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俏不说话,只是仰起脸来瞪他。
在她眼里,陆川浓就是条彻头彻尾的疯狗,她害怕疯狗,所以每次遇见,都会远远地躲开,疯狗朝她咆哮两声也就算了,可陆川浓不同,无论她跑得多远,他总要追上来咬她一口。
这真是令人感到无奈又恶心,但她又不得不扯着喉咙,同他对叫,直到把自己也变成了疯狗。
“你最近很忙吗?”陆川浓似乎眼睛不大好,对徐俏的厌烦视若无睹。
“有事?”
“就想来看看你,找了你几次你都不在家,去律所的话,又怕惹你生气。”
徐俏简直想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这几天我回去好好想了想,以前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你讨厌我也是正常的。但人总会变的,你就不能看看现在的我?”
陆川浓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于他而言,那些曾经做过的混蛋事,不过是他年少荒唐,不懂事的行径罢了。他如此做小伏低,她也应该放宽心来体谅他,否则就是她小肚鸡肠。
然而徐俏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她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哪里有变?你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自以为是。”
果然,聊不了几句,两人又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境地。陆川浓咬咬牙,他今天是来找她讲和的,不是来同她吵架的,于是改用怀柔政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徐俏皱起眉头,“应该是我问你,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陆川浓紧闭双唇,显然不愿回答。
徐俏盯着他,半晌,叹息似的说了句,“陆川浓,我没得罪过你吧?你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要各种折磨我?”
大片大片的叶子从枝头落下,飘飘扬扬的,将两人交汇的视线打乱。
陆川浓依稀记起七年前的那个夏日午后,太阳晒得人晕乎乎的,他和好友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边喝冷饮边乘凉。
后来,不知道是谁轻呼了声,“哇,你们看,那有个女的。”
“没见过女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是,你看她,应该是从城里来的吧,白白嫩嫩的,可真得劲。”
陆川浓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顺着好友所指的方向看去。
目光所及有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生,正慢吞吞地推着行李箱,往他们这里走来。
确实是如好友所说的那样,她很白,因为赶路的缘故,两颊被热气蒸得通红,鼻尖也冒出了几滴汗。
然而她浑身浸着冷意,尤其那双眼睛,是暗的,沉的,宛如死水,与这燥热的天气格格不入。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除了田间的□□、蟋蟀此起彼伏地叫喊着,没有人说话。
徐俏看也没看他们,目光始终向前,无声无息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待她走出很远了,有人忽然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我靠,这小娘们简直目中无人,以为自己城里来的就了不起啊。”琇書蛧
附和声随之而来,“哼,我看她也不过如此,比不上咱们班的刘瑶。”
几个人唧唧哇哇,争相批判起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生。
陆川浓没有参与其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徐俏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她那波澜不惊的眼里,如果能流露出恐惧、惊慌的色彩,他莫名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快感。
于是为了满足自己恶俗的趣味,他开始像只野兽,疯狂逗弄起这只即将入腹的兔子。
但,兔子比他想象的要勇猛,死死咬住他的肉,直至咬出血来。
她直挺挺的,不肯败下阵来,这么多年了,依旧如此。
后来的陆川浓早就忘记了最初捉摸她的动机,他换了副好面孔,想同她心平气和地相处。然而她从来不肯多看他一眼,他不依不挠,觉得自己是欠她了,得还。但频频热脸贴冷屁股,又会让他觉得自己真是太他妈的贱了。
沉默了良久,陆川浓才缓缓地开了口,“我当时可能真的是脑子抽了,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想补偿你。”
徐俏语气平和,“你不用补偿,我原谅你就是了。”
陆川浓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这样——”徐俏顿了顿,“真的让我很累。”
陆川浓抬手握住她肩膀,将她的神情仔细审视了一遍,仍是副薄情寡义的模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不可能!”
徐俏冷笑了声,他们两之间,永远不会有和解的那天。她说她的,他从来不听,总是自我满足,自我感动。
黏黏糊糊的,真是窒息,徐俏猛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迎着陆川浓的目光,她毫无感情地说:“别逼我报|警抓你。”
陆川浓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但并不外露,而是阴阳怪气地冷笑,“怎么?又想玩高中那招?”
徐俏单是看着他,一语不发,随即按下了电话,“喂,警|察先生,我现在在长宁路88号附近,我被人跟踪骚扰了……”
陆川浓死死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怒火快要将五脏六腑烧碎了,“你真是够狠的。”
徐俏挂断电话,面不改色道:“我跟你说了好几次了,不要来烦我,是你自己不听的。”
陆川浓闻言,却是冷笑,“我也不能白被抓啊,还什么都没干呢。”说着,他痞子似的个性一展无遗,几步上前,紧紧搂住了徐俏。
“干什么!”
陆川浓力气大得惊人,任凭徐俏拳打脚踢,他都无动于衷。
“你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徐俏颓然垂下手臂,不再负隅抵抗。
陆川浓似笑非笑,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更深处带,“怎么没意思,真他|妈的,你可太有意思了。”
徐俏被压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听他一个劲的在耳边胡言乱语,“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怕了你?没用的,我告诉你,那些人对你不过是玩玩而已……”
徐俏恍恍惚惚地听着,就在她直觉自己快要被闷死时,陆川浓放开了她。
徐俏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大喘气。
陆川浓恶作剧似的,一手抬起她的下颌,一手拍了拍她的脸,狞笑道:“徐俏,我们没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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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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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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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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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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