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不假思索,简直就像是把答案埋在心中,经年未变,时至今日此时此刻,终于等到了说出来的机会。
徐行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
周围人也都愣了,纷纷看向他二人,眼神各异。
林珞珈:凉了,怀瑾真的傻了,居然会说出喜欢臭蛋儿这种话……真是傻了……
覃予:我靠我他|妈就知道!
张医生:这届病人素质真差!说了不能太激动了!
护士们:哇哦~一个醒了后拼命找心中的“他”,一个被气得要离婚,结果“他”就是他,还是唯一记得的他,最喜欢的他,啧啧啧贵圈好乱哦,不过我喜欢嘿嘿嘿gkdgkd!
徐行快被他们的目光盯出几个窟窿,只觉得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这尼玛说的什么阴间的话哦,黑人抬棺警告!
不过心里头为什么会有一丢丢,就那么一丢丢的……满意?
停停停,打住,住脑。
“行行?”
陆怀瑾见他没动作,出声唤他,然后像只小狗一样乖巧地凑近,仰头看着他,亮晶晶的黑眸只倒映出一人:“你怎么不理我?”
两秒后,回答他的是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疼。”陆怀瑾捂紧了自己的脑门,“行行为什么打我?”
徐行不自在地用手掌搓了搓后颈和耳根,迅速瞟他一眼然后挪开目光,语气别别扭扭的:“打你就打你,还要理由吗?”
天色渐暗,陆怀瑾被带去做术后检查,屋内透明的隔间里,张医生和徐行讲述陆怀瑾的病情。
“这是检测报告。”张医生递给徐行薄薄一张纸。
“确定智力损伤…记忆缺失……目前建议药物保守治疗……”白纸黑字,这些字眼映入眼帘,清晰又刺眼。
虽然已经从张医生的点头中得知了,但此时看到诊断书…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
徐行抿了抿唇,盯着手中这张纸,一抹蓝色微微颤抖着。
好一会儿,他才放下被攥出褶皱的检测报告,问:“只能药物保守治疗吗?”
张医生点头:“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来看,这是最好的手段了,加上现在陆先生刚醒,不清楚他的具体状况,还是需要多观察几日。”
“行行!”
这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喊自己。
徐行和某人对上视线,傻狗陆怀瑾立即摇尾巴晃呆毛傻笑三连,一点都不吝啬的,还要挥挥手,然后再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继续抬胳膊抬腿地做检查。
徐行转回来,指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目睹两人这番互动的张医生问:“陆先生现在是只记得您一个人吗?”
“应该是吧。”徐行不太确定,不过看陆怀瑾连汤黎都不认得了,十有八九也不会认得其他人。
“这样啊。”张医生推了推眼镜。
他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想陆先生能尽快恢复的话,我建议您最好能陪着他。”
徐行没有立即回答。
他现在每周都要去录制《衣乎者也》,动辄天黑才收工下班。而今年又是大四毕业年,毕设选题制作都要提前进行,即便现在是暑假,他还是要三天两头往学校跑。
如果再加上照顾陆怀瑾的话,把自己掰成三份都不够啊……
去年因为照顾汤黎,导致缺课过多,大三重修,现在好不容易挨到大四了,难道又要因为照顾陆怀瑾重修?六年制大学?这娘俩是我求学路上的绊脚石吗……
“是这样的。”张医生看他面色似乎有些为难,解释道,“陆先生现在只能记得您一人,您在他身边的话,或许能帮助他恢复得更快。虽然这也没有医学和科学上的依据,但您作为他唯一认得的人,最好是能陪在他身边。”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有点道德绑架的味儿,但的确是这个理。
“还有就是关于陆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张医生又拿过几张表格,但话还没说完,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怪异。
疑惑的信号还没来得及传动给大脑,徐行就听到身后传来响亮一声——
“RUA!!!!!!”
“卧槽!”
猝不及防地,徐行直接从凳子上蹦跶了起来,差点摔倒,好在一双温柔又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
虽然看不见人脸,但听声音徐行就知道这是谁了。
他被吓得不轻:“陆!怀!瑾!”
“嗯?”陆怀瑾尾音上扬,心情十分好,“怎么了行行?”
徐行本能地想给他来个符拉迪沃斯托克背摔,但一想他现在是个病号,只能伸手一个脑瓜崩,又气又觉得丢人:“你想死啊你!”
“哎呀疼。”陆怀瑾也不恼,满足地看着徐行笑,然后用自己的脸颊去蹭蹭徐行的,对眼前人的喜爱简直溢于言表。
陆怀瑾人现在虽然傻了,但是脸还是那张颜值爆表的脸,声音也依旧是大提琴一般的男低音。
现在等于是他顶着那张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宛如刀刻斧凿一般成熟又帅气的脸。
小孩撒娇一样抱着自己……
然后再黏糊糊地用脸颊蹭自己脸……
用充满磁性声音亲昵喊着自己“行行”……
简直没眼看……
简直比覃予从良还恐怖……
覃予:???
陆怀瑾腿上还打着石膏,人站不稳,整个人就趴在徐行后背上,像个牛皮糖一样。
而夏日炎热,徐行只穿了件T恤,陆怀瑾身上的病号服也轻薄一层,他抱着徐行,体温毫无隔阂地传了过去。
徐行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撒手。”
“不行。”陆怀瑾摇摇头,甚至变本加厉地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往常陆怀瑾碰自己一下,自己能送他去见亿次斯大林。
且现在他人虽然傻了,但还是那张死对头的脸,看着这张相看两厌了多年的脸乖巧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是一星半点的奇怪……
想动手,但一想这还是个病号,只好住手。
他绷着一张小脸问:“你是不是想挨揍?”
