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这句没说完的话,说起来对徐行似乎有那么一点的影响,但似乎也没有影响。
说他受此影响,具体表现为他晚上做了关于陆怀瑾的梦。说他没受到影响,是梦见和陆怀瑾打架了。
打架不要紧,毕竟谁怕谁,且回忆之前打过的架,自己靠着那些战斗民族格斗术,次次碾压陆怀瑾。但是这次打架有点不一样……
徐行那些的新西伯利亚头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符拉迪沃斯托克背摔,还有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等招式……统统被陆怀瑾施加到自己身上!
对方一边重拳出击,一边嘴上bb,火力全开,嘲讽小熊+口述Louis二三事,双管齐下,将小熊折磨得身心俱疲,气得小熊吱哇乱叫。
“我敲里来来陆怀瑾!”
徐小熊几乎是怒吼着醒来,面上全是冷汗,胸口一起一伏,看来是被气得不轻。不仅如此,他还感觉浑身酸痛,仿佛昨晚真的挨了一顿打。
什么破梦……
小熊板着一张小脸坐起来。
陆怀瑾怎么这样,我昨天辛辛苦苦照顾他一整天,他居然在梦里打我。还说什么喜欢,我看是喜欢打我,喜欢拿Louis的事情恶心我差不多!
“行行。”
正气鼓鼓着,熟悉的声音响起,熟悉的傻狗脸出现的床头。
陆怀瑾面色担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还有脸问!
徐行气得想给他来一套俄罗斯熊体拳,让他也尝尝自己昨晚挨打的滋味。但看到他额头上纱布,只能抑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伸手去扯他那张帅脸,教训小孩一样。
“气死我了你!!!”
“?”
陆怀瑾无辜挨揍。
起床后,徐行去取了医院提供的早饭。
陆怀瑾吃饭时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拿着个勺子十分优雅,喝大米粥能吃出西餐的感觉,不发出一点声音。徐行则心不在焉地吸溜吸溜粥,耿耿于怀昨晚他没说完的半句话。
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暗搓搓掏出手机吧嗒吧嗒搜索解梦。
“咕公解梦:如果听到一个人明明说过喜欢你,梦里却梦到那人打你,证明那人的确想打你,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咕。”
盯着“不要多想”十二字,徐行陷入了沉思。
自己好像……嗯……
没有!
徐小熊愤愤地咬了口包子。
“徐行!”
正苦恼时,有人出现的病房门口。
清新香水味扑面而来,来人身材高挑,脚踩8cm的高跟鞋,身着紧身黑色包臀裙,身材玲珑有致,胸前傲人。
然而这样一个丽人却拎着一堆大包小包,汗水浸湿长发,假睫毛将掉不掉,十分狼狈,看得出她路上遭了多少罪。
“娜姐?”徐行有些诧异。
来人是陆怀瑾的左膀右臂之一,“杜卜亚”的设计总监,也是徐行的学姐,郑集娜,比他们大了几岁,不过她称老娘永远十八。
之前她只是杜卜亚设计部的一个小设计师,陆怀瑾上任后提拔她为设计总监,一直到今天,杜卜亚在她的带领下再次蒸蒸日上。如今陆怀瑾车祸一事密不宣发的情况下,她的出现,足以看出陆怀瑾对她的信任。
郑集娜来不及放下手中东西,连珠炮弹地问:“陆总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伤得严重吗?现在还好吗?公司那边事情太多了,我也不敢过多声张,只和副总说了声,一直到今天才敢过来。”
陆怀瑾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压根没抬头,依旧埋头吃饭。
“陆总?”郑集娜凑到他面前,语气焦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行也不知道陆怀瑾到底记不记得郑集娜,但本着万一呢的心态,介绍道:“这是你公司的设计总监,郑集娜,你还认识吗?”
陆怀瑾这次倒是抬头了,看了看郑集娜,摇摇头:“不认识阿姨。”
郑集娜:“……”
打死你个熊孩子!
