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请起,”太子虚扶了一把,“此次将军立得大功,天家原是要亲迎,不想昨日夜里受了风,今晨身子不适,便由我来迎接将军与众将士。”
“微末之功,皆仰赖天家决策,宋显怎敢忝居。”
“大将军何必如此谦虚,”太子俯身笑道,“舅舅快起来吧,咱们赶紧回宫去,天家一直盼着你们回来呢,尤其是彻明表兄,天家每日念叨的不行。”
听闻这话,宋显也不免展眉,忙起身谢过相依的众人,携了齐彻明,随太子车驾一道往紫宸宫去了。
众人见他三人离场,方各自散去,三三两两的谈论着宋氏的隆宠。
“宋氏本就把持军务,如今天家还为他宋显三子封侯,那三个小儿懂什么?不过都是书院里的编修罢了,一点没他们父亲的本事。”
“没本事还不好?”一人小声道,“没本事才没得争,宋家也就到宋显这罢了。”
“宋显虽没个好儿子,可他有个好外甥啊,你没听说鹰扬校尉打了多大的胜仗?只怕明日你我都得称他将军了。”
“成义侯终究姓齐,不是他宋家的人。”
“姓齐又如何?如今谁不说宋齐一门?”那人啧啧叹道,“这倒罢了,只是太子也当着众人称呼宋显为舅舅,真真失了君臣之份。”
“罢了罢了,这又与我们何干?散了吧。”
人虽散去了,不满与疑心却已在今日播下,只等着来日收果。
太子车驾停在了丹凤门外,众人抬着步辇来接他三人,宋显见太子未用乘舆,忙止住众人,喝道,“怎么不为太子抬舆来?”
“舅舅,不关他们的事,”太子忙道,“想必舅舅也听说了,近日宫中出了些事,天家虽未责备,可我这个做儿子的,心中不免有愧,因而俭省用度,以思己过。”
“难为你了。”
宋显不再多言,心中却已有了计较,他知道太子这般行状,与其说是做给天家看,倒不如说是做给他和齐彻明看。
因而不再多劝,倒让等着下文的太子,有些讪讪的。
齐彻明显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也与宋显一般,沉默不言。
三人乘着步辇到了紫宸宫,太子领着二人进去复命后,便自个退了出来,天子只做不知,并未出声挽留。
“天家,宋显不负所托,将彻明平安带回来了。”
齐彻明闻言一愣,他原以为舅舅入宫第一件事,是向天家汇报战况,没想到开口却是将他平安带回的话。xǐυmь.℃òm
“你何止是把彻明平安带回,你这是给我、给大周带回了一个将军!”许是太过激动,天子一连咳嗽了几声,缓过片刻后,忙将齐彻明拉到自己身侧,笑道,“好小子,之前许下那样的豪言,可叫我担心了一阵子,没想到你竟这般神勇!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折去琢提王廷的?”
齐彻明笑道,“还不是因为天家给我配了虎牙营?不然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
“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你哄不住我,精兵也需良将,不过你既这样哄我开心,我便准你以后出征,自行挑选兵士,如何?”
“当真?”
“天子一言九鼎。”
“彻明叩谢天家!”
“行了,先去见你姨母去,她近日可盼着你呢。”
“是,”齐彻明躬身告退,“彻明先行退下。”
见齐彻明走远,天子方从御座上起身,走到宋显身边,“真没想到,策云的孩子这般了不起,你我像他这般大的年纪时,还在许太后手中挣扎。”
“宫中斗争胜于疆场。”
“我这一生,总盼着能像高祖一样,驰骋沙场,唯一一次去边地,便将策云折在了那里,”天子看着殿中悬挂的地图,“从此后我便听不得雁门二字,现下北地大胜了,我却老了,没几年光景了。”
“陛下!”宋显匍匐在地,抱着天子的脚泣道,“陛下春秋正盛,怎能做此语?叫我等听了,心中实在......”
“二十年前,你拔剑劝我不畏生死,夺回权柄,如今当了统领三军的大将军,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个妇人?”
“策云走了,宋显只能守着陛下了。”
“没谁守着谁,”天子将宋显扶起,“策云已经先去了寿陵,等你我百年之后,咱们三人还在一处呆着,一个陵里说话也自在,还能一起练练剑,论论兵,不过你可别急着来,我大周还需要大将军坐镇。”
听闻天子已想好身后事,宋显哀不自胜,话都说不上来,只能垂头压抑着心中的悲痛。
“近来宫中多事,你与彻明听到什么都不要多思多想,等熬过了这一阵子,便罢了。”
宋显知天子指的是巫蛊之事,也不多问,只点头记下。
那边齐彻明欢欢喜喜的从紫宸宫出来,正要往长乐宫去,却见太子仍垂手立在宫外,皱眉不言,不知想些什么。
“太子殿下一直站在宫外?”齐彻明走上前去,“我正要往长乐宫去,太子殿下可要与我一道?”
“表兄怎么这样见外?往日不都唤我桓儿?”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如今太子殿下已是储君,彻明怎敢直唤君主之名?”虽这般说,齐彻明却被太子勾出了往日之念,心中也软了几分,遂道,“宫中之事,我在边地也略知一二,太子也该宽心才是。”
“逆臣贼子,死有余辜,只因我管教不严,愧对天家,”太子叹道,“近日诸王入朝庆贺,我想着清河王、胶西王乃是天家所爱幼子,便将他二人安置在我长秋宫中,倒也方便天家召见。”
“长秋宫乃是太子宫,诸王来了自有京中府邸,怎可留居宫中?”
“这倒不妨,等过了几日,自然也是要回属国的。”
齐彻明听出了那话中的意思,也明白太子存着怎样的心思,心中暗叹了一番,却不接话,只与太子一道,沉默的往长乐宫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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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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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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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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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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