“想。”陆怀瑾一本正经地回答,“行行揍我。”
“……”
算了算了不管了,自生自灭吧……
“别乱动,老实点。”徐行警告过陆牛皮糖后,转头冲张医生道,“不好意思您继续说,他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张医生说:“根据刚才的检查结果来看,病人目前身体状况还是很乐观的。除了智力受损外,其余的都是轻伤,并无大碍,伤口不沾水就不会留疤。腿上打的石膏也只是暂时的,他当时大腿被夹了一下,失血过多,没有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能拆了。”
也就是说,除了脑子坏了,其余的一切正常。
徐行又问:“那张医生,您遇到的智力损伤的病患,是都像陆…都像他这样谁都不认得,只记得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让张医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实话,其他患者要么一个都不记得,要么还是记得几个人的,而且大多伴有行为认知障碍,简言之就是痴呆。而陆先生这样的,我还是头次见,真要找个合理的解释的话……”
“大概是潜意识里的认知。”
徐行下意识去看那个安安静静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脑后被剃掉了一小块头发,白花花的头皮在黑发中十分的明显,而这块头皮的形状看起来像一只小狗,缝针的痕迹正好成了眼睛和四爪。
似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脑袋一转,那只小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笑得露出唇边的虎牙的陆怀瑾:“怎么了行行?看我做什么?”
“谁看你了。”徐行撇了撇嘴,摁着头把他脑袋掰过去。
“行行我老戴疼。”
“疼死你算了。”徐行放着狠话,手下动作却是轻柔了不少。
“那不行的。”陆怀瑾声音闷闷的,一本正经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行行,不能就这么死的。”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徐行咂舌,嘴上嫌弃,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真是个傻狗。
目睹两人互动且看到徐行嘴角疯狂特么上扬的张医生:……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好气哦加班还要吃狗粮。
入夜。
因为陆怀瑾的家人还没有出现,林珞珈不方便,今晚暂时由徐行陪护。
病号陆怀瑾打着点滴睡了,白色的月光洒在他床侧,而徐行坐在这片光里,垂头若有所思。
其实张医生说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印象最深的是那句“大概是潜意识里的认知。”
但他根本就没听懂,搜索了“潜意识”,还有“人傻了后只记得一个人”,还有“为什么只记得一个人”,但看来看去,都没得到一个合理又满意的答案。
目光瞥到陆怀瑾手背,几道疤痕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徐行撅了撅嘴,托着腮帮子思考,脸颊上的肉肉被挤出一坨。
好像是去年一次打架时自己抓的,因为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当时自己大三重修,郁闷又生气,天亮时好不容易睡着,但是陆怀瑾在家里叮叮当当地做饭,吵得人头大。下楼好声好气地说,未果,只能口吐芬芳。
“天天睡睡睡,你小熊吗?”当时陆怀瑾这么说。
小熊当场气炸,一爪子下去,血溅三尺,晕得自己差点背过去。
陆怀瑾从医院回来后,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赔礼道歉,但陆怀瑾坐在沙发上说风凉话,还bb他和Louis的事情,又把自己气得半死,第三次世界又险些爆发。xiumb.com
就这破关系……到底是脑袋哪里坏了,才会把死对头变成现在的现在这个幼稚鬼?
还只记得我一个人……
这得是多讨厌死对头才会这样啊……
“哎——”徐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把目光挪到陆怀瑾熟睡的面庞上。
原来那双眼睛总是半睁着,鸦翅一般的睫毛下垂,将眸光敛藏得十分深,可能还因为有些近视,让人觉得那目光总是似有似乎地落在你身上,琢磨不透。但现在的眼神透亮又清澈,一错不错地看着你,一眼就能看清他的心思。
之前也不爱笑,最多勾勾唇角,笑得又痞又腹黑。现在就……都忘了他其实是有一颗虎牙呢……
声线虽然还是原来低沉的男神音,但现在总是莫名有一股朝气,元气满满的亚子。
当然变化最大的就是这脑子,真的就只记得我吗?会不会还记得其他人?还有其他的事情?
这脑子变得真是,捐给别人别人都不敢要……
“行行。”
陆怀瑾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容置喙:“已经很晚了,你得去睡觉了。”
一大堆问题憋在心里,徐行迟疑一番,忍不住问:“陆怀瑾,你知道你出车祸了吗?”
“知道。”
“那…”徐行抿了抿唇,“做手术时有什么感觉吗?”
“像睡觉。”
徐行追问:“睡觉有梦到什么吗?”
“没有。”
兴许因为梦中苏醒,他的回答都很言简意赅,声音低低的,眼睛也闭上了。
“这样啊。”徐行有点失落地垂下来头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沮丧了一点。
其实徐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失落沮丧,反正心里就是这么个感觉。
突然,陆怀瑾轻笑了一下,声音很苏。
月亮绕到身后拥抱住他,而徐行的影子轻轻地投在他身边。
缓缓睁开眼,他不像白天那样有活力,眼睛微阖,睫毛下垂,看不清其中眸光和情绪,唇角微微勾起,猛然间让人以为是之前那个陆怀瑾。
他似乎看透徐行心中疑惑,轻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后脑子里只有行行一个人的名字,只有行行一个人的模样。其他的人,不论是长相还是名字,我一概都不记得。”
“至于喜欢,可能是因为……”
他声音本就好听,此时放低了语调,平缓了语速,像讲故事那样娓娓道来。
不疾不徐的,但莫名地听得人心躁动,听得徐行心底怦怦怦直响,就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熊,探头探脑,爪子不住扒拉着地面,掘地三尺,想把他后面说的话给挖出来。
但是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因为的下文。
“陆怀瑾?”徐行轻轻喊他一声。
结果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徐行:“……”
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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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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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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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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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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