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回来了,快让我瞧瞧,”皇后心疼的拉着齐彻明的手,叹道,“才十六岁就上战场,白日吃不好、夜里睡不着,怎么能不瘦呢?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姨母吩咐人给你做好吃的。”
“姨母,我没吃什么苦,舅舅很是照顾我。”
“你舅舅什么样我不知道?上了疆场,给他一捆草都能咽下去,还能想着照顾你?”
齐彻明闻言,忍不住大笑,“姨母真是神了,舅舅还真是这样。”
“快坐下吧,今早厨房里熬一锅烂烂的羊汤,这会子正热乎着,我让青绮端一碗来,你尝尝。”
“谢姨母赐汤。”
齐彻明坐在桌前,见青绮端汤来,起身去接,却见那木盒里只放着一碗,忙将手缩回。
“太子殿下先用罢,”齐彻明拿不准皇后的意思,只笑道,“我这会子不饿,殿下一早在城外相迎,想必累乏。”
“太子素日在宫中,什么吃的没有?”皇后面朝齐彻明,话却是对着太子说,“每日四膳,每膳十二道御菜,难道还不足?今晨我听说陆良娣的小厨房还在琢磨新茶点,太子何不回去尝尝?”
此言一出,太子立即领会那话中逐客之意,只得躬身告退。
太子离去后,皇后也不再冷着脸,只坐在桌前轻轻的搅着羊汤,待微微晾凉后才推到齐彻明跟前。
“喝罢。”
“姨母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齐彻明素日与皇后亲昵,将她视作母亲,说话倒也不避讳,“如今舅舅立了大功,天家给三位表弟封了侯,大司马一职正空着,我琢磨着下一步便要擢舅舅为大司马了,朝廷里田相虽与舅舅不甚和,可到底勾心斗角的是那小人付相,如今这个祸患也除了,姨母还愁什么呢?”
“贤臣更需明主,”皇后叹道,“可你这个太子弟弟,将情义看的太重,这也是天家提拔宋家的缘由,他是想让宋显坐镇啊。”
“姨母是担心付良娣的事情?”
“太子那日来长乐宫求我保付良娣,哭的那么个样,他难道不知天家最恨他这般作态?如今又减省用度,明着是说反思,实则是和他父亲怄气。”
“太子看着虽柔和,其实骨子里倔强,很像天家。”
皇后摇了摇头,“旁人说也罢了,你也这般劝我?太子是我养大的,他这性子有七分要怪到我身上,我总怕这孩子担不起天家的信任,更担不起大周。”
“姨母这是哪里的话?太子是天家选定的储君,祭天封地谁人敢疑?”齐彻明心念一动,问道,“姨母是在担心入宫朝见的诸王?”
“太子将清河王、胶西王留在长秋宫讨天家的欢心,却不想这般举动反而惹得朝臣疑心,巫蛊之事刚定,多少人将眼睛放在他身上,他不爱惜自身,却只做着博天家欢心的巧事!可天家何曾欢心?只怕气这么个蠢儿子,枉费了自个一番布置。”
“姨母既然知道天家的意思,就不该担心才是,何必多想呢?”
“你可知人心如那湖水,平地便起波澜?天家是什么样的人?满朝文武都是他执掌江山的棋子,若是他当真觉得太子无能,宋氏危矣。”
齐彻明佩服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妇人,他自幼在这长乐宫中长大,只觉得姨母性子柔顺,讨得天家欢心,却从未想过她竟有这般深见。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能在繁华极盛之时,思虑来日之危?
一家、一族,乃至一国,败亡之兆皆藏在盛时。
“姨母放心,明日我便向天家请旨,遣诸王归国。”
“彻明你……”皇后一愣,忙阻道,“万万不可,太子太傅也带着些老臣请旨,可天家毫不留情的驳回了,你刚立功返朝,万不可去讨这个没趣!”
“陆千秋?他素日爱惜羽毛,没想到如今倒担起帝师之责,为太子力争,看来是我平日看低了人。”m.χIùmЬ.CǒM
“你呀,什么都不知道,”皇后轻笑道,“哪有人三两日就改了?前两日他夫人带着幼女入宫,我便猜着他的意思,便为太子纳陆氏为良娣,第二日他便带着朝臣,于殿上请天家遣返诸王。”
“原来如此,可惜此人无甚大见识,太子储君乃是国之本,为太子争便是为国争,便真想攀上皇亲,也可在争完后请赏,何必这般作态?”
“你当什么人都与你一般尊贵?”皇后点了点齐彻明的脑袋,“日日在天家跟前晃悠,惯出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他何必与我比?他都比不过他的儿子呢。”
“你是说那陆和光?”
“是他幼子,陆思尧,我在边塞时,听很多百姓赞他吏治清明,在当地很有美誉,便上了书,向天家举荐了他。”
“我说天家怎么好端端又想起擢赏陆家庶子来,原来是宠你,说这半日,汤都凉了,我让人换一碗来,”皇后起身后又叮嘱道,“你可不许去天家面前胡闹,诸王归国的事,我和你舅舅自会计较,你万不可卷进来,记住没有?”
齐彻明却不应,只撒娇道,“姨母,再没有吃的,我可饿得晕过去了。”
“馋得你,亏得你两个妹妹今日不在,不然让她们瞧见你做兄长这个模样,不得取笑你。”
“敏柔嘉柔去哪了?难怪我半日不见她们出来呢。”
“她二人一早便去了定柔那里,要到晚间才回来呢。”
做着针线的青绮也笑道,“两位公主倒很与长公主合得来,日日在一处玩笑,今日让我去内府找了各色的丝帛,说要去正德殿做荷包呢。”
提起荷包,齐彻明心中一动,“姨母,彻明可否求你一件事?”
“你求我?什么时候你也求我了,但凡你想要的,我哪样不许你?”
“这件事不是一般的事,”齐彻明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却只是小声哼哼,“我想求娶长公主。”
“你说什么?”
“我想求娶长公主,”齐彻明咬着双唇,满脸通红,“我立了军功,想求娶长公主。”
“齐彻明!”皇后一掌拍在桌上,“滚出长乐宫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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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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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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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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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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