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杨忠武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王瑶不在山城！但你和袁老大从浙东回来的时候又告诉我说，区虎告诉你们，王瑶已经和林韶璞坐同一架飞机去了山城……从山城回来以后，我就一直在琢磨着这个事儿，会不会是区虎骗了你们，实际上王瑶根本就没有去山城，而是还在浙东，出了什么意外——”
“凡事都是有原因的，如果真的是区虎让王瑶遭遇到了什么意外，那就只能是配方的原因，所以我就来问问你，在浙东的时候，区虎有没有找你问起过配方的事情？”
一番讲述之后，李遮阳问道。
廖无畏很是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但有没有向袁老大问过就不知道了。老斗，我觉得这件事情咱们得尽快告诉袁老大，就算她不是老三的相好，在中岛这件事上她也是出了力的，她的安危咱们不能不管。老三那里就先不忙告诉他，等这件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你说呢老斗？”
廖无畏问道。
李遮阳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老大那里就我去说吧。”
“可以。对了，问一下，三哥那里有没有王瑶的照片？”
“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的话给我找一张，我有用。”
“做什么用？”
“五哥原来就是三战区的，在三战区负责物资采购，搞物资的人人员关系从来都是很好的，就这几天他要来上海一趟，我想把照片交给他，让他找人去查查看，他出面肯定比我们出面方便得多，也容易得多。”
廖无畏点点头，“老五出面确实比我们方便得多——照片的事情交给我吧，老三和王小姐两个人的关系那么好，老三那里应该有照片……没多少酒了，我再去打点来。”
廖无畏说着站了起来。
李遮阳阻止，“酒就别拿了，这些酒喝了就差不多了，几天都没回窝了，今晚我得回去住上一晚……”
不等李遮阳把话说完，廖无畏便将话打断，“那怎么行，咱俩兄弟可从来没在一起单独喝过酒，怎能不尽兴？！——等着，我马上就回来，你要走了，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当哥的。”
话说完，廖无畏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待一阵，廖无畏抱着一坛酒走了进来。
走到桌前，廖无畏把酒坛往桌子上一放，盯着李遮阳的酒碗，嚷嚷道：“把碗里的喝了，赶紧的！”
李遮阳端起酒碗，把碗里不多的酒一饮而尽。
“我也干了！”
廖无畏道上一声，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抱起酒坛，给两人的酒碗里倒满酒。
“对了老斗，老五什么时候来上海，有没有具体时间？”
“具体哪天我也不清楚，只是说在三五天之内。”
“老五通知你的？”
“怎么可能，他远在韶城，身份在哪里摆着，怎么通知我？”
“那你怎么知道老五要回上海？”
“丁玉安知道吧？——就以前我给你们说过的我在涪州时的上司，前年在梅白克路上被76号特务围住了，我刚好在现场，就放了他一马。这家伙人还不错，懂得感恩，现在在情报处，五哥回来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
……
一番闲话中，几碗酒很快落入了两人的肚腹。
又一次端起酒碗的时候，李遮阳突然发现，眼前的廖无畏和他身后的背景都开始了晃动，“怎么回事，怎么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他问自己，也在问廖无畏。
“这酒后劲大，咱们歇歇吧，抽支烟，说会儿话。”
说着话，廖无畏拿起放在桌上的烟，取一支衔在嘴里点燃，而后站起身来，俯过身，将点燃的烟塞进李遮阳的嘴里。
“谢谢七哥。”李遮阳晃了晃脑袋说道，
“都是兄弟，用不着谢……只是可惜啊，咱们这一场兄弟马上就要做到头了！”廖无畏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七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李遮阳舌头打着结的问道。
李遮阳感觉到了自己脑袋的沉重和脑袋里混乱，尽管他努力想让自己保持住清醒，但在重如山岳的睡眠面前，他的努力毫无用处，睡眠伸展出来的魔力，让他的意识快速的沦陷着……
廖无畏像是没有听见李遮阳的话，眼睛看着李遮阳身后，似乎李遮阳的身后站着一个可以让他去倾诉的人似的，嘴里在喃喃一般说道：“你不该去打听她的下落，你不该……你不打听她的下落，我们还是好兄弟……”
话说到这里，就听“咚”的一声，李遮阳再也支撑不住的脑袋一下子砸在了桌面上。
廖无畏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嗨！”
一声叹息后，廖无畏停了下来，将手里的烟塞进唇间，猛吸几口。
缭绕的烟雾中，廖无畏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美好和幸福的表情来，似乎弥漫在他面前的这片烟雾里，有他梦寐以求的期待和向往，连嘴里的喃喃也都带着一种恍如梦幻的味道——
“你不知道她有多爱洗澡，每天都洗，一天都没落下……她洗我就看，偷偷地看，一天也没落下……”
“以前我以为女人就是女人，灯一关全都一样！看过她我才知道，原来女人的身子可以这么白、这么软……然后我就开始做梦，和她在一起的梦！每一天在都做，都是相同的梦——我们一起洗澡，一起做着连神仙都羡慕的事情……比我亲身经历都还真实和幸福的梦！”
