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陶保成的叫喊声再次响起,孙大夏与同行士卒惊醒,清点人数发现,除死于陶保成之手的一人外,另有四人冻死,孙大夏命人将五具尸体安葬,再次朝南撤退。
沿途百姓早已听闻王师大败,蛮族有趁势渡河之意,他们放火烧掉一切带不走的物品,争相逃命,孙大夏到时,只剩残砖破瓦,断壁残垣,他们身上能用于充饥的东西空空如也,不能就地补给,不少士卒虚弱到无法行走,在掉队不久后死去。m.χIùmЬ.CǒM
日中时分,行至巩县,终于见到烟火气息,众将士饥渴难耐,不约而同走向炊烟处,原来是一对逃难老夫妇,在一个破铜锅里煮粥,众将士闻到小米的香味,立即围了上去,两个老人见有人要抢他们仅剩的一点食物,老汉横起拐杖,老妇紧紧护住破锅,士卒在食物的诱惑下不断向前,老汉手中拐杖劈头盖脸打了下来,将几个饿得两眼昏花的士卒打倒在地,发怒的士卒将两个老人团团围住,正要动手,孙大夏赶到,呵止众人,独自上前向老人赔罪。
老汉并未放松警惕,手中紧紧握住拐杖,护着破锅中的食物,孙大夏朝锅中望去,清水底下铺着几粒金黄色的小米,在锅中翻滚,老人抡着拐杖骂道,“滚开,滚开,要不是你们这群丧门星,蛮族怎会得寸进尺?”见众人的眼睛都盯着破锅,老汉取下戴在头上的草帽,盖在锅上,口中骂道,“都是你们这群官兵,朝廷费钱费粮,养着你们,蛮兵来时,你们跑的比谁都快,现在好了,都成丧家之犬了,几个蛮兵就吓成这样,不战而逃,想当年老子在秦王手下,率三百精兵直达洛阳,如入无人之境,洛阳王夏青林又怎样,还不是被我追得落荒而逃,要是秦王能听我的劝告,也不至于兵败潼关,最后夺天下的,也不会是夏青林。”
孙大夏听后大惊,他隐隐记得小时候有人给他讲过秦王麾下猛将庄云客,率领三百勇士冲击洛阳王中军大营,差点斩掉洛阳王的往事,难道眼前这人就是庄云客?他向前对老汉行礼,问道,“敢问老伯可是庄云客老将军?”
那老汉哼了一声,说道,“还有人记得我这已死之人。”他狠狠将拐杖杵在地上,问孙大夏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孙大夏道,“说来惭愧,我便是朝廷派出支援晋阳,抵抗蛮族的败军之将孙大夏。”
老汉听完哈哈大笑,讥讽道,“元帅真是楚霸王在世,破釜沉舟一招,断送几万士卒性命。”
孙大夏知此计是自己一时兴起所为,羞愧难当,陶保成在一旁拔刀而出,斥庄云客道,“你算什么东西,竟嘲笑朝廷大员!”说着招呼士卒,擒拿此人。
庄云客冷笑道,“老头子今年七十有二,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年我孤身处于几十万大军中,尚无惧色,区区几个败兵,就想欺负我一个七旬老人。”
孙大夏连连呵退众人,说道,“老将军批评的是,晚辈悔之晚矣,能遇将军,实乃三生有幸,如今黄河以北已落入敌手,再欲抵抗蛮兵,当用何计策,向老将军请教。”
庄云客清了清嗓子,说道,“蛮族虽勇,并不是无懈可击,听闻镇北王的义子英勇盖世,屡次战胜蛮军,最近又从蛮族手中夺取晋阳,老汉看来,当今之世,能抵抗蛮族的只他一人,其他人都是酒囊饭袋。”说到酒囊饭袋时,他手指着眼前这伙败军,陶保成恶狠狠的看着他。
庄云客说完,看一眼孙大夏,大夏自愧不如,低头不语,他瞪了一眼,继续说道,“洛阳是守不住的,迁都再战,尚能苟延残喘。”
孙大夏问道,“老将军认为该迁都何处?”
庄云客道,“西据关中,以崤函之固,尚可争雄,为上策;退守蜀中,以剑阁之险,尚可对峙,为中策;偏安金陵,守秦淮,则北方尽失,无力再取中原,为下策。我观朝中庸才,多半会取下策。”
孙大夏闻后,暗道,“老将军果然厉害,朝中大臣真就是这么想的。”正发呆时,庄云客从破锅中盛出一碗稀粥,递到孙大夏面前,说道,“元帅喝点吧,尝尝这战乱的滋味。”
孙大夏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士卒,当初出征时的五万大军,只剩二三十人,心中无限惆怅,他舔了舔嘴皮,婉拒道,“多谢老军,晚辈所率虽为残兵败卒,也不会掠夺百姓,多谢老将军指导,晚辈知道怎么做了。”说完下令士卒撤退,士卒盯着粥,恋恋不舍,直到陶保成的喊声响起,士卒跟在孙大夏后面,三步一回头,逐渐离开,庄云客在后面喊道,“多谢元帅,多谢皇上!”
孙大夏一伙饿着肚子,又走半个时辰,陶保成端着庄云客用过的破锅,从后赶来,士卒老远就闻到粥的香气,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破锅,孙大夏厉声问,“谁让你拿老将军的东西?”
陶保成慌忙跪地,说道,“是老将军送给元帅的。”他将草帽扔到一边,破锅露出本来面目,锅中稀粥太少,孙大夏取下水壶,将冷水倒入锅中,众将士一人吃到一两勺,勉强充饥。
残兵因体力不支,每日只行五六里路,傍晚时分,士卒不知从何处抓来两只松鼠,众人分食后,孙大夏下令歇息,自己躺在墙根下,另一侧有几个士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孙大夏隐约听到一个士卒说道,“陶将军杀掉的那个老头,听说以前还是秦王安明手下的将军。”另一个士卒惊呼道,“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同寻常,陶将军为啥要杀害老英雄?”
“你能喝到那几口粥,都是陶将军的功劳,一个反贼,管他是死是活。”
“没想到孙元帅竟然是这种人,老英雄主动给他不要,背后却杀人害命,真是小人中的小人。”
“我看是陶将军自作主张,那人心狠手辣,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他眼里只有元帅,你我的性命在他看来一文不值。”
“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我只想回家。”
“还有一百里路才能到都城,看你我有没有命回去。”
孙大夏脑袋嗡的一声,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叫过陶保成,指锅怒问道,“你为何要杀老将军?”
陶保成并不掩饰,大方承认是自己所为,孙大夏怒道,“我最恨小人,现在最恨自己,恩将仇报,我愧对老将军,你虽有功,但乱杀无辜,罪不可赦,必须为老将军偿命。”
陶保成眼角流出两行泪水,对孙大夏说道,“奴才知罪。”说完身体直直向前倒下,已然气绝,士卒检查身体,发现陶保成大腿根部有一处伤痕,被弯刀剜去拳头大一块,已经发脓,面目全非,是那晚抵御蛮骑时所伤,他强忍疼痛,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了十几天,终于在此处倒下。
孙大夏流着眼泪,亲自埋葬,众将士听闻后,又是佩服,又是憎恨。
忽见前方一队人马,是丞相刘鸿之率大军前来接应,孙大夏松一口气,瘫倒在地,士卒热泪盈眶,口中都道,“终于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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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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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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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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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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