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了?”她问。

  “三个时辰了,姑娘。”婢女说。

  三个时辰,足够郑瑜裴送走她,然后回自己房间了。

  元鲤鲤略微放心。

  婢女伺候她睡觉,盖了薄被,又给她喂了一勺热汤,轻拍她的肩头。

  “我不饿,晚膳也不想用,你们下去。”元鲤鲤道。

  她睡意朦胧,闭上了眼睛。

  她的婢女便轻声下去了,关好了屋门。

  屋内只余下元鲤鲤一个人。

  她辗转反侧。

  夜幕已深。

  她想念自己娘亲,忍不住睁眼望向窗棂。

  外面月辉倾洒入室,映衬着纱帘。

  月光清浅,照亮了她雪白柔嫩的肌肤,仿佛蒙了层莹润的霜。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底却是茫然,显示出她迷失的神智。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梦靥。

  她的娘亲,在梦中抱着她的孩子哭泣:“……我的孩子,娘不舍得把她托付给任何人,可娘没办法了。”

  “娘希望你能幸福……你若是遇到了合适的人,记得替娘保护她。”

  “娘不在了,娘希望你能快乐,你要答应娘……”

  她说到最后,已经哭哑了嗓音。

  “娘不要我吗?”元鲤鲤喃喃道。

  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抛弃她。她的娘亲是那么善良,温暖的女人,怎么舍得扔下她?

  她的心揪得生疼。

  她努力挣扎。

  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这场梦魇。

  梦里的人越来越模糊,元鲤鲤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要跟着娘!”

  她嘶吼。

  她终于挣脱了梦魇,猛然惊醒。

  她从床上跌落。

  婢女听到声响,进来服侍她。

  元鲤鲤额上沁汗,浑身都湿透了。

  她脸色苍白。

  婢女吓坏了,赶紧吩咐小丫鬟去叫郎中。

  元鲤鲤坐在炕上,低垂着脑袋,没什么表情。

  “大人,奴婢去找郎中,让郎中给您诊脉……”婢女轻声道。

  “不必!”元鲤鲤冷冷说道,“今日,谁也别吵我睡觉,我不想吃东西了,让厨房备水,我想沐浴。”

  婢女愣了愣,看着她满脸冷汗。

  这位姑娘,从前总是温婉可爱,像春天绽放在枝桠间的梨花。

  如今,她却像冬天里瑟缩的梨树,孤零零蜷缩在墙根,不敢伸展枝叶,怕被风吹落。

  婢女们不知所措,全部跪下,求饶不已。

  郑瑜裴也进了来。

  他瞧见了元鲤鲤的异状,眉头皱起,厉声叱责众人。

  “滚下去!”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

  元鲤鲤抬眼,朝郑瑜裴看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憎恨。

  郑瑜裴微愕。

  “大人,你不该娶她……”元鲤鲤道,“你不配做她的丈夫!”

  她的话里有话。

  郑瑜裴蹙眉。

  他不明白,她究竟在指什么?

  “鲤鲤,你胡说什么?”郑瑜裴呵斥她。

  “我胡说吗?”元鲤鲤凄凉笑了笑,“她嫁给你,她才是胡说八道!”

  “你怎么了?”郑瑜裴不解。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元鲤鲤问。

  她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郑瑜裴摇头:“我不知。你是我夫人,哪怕我们分居五年,你仍是我夫人。我的身份,是大理寺卿的侄儿。”

  这是他最骄傲的事。

  他虽然是庶出的,但他叔父乃当今首辅,在朝廷威名赫赫。他是大理寺卿的侄儿,未来仕途顺畅。

  元鲤鲤眼底,闪过了几分鄙夷。

  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她的脚步凌乱急促。

  郑瑜裴追了两步,被她的婢女拉住。

  “夫人这是怎么了?”他疑惑。

  婢女道:“她方才做了噩梦。大概是梦境太过于可怖,把她刺激到了。”m.xiumb.com

  郑瑜裴蹙眉。

  他心底,莫名有点烦躁。

  他不喜欢元鲤鲤这般阴阳怪气的。

  他甚至开始厌恶她的长相。

  这张脸太过于精致完美,勾起了他心底的贪婪。

  他讨厌她的绝美。

  她不是天仙,也非花魁,却令郑瑜裴欲火焚身。

  他很讨厌她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好像她就应该这样。

  她是他婶婶家里的千金,他应该尊重她,哄着她,不能忤逆她。

  元鲤鲤离开后,郑瑜裴心里空荡荡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妾室们已经安寝。

  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元鲤鲤的话,像一枚炸弹,轰隆炸响。

  他不能容忍她。

  翌日,郑瑜裴直奔衙门。

  他先去拜访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对他很客气,请他坐了片刻。

  “……昨日,我的夫人突发疾病。”郑瑜裴道,“我不敢耽误,就匆忙赶了回去,想要尽快请大夫。不曾想,夫人已经走了。”

  大理寺卿叹息了声。

  他告诉郑瑜裴:“夫人她,是被宫里的娘娘遣出来的。皇帝陛下下旨,褫夺了她皇贵妃的封号,贬她为昭仪。”

  郑瑜裴愣住了。

  皇帝褫夺了皇贵妃的封号?

  为什么?

  郑瑜裴不明白。

  他只知道,元氏的母族势力,并不如郑家强悍,皇帝这次如此决定,实则是针对郑家。

  他还是想不通。

  皇贵妃死了,郑瑜裴又不能去问元鲤鲤,只能作罢。

  而后,他又收到消息,说新的昭仪即将诞下麟儿。

  他原本计划,再过半个月,便向元鲤鲤提及休妻之事,现在不行了。

  他需得等。

  他的嫡长子,还差两个月才足四周岁呢。

  元鲤鲤整日沉浸在伤心里,一蹶不振。

  她偶然路过郑瑜裴院子外头的时候,恰巧看到了他在院子里踱步,似在考虑着什么事。她停顿脚步,目视着他。

  郑瑜裴也看到了她。

  他微怔。

  元鲤鲤缓步进了屋子。

  郑瑜裴随后进来,关切询问她:“夫人,你的身体还好吗?”

  元鲤鲤摇摇头。

  郑瑜裴就握住了她的手。

  元鲤鲤想甩掉他的桎梏,却被他用力攥住。

  他的力气很大,让元鲤鲤挣脱不开。

  “你这是干嘛?”元鲤鲤冷漠问。

  郑瑜裴笑道:“我担心你……”

  元鲤鲤冷淡看着他。

  她不相信他的鬼话。

  郑瑜裴又道:“鲤鲤,我们俩都有了彼此的骨肉。你既是我的正室,也是我的爱妻,咱们应该同舟共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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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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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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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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