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他还对徐俏鞠了个躬,语气诚恳道:“真是对不起啊。”
徐俏淡漠地看着,心中却在暗笑,这人装模作样的姿态,远在她之上,她又不是没见识过。懒得和他继续纠缠,因为知道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她也做了表面和解。
阿全在一旁惴惴看着,即便这两人暂且相安无事,也难保证他们一个不对付,就在此地互掐起来。三天两头的,他真是怕了他们了。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如果说陆哥有错,那么徐俏也不算无辜。她是学生的品貌,泼皮的个性,陆哥次次好言相劝,怕她受苦受累,上赶着求她回去,她不听就算,还要反咬一口。
阿全一边感叹着,一边暗暗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万一哪天,他也像陆哥一样,眼神不好,看上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那可就有他受的了。
余光瞥到陆川浓身边的愣头青,见他抿着嘴,满脸焦虑地望着自己,徐俏不由稀奇道:“我脸上有东西?”
阿全正腹诽着,没成想被本人点了名,一个激灵,吞吞吐吐道:“没、没有。”
“那你老盯着我干嘛?”
阿全下意识看了眼陆川浓,发现他脸色隐隐有些泛青,舌头差点打结,急道:“我、我哪有盯着你。”
徐俏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随即拔腿就往外走,片刻都不停留。
阿全没料到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没头没脑的。呆愣了两秒,他才扭过头,对着陆川浓,畏怯道:“陆哥,我真没看她。”
陆川浓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抚慰。他没必要小心眼地同阿全这个毛都没齐的孩子计较,他只是气,气徐俏从始至终,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他只配当阵空气。
徐俏奔波到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一点了,她衣服都懒得换,倒头大睡起来。
睡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她又费力地睁开了眼,昏头转向地开始收拾东西。去后屿乡的这个计划,实在是决定得太过匆忙,很多事都没处理,很多人也没交待,譬如老李,譬如何家翎。
虽然何家翎并不在乎她的去向,但她仍是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有事,要出趟远门。而后她又编了个天花乱坠的理由,跟老李请了年假。
离开香达之前,徐俏到城中村走了一趟,趁蒋樟没醒,往他家门缝里塞了一笔钱。
她知道蒋樟手头紧,帮自己办事,免不了要处处花钱,但他从来不跟她计较,大手一挥说不用给,然后开始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徐俏只能估摸着,将剩余的工资,通过各种方式转入他的手里。
徐俏坐上火车后,没过多久,就陷入了一个漫长的、反复的,睡与醒之间的折磨中。
火车内没有暖气,温度也很足,不至于害冷。比较难过的是,车上实在是太挤了,胳膊挨着胳膊,脚对着脚,人是不能完全舒展开来的。徐俏只能缩成一团,尽量不让自己东倒西歪。
耳边尽是火车哐啷哐啷压过铁轨的声音,以及高高低低,略微有些差异的乡音。徐俏迷迷糊糊的,听得并不真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徐俏才彻底回过神来。她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睁眼,就见对面的大叔捧着桶红烧牛肉面,吸溜得正香。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今早着急忙慌的,她都忘了要到便利店里买点吃的上车了。
恰好此时有乘务员推着小车过来,“脚收一下啊,来,啤酒饮料瓜子花生米碗面……”
徐俏叫住乘务员,要了两个茶叶蛋和瓶矿泉水。就着白水,两个鸡蛋很快落腹,稍稍填补了她那叫嚣的胃。
徐俏坐的是靠过道的位置,脚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但没有一样是她的。她挪了挪腿,试图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从上车到现在,她已经在这坐了将近六个小时了,脖子大腿屁股由此遭了罪,又酸又痛。
然而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倒腾,她无奈起身,穿过拥挤的过道,来到车厢交接处。wWW.ΧìǔΜЬ.CǒΜ
窗外是黑到化不开的夜,什么也看不清,徐俏漫无目的地看着,脑袋空空,纯粹是在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毫无预兆地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徐俏摸出来看了眼。在见到那三个字时,她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何先生?”
话音一落,徐俏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她当耳旁风,一刮而过,问他,“在干什么呢?”
