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在何宴琚她妈临走前不久还跟她谈过此事,他曾经透露过有这个打算,何宴琚特别开心跟她母亲形容:“妈妈,那房子老高老高,伸手都可以摘到月亮。”
何宴琚的母亲笑了,她说要跟他们一起住新房,永远永远,在一起。
何宴琚悄悄背过身去,连那么小的她都知道母亲活不长了,根本就来不及住上新房,她怎么能如此好骗呢!
母亲的愿望终究成了空,还是没有等到她期望的那一天,却实现在何宴琚他们身上。
搬家那天,大杂院好不热闹,左邻右舍都羡慕他们能住进高楼,过上真正属于城里人的好日子。
父亲没有找其他人帮忙,自己租来辆小型拖板车,其实他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过了时的老家具搀杂锅碗瓢盆堆砌成高高一团。何宴琚只有一个木箱子,里面放了些零零碎碎的小书本玩意儿,那个箱子,就是她的秘密基地。
呆子站在大杂院门外跟何宴琚告别,背着手煞有介事唱了学校才教会的‘友谊地久天长’,希望两人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愿歌大海重洋。
父亲在前面拉,哥哥何宴陬和何宴琚在后面推,拖板车碾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颠颠簸簸。
在呆子依依不舍的哭脸中,何宴琚回过头对他这个昔日小伙伴展颜抿嘴微笑,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离愁别绪。
这又不是生离死别,镇子这么小,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绕城来回整圈。
后来,何宴琚与呆子很久很久真的都没有再见过面。
哥哥和何宴琚转学去了西片区第二小学,那里离他们的新家比较方便。
何宴琚的离开并没引起班里多大波动,小学二年级的功课,班级经常能有好几个并列第一不稀奇,她只是其中最不起眼之一。
何宴琚不主动发言,不积极劳动,沉默寡言,阴郁古怪,更不招老师们喜欢。
还有,何宴琚从不买推销员到教室兜售的学习词典、铅笔三件套、书法字帖等等,她觉得没有必要花钱添置它们。
各种画画舞蹈比赛不会有她的份,跑步又是她的弱项。
班主任最后对何宴琚失望透顶,在为一次比他们更贫困山区学生的捐赠中,她只出了一毛。
那一毛还是父亲难得给何宴琚的零花钱,她本来想留下五分,刚好可以够买包酸酶粉。
然而,成绩好的同学最少都捐上不低于五毛,他们评上了红领巾,有的还选中班干部。Χiυmъ.cοΜ
班主任可能觉得连她用无私的关爱都融化不了孤僻而没有爱心的何宴琚,终于把何宴琚从好学生名单里剔除,什么都不是的何宴琚依然独立独行,地球照旧公转自转。
何宴琚进第二小学报名的当天,一个甩着马尾非常年轻的老师热情接待了何宴琚的父亲和她,刚刚听周围家长提及这老师才从师专毕业,大家都有些质疑新老师的教学水平和师资。
马尾老师姓莫,负责教数学也是新的班主任。
何宴琚偷偷打量莫老师,她转过头对何宴琚甜甜一笑,露出了洁白干净的牙齿,吓得何宴琚立马躲回父亲身后。
新的环境没有带给何宴琚什么改变,只是她回家绕路东区,没有机会再去原来的大杂院或者菜市场重游旧地,原本熟悉的物景仿佛就徐然消逝在她微小世界的人间尘埃里。
在何宴琚入学一个月后,莫老师放学叫住她:“何宴琚,你来一下办公室。”
何宴琚故意慢吞吞拉上书包拉链,提心吊胆跟在后面:“老师,我回家还得写作业。”
“不会很久,很快就好。”莫老师已经推开办公室大门。
其他老师都下了班,莫老师从她的办公桌下拉出一张高板凳推至何宴琚跟前:“坐吧。”
何宴琚更加惴惴不安,她想起从前的班主任也是这样和颜悦色问她:“为什么不买庞中华字帖?班里就你一个人搞特殊化!”
莫老师又看何宴琚只是光站着,两条手臂竖立在身侧笔直笔直,她有些好笑,伸出手按住何宴琚肩膀:“坐。”
何宴琚很听话地坐下,莫老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给你做数学课代表,好不好?”
