,既然你那样好心,就想法子从那些狱卒手中保住她吧。”
汉公不怒反笑,“哦?你要出去?你如何出去?”
越奴冷笑“我自有办法。”
汉公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丫头,七王爷没有错,你要助他到底,所以,你一定需要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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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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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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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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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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