何家翎瘫坐在沙发里,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电视机,里头放着无声的喜剧,他淡淡地如实答复:“看电视。”
“什么片子?”
“不知道。”
徐俏笑笑,转了个方向,背抵着墙,“吃过饭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
何家翎似乎吝啬每个字,简言意骇道:“不想。”
两人相对静默了片刻,徐俏又问:“那你换药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换?”
就在徐俏以为何家翎又会回她“不想”时,他却轻而慢地说了声,“没人帮我。”
徐俏恨他是块木头,“那去医院啊,你这样下去,过两天就会发脓发臭,多可怕啊。”
回想起何家翎后背上的伤疤,以及他那无所谓的态度,徐俏不由猜测,他原先挨了打了,是不是也是这样放任不管的。可他有爸有妈,虽然当爸的不像话,但那温温柔柔的亲妈,难道从来都不闻不问吗?
隔着衬衣摸了摸自己腹部上的疤痕,蓦地,何家翎很突兀地笑了一声,“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徐俏脱口而出,“诶,何家翎,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说完,她便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
然而何家翎并没有觉得不妥,他眼神失焦地盯着面前的哑剧,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起来,“你那边好吵啊……”
徐俏扫了眼车厢,此时正值饭点,大伙儿手里拿着各色吃食,天南地北地聊开了。她笑了笑,说:“我现在在火车上,人比较多。”
“你要去哪里?”何家翎问得漫不经心。
徐俏打着哈哈,“乡下,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这么突然?”
徐俏一本正经地说:“生死攸关的大事”
“呵——”何家翎身子一侧,整个人躺进了绵软的沙发里,他压低声音,轻轻笑道:“满嘴跑火车的家伙。”
明明周遭吵吵嚷嚷的,可徐俏莫名觉得自己这处格外安静,隔着手机,她仿佛能听见何家翎呼吸声,似有似无的,一点一点钻进了她的耳里。
徐俏扭过头,望向车窗上那满含笑意的脸,瞬间蹲下了身子,心惊胆战地不敢再看了。
何家翎等了良久,等来一阵死寂,他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
徐俏把脸埋在膝盖里,闷声闷气地说:“我有点累了。”
何家翎略略一顿,抬手拍了拍靠背,“那就挂了吧。”
“嗯。”
在切断电话之际,他又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俏闭上眼睛,“不一定,可能要一两周。”
“一两周?”他重复着,而后没了声响。
徐俏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抵着掌心,仿佛随时有刺破表皮,直指血肉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罪大恶极,骗人感情,将来是要遭报应的。
朦胧的灯光下,徐俏形单影只地躲在角落里,随着火车,飘摇向了深夜。
与此同时,香达城里的一间高级公寓里,陈玉正把穿过的大衣一件件挑出来,打算明天送到干洗店去。然后她又检查起每件大衣的口袋,怕留了什么东西在里头。
在昨天穿过的那件外套里,陈玉摸到了一串钥匙,以及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千纸鹤。千纸鹤是用白纸叠的,但凡上面有点别的颜色,就会异常醒目。
所以,陈玉借着透亮的壁灯,一眼就看见千纸鹤的翅膀上,赫然写了几个字。
没头没尾的,她也读不明白,便将千纸鹤给拆了。
入目是一片歪歪斜斜的红色——
“王沁眉,说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玉吓了一跳,颤巍巍地捏着这张薄纸,来回琢磨了个透。这本可以看做是无趣人的无趣把戏,可她心里有鬼,就不得安生了。
落地窗外闷雷乍起,“轰隆”一声,震得桌椅都跟着抖动。
不知道是被雷唬得,还是做贼心虚,陈玉脚下一软,踉跄了几步,硬生生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心慌意乱,如同困兽一般四处张望,祈求寻得一丝庇护,好以安放她这快要脱窍的三魂七魄。然而偌大的空间里,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冷意。
她张了张嘴,咆哮似的哭出了声。
那些隐匿在幽深甬道里,被她企图遗忘的恐惧和悔恨,如今摊开来讲,再也无处藏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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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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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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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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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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