徐行尴尬地捏了捏汤勺:“我们出去说吧。”
了解陆怀瑾现在的情况后,郑集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崩溃得想哭,但想想自己背上的重任后,又忍住不哭,妆容花了一片。
“淡定点娜姐。”徐行递过去一张纸巾,“擦擦脸。”
“我怎么淡定啊?”郑集娜擦花了眼线,眼周黑乎乎的。
陆怀瑾人虽然傻了,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且不说他身为丈夫,兄长和儿子,他作为杜卜亚领导者决策者,手下几千号员工等着发工资养家吃饭。
诚然,如果杜卜亚完全是陆怀瑾一个人的公司的话,他傻了对公司的影响并不大,公司还可以在副总和总监的领导下继续运作。
苦就苦在这并不是他一人的公司,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杜卜亚”名义上是陆家的产业,但实际上是汤黎带着自家服装产业改嫁后,合并而来的。股东高层鱼龙混杂,不乏狼子野心之人,汤家人还好,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自家人。
坏就坏在陆家那群心术不正的人上,陆怀瑾是随汤黎改嫁而来的,是继子,并非本家人,然而这样的外人却掌管了这份人人都眼红的家产。
“暂时还是不要对外公布。”郑集娜捏了捏眉心,“陆总现在虽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但你也知道公司的构成有多奇特,老狐狸精和小狐狸精们只拿钱不干事,处处掣肘。”
徐行有所耳闻老狐狸精和小狐狸精,是陆父的亲妹妹还有她儿子,分别叫陆什么来着?忘了。
“妈|的,杀千刀的司马昭。”郑集娜想到些什么,直接骂了出来。
徐行:“什么?”
郑集娜咬牙切齿:“陆昭这个死|妈仔和他妈陆司月,天天惦记着那点股份,拉拢这个拉拢那个,恨不得把公司搅翻天。”
两人名字合起来称为司马昭,加上那司马昭之心,没毛病……
徐行简直想给她鼓鼓掌,这文化水平,干设计屈才了。
说到气头上,郑集娜口无遮拦:“本来就啥几把事都不干,再被他们知道陆总出事的话估计会把董事会闹翻天,肚子里没几点墨水,批话和狗腿子倒是不少,今天早上就差点气死我,一群傻|逼东西真当老娘是吃素的……”
郑集娜又祖安了一会儿,说的大部分是公司的事情,什么股份,稀释股权,境外融资,竞品公司的动向和官司。徐行虽听不懂,但隐隐也觉得杜卜亚的生存环境艰难,属实对得起内忧外患四字。
陆怀瑾其实也很难啊……
他心里生出心疼,下意识转头朝屋内看去。
没想到那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巨大一只蹲在地上,扒着门缝,探出半个被纱布包裹的脑袋,皱着眉,贼头贼脑地支棱着耳朵,鬼鬼祟祟地偷听他们讲话。
对上徐行的视线,他心虚地迅速关门,一秒后又打开门,面无表情得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绷着那张帅脸:“好巧,我正打算出来。”
一连串的动作不是一星半点的好笑。
徐行嫌弃地撇了撇嘴,招狗一样招了招手:“你过来吧。”
得到了首肯的陆怀瑾呆毛一晃,眼睛一亮,唇角一咧,拖着一瘸一拐的腿飞扑到徐行身边,用两双大狗爪牢牢抱住他,满足得很。
“哎你慢点。”徐行往后退了小半步。
看到往日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总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郑集娜刚刚平复的心情再度濒临崩溃。
陆怀瑾感觉到郑集娜正在看自己,忙收回脸和手,努力站定了,又绷出一张扑克脸,仿佛一个跟着家长出门,遇见熟人被迫营业的小孩,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你好。”
“……”
哎……郑集娜叹了口气,算是认命了。
反正陆怀瑾听不懂,郑集娜继续和徐行说着自己的打算:“其实只要公司那群反对陆总的人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陆总前阵子一直在出差,该忙的基本上都要忙完了,等副总来收个尾就行。现在是8月,秋季新品早就筹备好了,冬季的活儿我今天早上已经全权揽下来,春季的还早,所以说……”xiumb.com
她思忖了一下,语气凝重:“我大概可以争取到半年的时间,从现在8月到明年2月。”
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潜台词就是陆怀瑾只能傻半年,时间再长就瞒不住了。
徐行面色犯难,这傻和不傻都是薛定谔的傻,怎么可能刚好傻半年就恢复?医生都没办法打包票,自己一个裁缝能干什么。
郑集娜摇摇头,说:“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那行吧……”徐行挠了挠头,心里十分苦恼。
之前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只想着陆怀瑾为什么会这么粘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现在听郑集娜所说,才发现陆怀瑾傻了后,牵扯出这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而他作为陆怀瑾唯一记得的人,自然而然地,这些事情就全部压到了他身上。
说不烦躁是假的,但是如若真的不管不顾,他心中就会有一种谴责感和罪恶感。
草。
不知道是在骂谁。
郑集娜临走前,欲言又止。
徐行问:“怎么了娜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实也没什么。”郑集娜自顾自地摇摇头,“本来路上我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呢。”
“?”