“……有一天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熬不住了？今天我给你讲实话，我确实熬不住了，你要再晚上两天，中岛你是送不走的，因为我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不会让自己一直生活在梦里！哪怕这个梦再是美好和幸福——”
说到这里，廖无畏突然发出长长的一叹，“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现在只要一想到她，我就后悔！当初，我如果不让自己熬下去，她就不会死，虽然事后她肯定会恨我、恨我一辈子，但她至少不会死，我也会用我一辈子的时间求得她的原谅与宽恕……”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到了浙东以后，我和她分开了，她有她的住处，我有我的住处，原来我以为分开以后就再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可我高估了我自己……每到夜晚，每到她洗澡的时间，她洗澡的样子自己就走进了我的脑子里……我拼命地忍、拼命地忍，可终究还是没有能忍住……”
“她住的地方是户农户家，去的那天晚上，农户一家人回家奔丧都不在家，去的时候，她也正好在洗澡……”
“我已经隐藏得很好了，但她还是认出我来了……”
“她反抗、她挣扎……我威胁她，用死来威胁她……她哀求、她顺从、她让我尝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
“可我还是杀了她……也不得不杀了她……那里是国军游击区、那里还有袁老大！一旦让人知道、一旦让袁老大知道，我就死定了！你不知道李组长，当时我是多么希望那里就是上海啊！如果那里是上海，她就不会死……”
烟在廖无畏近乎呓语般的讲述中燃尽，发现之后，廖无畏重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然而这一次，之前呈现在廖无畏脸上那种梦幻一样的表情没有了，他的神情很平静，眼神也很是坚决。www.xiumb.com
抽着烟，廖无畏看着脑袋搭在桌上的李遮阳，语气平静的说道：“本来这是天衣无缝的一件事情，谁想到姓区的找了上来……我答应了姓区为他弄到你身上的配方，不过现在已经用不着了，我再也不怕被他要挟了——袁老大说我有事瞒着他，我瞒着的就是这件事。当然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你说的那个三人帮了！”
“告诉你这些，是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免得你到了那边挂念这边这些未了之事。有句老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你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谁让你要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穷追到底。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着，就不该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明白吗？”
“为防止夜长梦多，我就不把你交给日本人了，你一路走好！”
说完，廖无畏伸手从后面腰间，拔出一支装有消音装置的手枪，枪口对着李遮阳桌上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扳机扣下，撞针发出咔嚓的一声，可枪膛里的子弹却并没有射出来，依然静静地躺在枪膛里。
廖无畏脸上一愣，然后他听到在他身后响起一串东西坠地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廖无畏身体一僵，跟着猛然回头，然后他看到了三个人——老大袁笑、老三刘百星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刘百星一脸铁青，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如同一头蓄势待发、即将扑向猎物的凶兽！
袁笑手里握着一把子弹，一粒粒子弹从指缝中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廖无畏现在知道枪里的子弹为什么射不出去了，整个大上海，知道他把枪和子弹放哪儿的人，就只有袁笑和刘百星！
“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由来的，他想起了这句经常被李遮阳挂在嘴边的话。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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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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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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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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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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