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早上五点了,外面的天丝毫没有亮起来的意思,市局的刑侦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老烟枪们经过了一晚上的吞云吐雾,好好的办公室被荼毒到这会儿,已经可以媲美火灾现场了。
丁涛失踪案早就过了黄金搜索期,疑点众多,迷雾重重,警方办案十分被动,而昨天针对邓琳家、邓奎林场、丁涛父母家以及杨素辉家的搜查并非无功而返,但其实情况并不乐观。
——他们针对前三者的搜查一无所获,却在杨素辉家厨房的橱柜挡板后面,找到了一把用报纸层层包裹、已经被清洗得十分干净的分割刀。
至此,证据和线索都直指杨素辉。
可一个处处缜密、步步为营的凶手,是不可能把作案工具放在家中,故意留下这么大的破绽的。
“除非杨素辉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她才有可能在作案之后将一切线索伪装成别人嫁祸给她的情况,但从我们目前的观察和掌握的信息来看,我觉得她显然不是这种人。”
刑侦第一审讯室的隔间里,出门透气去早餐店拎了店里的第一锅包子和豆浆回来的陆忱朝里面看了一眼,被铐在审讯桌后面快一宿了的杨素辉经过了茫然无措、歇斯底里和疲惫麻木,原本精致漂亮的网红女主播如今像是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娃娃,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瘫在椅子上,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模糊的泪痕,原本漂亮的杏核眼已经肿成了两颗核桃。xǐυmь.℃òm
刑警把杨素辉带回来之后,陆忱故意拖着时间没着急审,而是派了姜楠到监控室来观察着杨素辉的各种反应,这会儿他把那份说不上究竟是早餐还是夜宵的饭给姜楠送过来,隔着审讯室单面可视的玻璃,看着里面满脸冤屈、绝望崩溃的女人,话却是对姜楠说的,“楠姐你怎么看?”
“我们想法一致,”姜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里喝了两口润嗓子,才又继续说道:“而且我晚上抽空翻了她以往的直播录屏,她是那种,如果粉丝说什么感动的话,她读完直接就要捂脸哭,同时如果黑粉骂她,她也直接在直播间里跟人对线掐架的人设,虽然其中有‘演’的成分,但分析各种细节行为,总体来说,她是个‘情绪怪’,直来直去,很难有这种杀人藏尸掩盖行迹混淆视听的城府。”
陆忱点点头,他又想抽烟,摸出烟盒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于是咂摸着嘴把烟盒摁瘪扔进垃圾桶,在精准投篮的声音里,烦躁地用鼻子长出了口气。
姜楠瞧着他仿佛烟瘾犯了的样子十分无语,“平时也没见你怎么抽烟,一办案就跟个烟囱似的。”
“可能是遗传,”陆忱笑笑,“我听段局说,以前我爹办案时也这样,不动脑子啥事儿没有,一动脑子嘴就不能闲着,听说他抽得最猛的时候一天三包……但这事儿我和我妈那会儿都不知道,他每次都是在局里洗完澡刷过牙换好衣服再回家的,在我们的印象里,他的工作是忙,但不是累,虽然是在禁毒支队,但肃州的禁毒工作远没有边境口岸的同志们那么危险。”
“……”姜楠沉默了一瞬,她打量着陆忱的神色,似乎掂量了一下后面的话该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地低声问道:“我听说老陆队当年是因为……过劳?”
陆忱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倒在了一场扫毒行动准备收网之前……那场行动布局已久,按计划,他们准备在凌晨一点收网抓捕毒贩,但老头儿在零点刚过的时候,倒在了禁毒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他当时身上穿的警服已经浑身湿透了,胸前的警号不见了,他从局里离开的时候跟同事说的是回一趟家,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回来,没人知道他在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到底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
姜楠有一瞬间的愕然。
陆忱看着她,意料之中地勾了勾嘴角,“怎么,你以为会跟你听到的、在局里流传的版本有什么不一样吗?”
姜楠点头坦言,“我以为我会听到一个有隐情的故事。至少老陆队当年说回家……”
“但他确实没有回来,”陆忱打断了她,“他很少跟我们说他工作上的事,加班出警成宿成宿不回家的时候,他通常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我们相信他当晚是睡在了办公室。”
“因为这个,我有段时间跟他的感情一直不太融洽,出事的前一天,我给他打电话质问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才不回家,被他臭骂了一顿,然后告诉我隔天就回来。结果……”
陆忱闭上眼睛,自嘲地苦笑了一声,“结果隔天……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见到了他的尸体。”
姜楠黯然,神色歉疚,“抱歉队长……”
“不用道歉,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件事了。”陆忱深吸口气,睁开眼,故作轻松地对姜楠挑眉耸了耸肩,“有时事情就是需要抒发渠道的,压久了反而会变质。”
姜楠还想再说什么,但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
同样熬的眼睛通红的江白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法医中心的吕彭彭。
进门的同时,江白就没有废话地开了口,“队长,从杨素辉家里搜出来的那把刀,DNA化验结果出来了。”
监控室里原本把话题扯远了的二人倏然回神,只见跟在江白身后的吕彭彭跨步上前,将一份鉴定结果交给了陆忱,与此同时,年轻的法医同样有些疲惫沙哑的声音简明扼要地将结果说了出来:“刀上没有指纹,但是血迹反应很明显,DNA化验结果跟你们分别在杨素辉和邓琳家中采集到的丁涛的DNA样本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这把刀很可能是嫌疑人对丁涛实施作案的工具,而丁涛此刻,应该的确已经遇害多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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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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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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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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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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