耳际传来‘嗡’地一声巨雷,何宴琚以为是产生了幻觉,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莫老师温柔望向何宴琚,她咽了咽突然干燥的喉咙:“我不是好学生。”
莫老师有些意外这个答案,通常这样的选择句只有‘好’或者‘不好’。
何宴琚的第三种回答明显引起了莫老师的兴趣:“说说看。”
须臾,莫老师又补上句:“慢慢说。”
“我从来没有得过三好学生,恩,也不是少先队员。”何宴琚吐出实情。
还在第一小学读书时,第一批戴上红领巾的名额班级里有十个,何宴琚以为怎么排怎么分一定会有她,可惜她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高估了她本人,何宴琚为此偷偷躲在被子里摸过好几次眼泪。
何宴琚后来想想她还这么小,连失去母亲这么悲惨的事故她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难过的,想通后就又不是很在意了。到后来以至于每期末结束,她都心安理得拿着厚实一沓奖状却没有优秀班干部和三好学生。
莫老师仿佛看穿了何宴琚的想法,她找出何宴琚的数学单元测试卷子:“那都无关紧要,这对做课代表没有关系。”
无关紧要?这样的一句话,从莫老师口中漫不经心轻轻飘出。
那么,还有什么事对于学生或者老师来说,是……紧要的呢?
何宴琚望着试卷上那一道道红勾堆砌起来的一百分,油然而生的自信心让她说话都不再那么尖锐:“谢谢老师,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
莫老师又笑了,她好像真的非常喜欢笑,何宴琚几乎总是见到她在笑。
莫老师突然问到与学习无关的一件事:“四年级的何宴诹是你哥哥吧?”
连这个也知道?!看来我哥比我想象中出名。
何宴琚只敢在心里默默斟酌。
哥哥何宴陬爱打游戏机,尤其是‘街头霸王’,本镇数一数二能排得上名号的资深游戏玩家,这都是呆子很久前炫耀给何宴琚听的。
何宴琚她爸并不知晓,不然现今她哥何宴陬两条腿还可以生龙活虎穿梭在各大游戏厅中。她的大脑飞速想着如何帮助哥哥逃离又顶洗脚水的悲催命运,毕竟是她的亲哥,平时再怎么厮杀拉扯,在一致对外上,他们齐心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莫老师见何宴琚低头沉默,然后又解释了几句:“四年二班的老师说起班里有位同学的名字很有意思,我听后上了心,琢磨着你们大概是亲戚。”
能不能问话别这么吓人?!
何宴琚不露声色:“嗯,我们是兄妹。”
“我担心念错你俩名字的发音,还特意去查了字典。”迎着这个话题,莫老师循循善诱。
何宴琚提起兴致,继续接过莫老师的话跟下去:“宴是我们这辈的族谱排名,哥哥的“诹(ou)”取自诗经的《小雅皇皇者华》—-载驰载驱,周爰咨諏。而我的“琚(u)则是《大戴礼记保傅》中的琚瑀以杂之。”
“真有意思!”莫老师不由感慨,语气中尽显好奇和乐趣,敏感的何宴琚能察觉出她的善意。
“嗯,名字是我爸爸取的!他在他们那个年头是新一代高中生,我爸非常热爱文学,只可惜学了理科,那时候不是有个口号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我爷爷觉得父亲应该一定要走这条路,高考两次,第一次差两分,又复读了一年,第二次差八分,后来奶奶不让他再继续读下去,我爸最后跟着爷爷学了刻章。”
何宴琚说起来就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向陌生人叙述这么多废话。
她哪懂那么深奥的寓意,这些都是何宴琚平日里来从父亲那听来的故事,还是照搬的原话。
何宴琚初次觉得,比她当年学前班考双百分超前做对二年级的算术题还骄傲,更为取这两名字的好父亲而自豪。
那个傍晚,莫老师和何宴琚呆在办公室说了很多很多贴心的悄悄话,不管是学习或者生活上的,仿若亲密的两姐妹,互相分享彼此的小秘密。
从始至终,何宴琚都没有提过她的母亲,它永远是她的人生禁忌,心头上的那根刺,莫老师也没刻意问起。
天黑得很快,何宴琚的父亲一路焦急寻来,远远看到正出校门的何宴琚,他才放缓了脚下凌乱的步伐。
春意料峭,最后的余晖印染着墙头伸出的腊梅,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即将过去,开得分外妖娆而多情。
跟父亲走回家,何宴琚蹦蹦跳跳踩着父亲刚行过的痕迹,欢快的拍子混着明朗的节奏。
一哒哒,
二哒哒,
三哒哒,
……
滴滴啦啦哒哒哒,何宴琚仿佛看到两只手臂终于振翅而飞,翩翩起舞。
何宴琚没有当上数学课代表,因为那被哥哥何宴陬厌恶地形容为苍蝇,他就老是被苍蝇族们盯着交作业,赶功课,为此还躲过厕所。
哥哥用惨痛的经验教导何宴琚,他们副班长只徒有虚名,却能名望双收。接下来该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何宴琚写了张小纸条夹在作业本里,没过多久,她就光荣上任了。
副班长的感觉,嗯,确实挺不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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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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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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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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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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