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无人说话,只不过,台底下的文人才子大多在交头接耳,小声品评这首诗。绝大多数纯凑热闹的路人,压根也不懂诗词歌赋,不嚷嚷坐等吃瓜。
大嫂子小姑娘们的观感倒是挺一致,都觉得台上那位广袖宽袍随风舞的小道士,长的真恁。
“好!”
礼台右对面,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台子四面垂着纱帘,帘内发出一声赞喝。
几乎是同时,台上端坐于官帽椅上的那位老好人评委,也击掌称道:“好,好气势!”
“忤逆!”老评委一拍扶手,愤而起身:“诗界千年靡靡风。哼,你这是暗讽文坛只懂吟诗作乐,颓败荼靡么?国魂空,国魂哪儿空了?当众散播诋毁我朝之言论,该当问罪!”
“老头,上纲上线给谁看呢?”夜明一撩道袍,甩都不甩气得胡子都快吹直的老者,自己cue起了流程。
“好了,第一轮结束,出题吧。”
裴师爷头顶冒出连连问号,心说好家伙,这疯道士抢活啊。
三个评委中最胖的那个,站起身冲左右两位评委各施一礼,道:“关先生、岑兄,那不如,就由青松先来出个题。”
岑学士点了点头,关老头则还在生着闷气,自称青松的评委笑了笑,朗声道:“兰陵盛产美酒,第一题——酒。”
裴师爷连忙喊道:“上纸墨。”
十二名书僮端着纸墨上台,一众才子苦思冥想,奋笔疾书。
夜明提着狼毫,迟迟没下笔。
旁边便有人忍不住嘲讽起来,“瞧那熊样,现场作诗岂是那么容易的,以为自己是曹子建呢。”
“就是,大家好好写,莫要被这厮比下去了。”
“怕甚,咱们可有状元郎在,能被个臭道士比下去,我就把这笔吃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壮士立了这么个旗,田在清额头青筋暴起,一边用余光扫视隔壁道士有没有动笔,一边努力创作。
一炷香烧完,时限到,书僮一一展示诸位选手的作品。
疯道士交白卷了!
底下围观的路人再次吵嚷起来,台上诸位才子则是一副大仇得报的痛快模样。除了没心没肺不懂站队的林鹤兄。m.xiumb.com
才子们一一吟颂自己的诗作,仍由田在清压轴。
长得顶多算中人之姿的状元郎,扫了那张白卷一眼,一脸快意地高声颂道:“勃发狂歌不在歌,酒中自有大山河。唱尽人生沉与浮,醉卧他乡酒伴我。”
属实来说,写的不咋地。不过,辫子朝重八股文,诗词本就不是田在清的长项。
‘就、这?’青松评委心底下意识就冒出这俩字,面上则是点头笑道:“不错不错,颇有几分豪壮之气。”
“如何?!”关老头迫不及待发难:“老朽说什么来着。此等狂妄之徒,着实可耻。都不知先前那首,是不是他自个儿写的。看,这下不灵了吧。”
岑学士好奇问道:“小道士,你为何交了白卷?”
夜明大言不惭回道:“字丑。”
岑学士和青松二人哑然失笑,前者又道:“那,你可有诗作?”
“那当然。”夜明占了身高优势,低头用一种看弟弟的眼神,挑衅地扫还田在清一眼。随后,大踏步走到台前,一挥衣袖极尽潇洒。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现场又是一阵安静。
“妙!妙极!”
纱帘内,坐在蒲草席上,正咪着小酒的琼镜心,忍不住击掌三声。
人群中自负有些才学的文人才子们,个个都有点迷。说实在的,这诗吧平仄有点出入,但是又莫名让人喜欢。
仙气飘飘,又豪情万丈。极有侠士风骨,洒脱得没半点俗世味儿。
就,很让人向往啊!
田在清登时如遭雷劈,心底受到亿点暴击,脖子和额上的青筋尽数突起。
“太无耻了。”混在人群里的黄一峰,全程捂着嘴忍笑,这会儿实在忍不住轻声吐了句槽。
沈沉影疑惑道:“前一首是梁启超的,后一首是他自己写的吗?”
“哈?”黄一峰黑人问号脸,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影姐没童年’,连忙解说道:“那是电视剧《仙剑》里酒剑仙的台词。”
两人正说着,便听台上裴师爷高喊一声:“安静。”
关老头当然知道刚才叫好的人乃是琼老爷,心里不痛快面上却不好怎么发作,遂不情不愿地冷脸道:“第二题,日月星辰。”
这题,就很难。
因为历朝历代有数不清写这个主题的诗词,所以,难免就会有复刻的嫌疑。
老头打的好盘算,宁可难倒所有人,也不让这个疯道士一枝独秀。
没想到,夜明直接将手中狼毫一丢:“别麻烦了,我先来。就一句,若是有人觉得能胜过我这一句,自己站出来。”
除林鹤兄以外的诸位选手,全都一脸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的表情,个个眼中带电、咬着后槽牙。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静,极静。
嘎嘣一声。
关老头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
“不愧,是他!”黄一峰只觉得被泼了一脸中二热血,从头到脚一阵发麻。
“侠骨豪情,清逸洒脱。甚好!”岑学士呵呵笑道:“倒是勾起了岑某人少年时的热血侠士梦,那这最后一题,我就来个‘剑’吧。”
未曾想,疯道士竟问了句:“你说的,是哪个jian?”
岑学士顿时摇头笑了笑,招来书僮,写下大大的一个【剑】字。
夜明略微沉吟十秒,从大脑海量记忆里与剑有关的文字中,挑选出一首,高声道:“还是我先来吧,听好了。
无匣也无鞘,暗室夜常明。三尺木马牛,可折天下兵。欲知天将雨,铮铮发龙鸣。提剑走人间,百鬼夜遁行。”
全场再次陷入某种僵硬的沉默中。
台上的十位才子集体原地裂开,台底下的看客们,则皆用一种惊为天人的目光,看向那个袍袖飘飘的俊道士。
黄一峰心说好家伙,这是收不住了啊,接下去是不是就得来一句“天不生我昨夜疯,贱道万古如长夜”然后大喊一声“剑来”。
啧…想想就头皮发麻啊喂。
………
诗魁大比毫无悬念地落下帷幕。
还好,只有三道附加题,令黄一峰尬得脚趾头能抠出座阿房宫的那句,没机会登场了。
此时此刻,琼府,后花园。
三位玩家坐在一挂低矮的瀑布旁边,面前摆着方矮桌,桌上瓜果香茶一应俱全。周围绿柳抽芽、桃花朵朵,虫鸣鸟语的好不仙气飘飘。
琼镜心坐在瀑布前方小溪中的一座水榭上,垂披着一头乌黑长发,穿着身敞襟米白色汉服,正在抚琴。
这逼格,不是一般高。
“他等会过来说他是神仙,我都信。”黄一峰边啃桃子边嘀咕了一句。
一曲终了,琼镜心缓步向三位客人走来,冲三人点头一笑,然后拎起长衫直接坐在了草地上,很随意地笑道:“左小兄弟,好诗才,好侠气!琼某人生平最喜与出尘之人结交。”
这称呼,左小诅咒觉得很滏。
夜明懒得纠正这个不当称呼,吞下嘴里的葡萄,拍拍手,翻掌间,现出【血煞珠】。
“我酒量浅,就不跟你拼酒了。咱们,直奔主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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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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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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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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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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