“就是你不管不问的打算。”
徐行愣怔。
郑集娜面色尴尬:“毕竟你俩是死对头嘛,之前那关系见面恨不得就掐得地球毁灭,我本以为你根本就不会管陆总,更别提管他公司的事情了。”
“到这里后我才发现我多想了。”她又笑了笑,“不知道是我适应的慢,还是你适应的快,虽然看你俩现在这样有些怪怪的,但是也挺难得的啦,就当你们修复关系了。”
说罢,她便离开了。
郑集娜一走,陆怀瑾立即又抱住了徐行,牛皮糖一样粘在身上,一言不发,徐行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站在走廊里。
郑集娜刚刚说的话还在心头萦绕着。
她的担忧并无道理,徐行也这么觉得,毕竟如果他是旁观者,看到自己和陆怀瑾那种关系,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像现在这么照顾他。而且自己好像压根就没考虑过到什么适应不适应的问题,虽说昨天的确有些不适应,但是那种感觉在睡了一觉后就烟消云散了。
且虽然天天喊着要鲨了他,要他去死,但在他出车祸这件事上,自己心中积攒最多的情绪是心疼,是难过。
草。
这次是实打实地骂自己一句。
怎么搞的?
“行行不高兴吗?”
看徐行纠结的小脸,陆怀瑾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眉毛,想将那眉间沟壑给抚平,最好永远不要皱起来。
他担忧的神色情真意切,徐行哑然,原来的陆怀瑾要是有现在一半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关系也不至于那么差劲了。
不过现在这样…好像也不赖?小熊暗搓搓地想。
他故意装出不开心的语气问:“是啊,因为谁呢?”
“因为我。”
“你也知道啊?”
“嗯。”陆怀瑾声音闷闷的,明显是有些不开心了。
黑色的眼睛眨了眨,眼睫微垂,同时呆毛也蔫巴巴地垂了下来,失落和自责的情绪爬了满脸。
怎么有种骗小孩的感觉呢……徐行罪恶地想。
陆怀瑾努力站定了,微微弯腰:“我以后,什么都听行行的。”
言语虽然有些幼稚,但语气无比虔诚坚定。
说话间,他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了碰徐行的,发出轻轻一声,像是什么誓言的宣誓动作一般,满是仪式感。而四目相对,两人鼻尖都碰到了一起,对方呼出的气体热乎乎的,柔柔地喷洒过来,像是有人用羽毛尖尖那头轻扫他面颊。
对方帅气的面容近在咫尺,绕是看了这么多年,此时此刻,徐行还是微微睁大了蓝色的眼睛。
emmm,怎么感觉现在比以前更帅了……
“臭蛋儿!”
徐行回神,快速推开陆怀瑾,欲盖弥彰一样抹了抹脸。
“你电话响了。”林珞珈指指屋内,“好像是你那个节目组打来里的。”
徐行心里突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好事,是《衣乎者也》节目组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大意是过几天要做一起直播节目,全部人员都要到场,要去另一个地方录制,提前通知小元幸一声。
挂断电话之前,工作人员还打趣地来了这么一句:“您和陆总还没离婚吧?记得两人一起到哈徐老师。”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离婚不离婚了……而是陆怀瑾这个状态,尼玛的这怎么录?
郑集娜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新的麻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哎。”徐行又开始头疼。
“怎么了啊臭蛋儿?”林珞珈问。
徐行还没回答,就听陆怀瑾说:“不能叫臭蛋儿。”
林珞珈愣了一下,没料到陆怀瑾会这么说:“什么?”
陆怀瑾兀自摇摇头:“行行这么好看,不能喊臭蛋儿。”
臭蛋是徐行的小名,之所以叫臭蛋,其实是有难以启齿的原因的……
“那你说叫什么?”林珞珈饶有兴趣地问。
“嗯……”陆怀瑾考虑着。
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正色道:“叫香蛋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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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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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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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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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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